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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武者的尊严

    解兆新与郭开二人在林中寻着踪迹快速前奔,期间发现了几处刘翀留下的记号。可本应高兴的郭开却是越来越沉默。

    西掖国由多个部落氏族组成,西部的兀鲁斯,东部的牙孙,南部的尧刹尔是最大的三个部落。南部的尧刹尔因为与南边的西梁道最是接近,因此与南建国大瑔朝关系亲近,实力也是最为强大,女帝安江红珠便出自尧刹尔。

    西部的兀鲁斯和东部的牙孙实力也不弱,根据密报,牙孙因为所处位置和北赫国大冶朝暗中亲近,想推翻尧刹尔部安江一族的掌权,但因兀鲁斯掌权的多尔和家族与尧刹尔的安江一族多年通婚,所以一直不敢明着来,只能暗中积蓄力量寻找机会。

    如果掳走公主之人是从北门逃窜,经过或者绕过梁州去往牙孙,郭开还能理解,但如果是一路向南,在大瑔的地盘上呆得越久不是越危险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次掳走公主逼迫西掖与西梁开战的势力背后,有来自大瑔朝廷的力量。可若是如此,那对大瑔又有何益处呢?南建国相对北赫军事实力本就更弱,若不是有西掖牵制,北赫早已举兵南下,郭开脑子飞速旋转,却也想不通其中关键。

    正当郭开还在思索这个问题时,解兆新忽然停下脚步,从树上落在了地上。

    郭开也紧随其后,从树上跃了下来,落在地上之时,不带一丁点的声响。

    “就在前面不远,大概一里。”解兆新将头伏在地上,闭着双眼仔细感受着。

    “已经追上了吗?”郭开问道。

    “应该是打起来了。”解兆新说道,“我们悄悄过去。”

    郭开点点头,说道:“接下来就由我在前面好了,你藏在暗处找机会动手。”

    说罢,这位三境武人终于不再藏拙,脚步一踏,解兆新就已不见了那高痩男人的身影,等解兆新抬起头时,只见一道黑影已经去了很远。

    解兆新拍了拍腰间的箭壶,深呼吸了两口,也追了上去。

    刘翀早已掏出了腰间的软剑,这一路上这把软剑硬了无数次,也软了无数次,可就是没有讨到一点好处。

    刘翀手臂一震,将手中剑硬了起来,奋力挡住了来人的一拳。可那人一拳打出便迅速收回,没有想硬碰硬的意思。

    只是已经交手好几次的刘翀早已熟知这人的套路,脚上用力一踏,手上用力一震递出一剑直刺那人胸口,可随即身上如被剧烈罡气重击一般,衣衫鼓荡。

    “哟,咋还急了?生气了?”那人趁着此时接着往后退了两步,又对着刘翀所在位置轰出一拳。

    刘翀只得再次退后,向后凌空一跃,手中剑剑花舞动,破开了袭来的那团形如实质的拳罡。

    “石巴苏,我俩皆是陛下门客,你竟然敢与牙孙的人一起密谋害我西掖!”刘翀落地后大吼一声,可回应他的则是一道威力无比的刀罡。

    刘翀无奈只能滚到一边,可那名叫石巴苏的刀客并未因为两人皆是西掖王都供奉而手下留情,一口气不换又是五刀,逼得刘翀连连后退。

    武道一途,并非境界越高实力就越强,这一点江湖上早有定论,也并没有哪一方相同境界的人数越多,就更占优势的说法,就像当初邱闵刚出方斗山遇到的那几个武士,压在一境也能游刃有余对敌四人。

    但今晚,刘翀显然没有这样的底气以一敌二,若非公主安江乃雅被虏走,他们二人硬要挡路,刘翀才不愿意以自己的武道未来甚至性命为代价与这二人为敌。

    “石巴苏,你是念在你们俩曾是同僚的份上手下留情?刘翀已经被我的地伤拳打中了三次,你可是一刀都没砍倒过他。”那出拳的汉子冷冷说道。

    “常曼,你有力气废话不如多用点力气,刘翀可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是你家主子赏你的红牌太多让你腰上没力了吗?”那叫石巴苏的蛮狠汉子大声说道,躲开了刘翀趁机反击劈来的剑气。

    那剑气从石巴苏的右侧划过,割下两缕发丝之后落在一颗尚未长成的榕树上,那榕树中了那道剑气后瞬间炸为齑粉。

    常曼大笑不止,身形快速前掠,弯身躲过刘翀一剑之后一拳就朝刘翀面门而去。

    刘翀并不躲闪,一招剑破煞无使了出来,软剑如灵蛇一般从剑尖弯曲直朝常曼背心处捅去,这是打算以伤换命!

