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与常人无异的笑容

    二人此时坐在烧烤店外的桌子上，陈安一目十行的看着菜单，但是后来怎么也挑不出来，也难怪，她很少出来吃饭，最后实在不耐烦了，对服务员说：“招牌的一种十串，韭菜炒鸡蛋有没有？来几道菜，上点烤馒头。”

    胡棠眼花缭乱，在一旁不停的说“够了”“多了，姐”，但心里幸灾乐祸，前一阵她在上学，舍友减肥，她也吃不好了，这下可是大开胃。

    陈安托着下巴，对着月光，她的墨镜居然一点颜色也没有。

    冷姐，气质好，这是胡棠对她的评价。

    胡棠出神的看着陈安，久久回不过神来。

    其实，美女也是喜欢看美女滴。

    陈安看她这副摸样，笑了笑，对胡棠轻轻说道：“很多人从出生开始，就是注定要死去的，你若是认识这样的人，尽快远离她。”

    胡棠依旧没有明白，陈安也没有想让她明白。

    她只是觉得这小孩挺好的，没必要让这么一个人趟浑水。

    串上来了，肉香味飘出来十万八千里，路边的小狗都转过头来，垂涎三尺，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烤串。

    月光铺在每个人身上，凭空增添了一分神秘感，也在人和人之间画上了一道深深的隔阂，串肉串的签子被人们丢在脚下，成为了无奈之中唯一的人情味。

    肉是香的，在很多人口中却是苦的。

    大千世界，很多东西是人们没有见过的，只不过他们见过之后，便后悔了，痛苦的面具太多，摔在地上的包袱也太多，谁也不能保证所有东西都是美好的。

    陈安漠然回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只看见了一个初中生茫然的站在路中央，路灯柔和光宣泄了她一身，其他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她转过头来，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恍惚间，陈安忽然觉得那初中的眼神好熟悉。

    那熟悉的眼神中是无助的陌生，那双属于初中生的眸子是纯黑色的，像黑宝石一样纯真干净，只不过被陌生渲染上了几分深蓝色。

    那是属于精灵的群青色。

    属于精灵的群青色？

    她惊愕的回头，那学生早就转过身去，帆布鞋不紧不慢的踩在地上，缓缓的离她而去。

    初中生身材纤细，却剪了一个学生短发，明显是个姑娘，这女孩头发肯定不是专业人士剃的，好几处都有剪子修剪的痕迹。

    她猛然站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

    在很多年前，有某个人带她去了一次警局，在审讯室不透明的玻璃后，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同学，他审讯技术娴熟，把犯人逼得走投无路，唯一熟悉的是他干净的笑容。

    他看着犯人，眼里是怜悯，是她所陌生的憎恶。

    他问犯人：“你说你犯罪是因为你收到了欺辱，你也后悔了，想自杀，那么让你拿起刀，杀死十几年前依然天真无邪的自己，你下得了手吗？”

    你下的了手吗？

    你真的后悔了吗？

    那人的一席话，是他想要对陈安说的，只不过没开口，也开不了口。

    她跑到路灯边，却发现没有人站在这里。

    或许是初中生跑远了。

    或许是曾经的陈安跑远了。

    或许是过去和回忆跑远了。

    有些东西，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是追不上的。

    那远离她十四年的自卑和罪恶感重新降临，她不想看到周围的任何东西，但是始终搞不懂自己到底讨厌什么。

    沈泽吗？那个端坐在审讯室里，陪一个无人理解的孤僻小孩三年的警察？

    胡棠吗？那个时隔十七年，重新还给他家的感觉的小姑娘？

    王恒吗？那个救沈泽心灵于水火的马大哈？

    她站在路的中央，身体颤抖着，回过头，看见了诧异的胡棠。

    “走吧，”她忽然笑了笑，“打包回去吃。”

    那笑容，与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