    以二敌一的常曼显然不想吃种大亏,感受到背后冰凉剑意的常曼将冲向刘翀面门的一拳即刻收回,再次以一个诡异姿势向下伏去,刚好躲开软剑的一刺,软剑一击不成便要恢复原状,常曼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只见他双手用力撑地,整个身子在空中旋转上升,手上也是出拳不停,接连打中刘翀三拳、九拳、十八拳。可正要回身,那刘翀毕竟是成名已久的三境巅峰武人,一把软剑用得可谓出神入化,硬抗住十八拳之后站稳身形,软剑变硬一剑斩下。

    常曼却未料到那刘翀实力竟如此蛮狠,中了自己十八拳后竟然还能斩出如此一剑,不由得心中一凉,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一把九环大刀横贯在长剑与常曼之间,那把八两软剑重重斩下竟是将重达三十多斤的九环大刀压住重重往下,两把兵刃相撞发出剧烈火花,九环大刀拍在常曼身上,将其重重打在地上。

    刘翀面无表情,一脚朝落在地上的常曼重重踢去,可是早已缓过神的常曼又岂是初入江湖的雏儿,双手护住头颅,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刘翀给踢飞出去。

    那叫石巴苏的粗壮汉子见刘翀一脚踢出来不及变招身形不稳,也不再与刘翀比拼内力,一刀横抹向着刘翀腰间而去。

    刘翀见状本能加大了几分气力,手中剑竟将横抹过来的九环大刀死死压住,两人一时陷入僵局。

    只是,毕竟都是聚畏境高手,见有次机会,那叫常曼的阴狠武人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没等身体完全落地四肢便死死抓着地面,身形还在后退之时就猛然发力,如一只漠北凶狼奔向刘翀。

    刘翀已然发现一拳打向自己头颅的常曼,拳未至气先至,他已能感受到常曼这一拳的威力,可手中剑只要稍一懈劲,石巴苏的大刀定然会斩断自己的身体。

    电光火石之间,刘翀还是卸掉了灌注在软剑上的气息,手上一抖,软剑如游鱼一般抖起朝着石巴苏脖颈处而去,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作剑指向飞来的常曼。

    他这是准备要以命换命!不过,是以他的一条命换两条命,虽然对不起女帝陛下,对不起安江乃雅,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做出此等选择,这是武者的尊严。

    可石巴苏和常曼显然没有这么大的决心,或者说二者根本就同心。其实只要石巴苏挥刀斩下刘翀的左手,常曼必定安然无恙,一拳打爆刘翀的头;或是常曼硬抗那作剑的左手然后死死拉住,那软剑根本就够不到或者是不够快刺中石巴苏,而石巴苏也能一刀将其斩成两截。

    可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

    石巴苏退了,在大刀感觉没有抵抗之时,在刘翀手中剑直刺他脖颈之时,他便退了一步,举起大刀拨开软剑。

    飞在空中的常曼无法变招,心里暗骂一声,拳头也不再朝着刘翀的头而是对着那两指而去。

    滋啦一声,三个聚畏境高手的气息同时撞击,三人周围顿时罡风骤起,紊乱罡风在空中乱舞,遇到树枝就将树枝炸成粉碎,遇到岩石就在岩石上割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巨大纹路。

    三人这一招没有斩获,便各自跳开呈三角之势站立。

    常曼右手鲜血直流,中指与手掌骨断肉连悬挂着,白森森的断骨之处不停涌出鲜血,右手手臂上多了四五处破洞,如被丝丝缕缕的袖珍短剑从内到外贯穿一般。

    石巴苏脸上被刮开了好几道口子,一只眼也被罡气割到,半张脸被鲜血染得血红,眼睛应该是废掉了。

    当然最不好受的还是刘翀,他整只左手手臂已经炸裂,只剩半只胳膊,身上也多出了好几道口子。

    刘翀死死看着眼前两人,不敢妄动,而那常曼则扯下了断掉的中指将其扔到一边,眼睛血红盯着刘翀,但无所顾忌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将整瓶药倒在自己手臂上。

    “不愧是无情剑刘翀,不愧是望剑门铁定的下任掌门。”常曼狠狠说了句,“不过,今日就算被你逃出去,你也当不了望剑门的掌门了。”

    石巴苏摸着自己受伤的眼睛,嘴角添了一口流下的鲜血。兀鲁斯部每一个男子即将成年时都要独自去草原,杀掉一头狼之后才能返回部落,这名来自兀鲁斯部的高手当年遇到的是一整个狼群,他在与狼群的血战中入了武道,然后返回部落时背着一箩筐的狼头。

    “好久没有尝到自己的血了。”石巴苏露出笑意,成为王都供奉之后,他便少有再与人血战,今夜却是也激发了这位兀鲁斯勇士骨子里的凶性。

    石巴苏看向常曼,常曼刚好也朝他看去,刚刚两人也确实藏了戏弄之心,也确实都不愿舒展全力对付刘翀,但现在这两人已是达成共识,不通力合作,今晚恐怕还真拦不住刘翀。

    石巴苏常曼对视一眼相互点头,石巴苏便持着大刀向刘翀冲去,之前只是用刀气封住刘翀的行动,这次他打头阵,而常曼则转入刘翀左侧伺机而动。

    石巴苏手中九环大刀带着破风声响朝刘翀斩去,那边常曼也开始前奔,只看刘翀如何应对石巴苏的大刀。

    刘翀此时哪还有什么力气心气应付石巴苏的大刀,所做之事不过等死罢了,他手腕一震手中软剑已然被他灌注气息,可却再也无法像刚刚那样能接下石巴苏的大刀了。

    “刘供奉勿要失了志气!”郭开快速前奔,一掌朝着快速前奔的常曼打去,一股火热气息忽然出现,让本就有些闷热的夜晚变得更加燥热。

    刘翀听到有援助赶来,心中一股清凉充盈,体内气息硬是发作,竟将石巴苏的斩击挡了下来,只不过身形不稳倒是被这一刀撞飞出去。

    郭开一掌轰去,身形却并未停歇,一个跳跃就来到石巴苏身后用一记手刀直直捅向石巴苏的后腰。

    那石巴苏也不再追击刘翀,一个转身一只如铁棍般的大手就砸开郭开的偷袭,两人手臂撞在一起后立马分开,郭开立马就是一记蹬腿踢在石巴苏身上,可那大汉却是纹丝不动,反而将大刀挥向郭开。

    郭开闪身躲开,纵身一跃,顺着石巴苏头顶跃了过去,而他身后准备偷袭的常曼也停下脚步,收回打出的一拳,才没有和石巴苏的大刀来个亲密接触。

    郭开站在刘翀身前面向二人,那二人也停下动作看着郭开。

    “原来是郭大人,我们西掖自己的事,你们典校卫也要来凑凑热闹?”常曼笑道。

    “常将军,若真是你们西掖的事干嘛不在西掖解决,还要来我们西梁,这花草树木你们打坏了可都要赔钱的。”郭开敛起气机,负在背后的手扔了一个小竹筒给身后的刘翀。原来这常曼竟是西掖骑军的骠骑将军。

    “说这些花里胡哨的话有什么用?我们今天能杀一个聚畏境,就能杀第二个,你来也是送死,识相的就赶紧走,除非你们再来两个聚畏境高手,否则别想拦住我们。”石巴苏狠狠说道。

    “我花了这么大力气追上来,就是来听你一句狠话?这位大叔你也太会说笑了吧。”郭开不知道石巴苏的身份,一国供奉身份自然是个机密,所以只能叫这个汉子为大叔。

    石巴苏面目彪悍不知年龄,但实则还要比郭开年轻个四五岁,如此称呼自然让石巴苏心中不爽,也不答话就是一刀斩了过去,而那边的常曼却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郭开身上,而是将杀机锁定在那边偷偷喝药的刘翀身上。

    四位聚畏境高手就这样在这里打起来了,可除了郭开,几人都不知道远处有一个少年,皮肤黝黑融入了黑夜,他已经拉满了弓弦,正对着一个人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