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整整四天五夜，中间停下来休息的时间，可能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赵滟凝从李弘度的背后，被换到了他的身前，方便她实在是太累了的时候，可以靠在他怀里睡觉。
赵滟凝是忍不住翻白眼的。
你要真知道心疼人，好歹将人放下去啊！
连夜赶路，等终于到了京城的时候，赵滟凝已经奄奄一息了。
别说是走不了路，就连话都说不出了了。
以前都不晕车的她，现在开始晕马了，吐了个昏天暗地的，躺在床上，稍稍动一下都觉得天旋地转，直犯恶心。
她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进宫的。
而且因为她的身份问题，也不可能未经允许，就被带进宫去，所以李弘度独自进了宫。
赵滟凝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法自己给自己开药，还是李弘度进了宫之后，从宫里请了御医来，给她开了个方子后，这才勉强能够吃下去东西了。
当晚，李弘度并没有回来。
赵滟凝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沿，吃着侍女送过来的晚饭，突然就听到了什么东西砸在窗户上的声音。
那两个侍女也都听到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朝着窗口的方向走去，另一人则留在这一年身边，全程戒备，右手搭在腰间，随时准备抽出腰间的软剑。
在刚见到这两个侍女的时候，赵滟凝就感觉她们可能也跟柳嫣一样，是会武功的。
也不知道李弘度到底有多没有安全感，身边的随从和丫鬟，就没有一个是不会武功的。
可这世上害人的法子太多了，并不是武功好就能够抵挡的。
第一个走到窗口的侍女，似乎是没有发现异常，但走回来的时候，依然神色凝重。
赵滟凝却突然说：“我有些累了，想睡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赵姑娘，殿下吩咐奴婢寸步不离地守在姑娘身边。”
“不需要。”
“赵姑娘……”
“别逼我翻脸。”赵滟凝反身爬了起来，靠在床头坐好，然后便没再看她们。
两个侍女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地退出了屋子。
在她们出去后，没一会，窗口处再次传来响动，一把匕首插入窗户缝隙，拨开了栓子……然后，一道人影翻窗而入，轻巧地落在了屋内。
在看到这人的瞬间，赵滟凝松了口气。
虽然早就猜到来的可能是谁了，但在没有见到人之前，还是难免有所惊疑。
“看到我，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不，我起是还是挺惊讶的。”赵滟凝说问，“你怎么又来京城了？我不是往你的成衣铺子寄了几封书信？你都没有收到吗？”
“没有啊！”殷九娘耸了耸肩，走到桌旁坐下。
桌子上，还有侍女特意留下的糕点和水果，以及上好的茶水。殷九娘丝毫不见外地就吃喝了起来。
赵滟凝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京城了？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怎么看都是别有目的。否则这时机也太巧了点。
“来了有段时间了。替你家小朋友来的。”
赵滟凝一愣：“我家小朋友？”
“对，你家小朋友。”殷九娘点头，“不过他现在是我大师兄的关门弟子，那也就是我的师侄。”
赵滟凝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他好得很。”殷九娘撇了撇嘴，“我大师兄老年得子……得了个关门弟子，对他满意得不得了，当宝贝似的，天天围着他打转。”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寄回来？难道真的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走了后就什么都给忘了？
压下复杂的情绪，赵滟凝用听上去很随意的口吻问：“他让你来干什么了？”
“他是听说陛下龙体有恙，请我过来带个话，希望陛下能够借着自己……那个啥的时候，你懂吧？找个借口将懿禾公主接回来，不要让她再回齐国去了。”
“他倒是一心一意想着他母亲。”已经拿起了一块绿豆糕的赵滟凝，顿时便觉得毫无胃口了，又重新将绿豆糕给扔了回去。
殷九娘笑着看她：“我倒是过问，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
赵滟凝立马坐直了身体，哪怕她尽量压抑，眼里的光也都亮了起来。
“不过他说，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赵滟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没什么好跟我说的？不是，他在鹿山的时候，我也没有亏待过他吧？我看他还是个孩子，连重活都不怎么舍得让他敢。他居然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好呢？”
“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了？”殷九娘无语，“他说没什么好说的，你只要安心等他学艺归来就行。”
刚刚还差点出离愤怒的赵滟凝，被这么一句话就给顺了毛。
这孩子，还是这么别扭。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不管是做为家人，还是作为朋友，其实说一句“我很好，不用担心”，然后告诉他们自己在做什么，就是最好的交代了。
将赵滟凝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殷九娘笑着问：“那你呢，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带过去？”
“没有。”赵滟凝的回答毫不迟疑，“你也不用跟他说，你见过我的事。”
“你们俩，怎么都这么个性子？”殷九娘拍拍手，站起了身来，“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赵滟凝的视线也跟着他往上走：“你干嘛？这就走了？”
殷九娘说：“我就是听说你今天过来，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来了。既然看过了，也没别的事，那就走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赵滟凝见她真的朝窗口走去，反倒是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又叫住了她。
“你今天过来，真的就是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来了？”
殷九娘也很自然地停下了脚步：“不然呢？你觉得我来还有什么目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讽。
赵滟凝直视她的眼睛，问：“苍西一带的虫疫，你都听说了？”
“听说了。”殷九娘的神色依然毫无异常，说话的语调却跟平时不太一样，“也听说了苍西出了一位姓赵的女神医的大名。你和晋王殿下，还真是大出了一次风头啊！”
果然，她还是生气了。
“虫疫的事情，其实不算人为制造的，只是人为地将时间提前了而已。我无法评论对错，我也不知道日后我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只是我这么做了，是我认真考虑过的结果。”
“认真考虑过？”殷九娘脸上的嘲讽越加明显了，“你不这么说，我都没觉得你这人这么冷血。我可是听说，这一次的虫疫，死了不少人。”
“我知道。”这一次，赵滟凝没再看着她，但神色却恢复了平静，“很多人，还是死在我面前的。不管是被宠爱的孩子，还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还是耄耋的老人，亦或者孑然一身的流浪人，都有各种各样想要活下去的理由……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哪怕就这么绝望地活着，也是他们所乞求的。”
“所以呢？看过之后，你还觉得你的决定是对的吗？”
殷九娘的话里，没有指责，只是单纯的疑问。
“没有。”赵滟凝看着她，目光坚定，“你刚从关外过来，应该很清楚，继续任由两国的战争打下去，接下来就真是天下大乱了。到时候，那才是真的民不聊生。”
殷九娘看着她，没有插嘴，只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认同赵滟凝这话，还是已经跟着她的话在思考了。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十五年……不对，已经快十六年了……这十六年的冰灾，不只是让周齐两国苦不堪言，其他国家和部族同样如此。草原上长不出草，地里种不出粮食，那就只能去掠夺。天下大乱，是迟早的事。”
殷九娘终于忍不住说：“你一下说没有人阻止，就要天下大乱了，一下子又说不管怎么做，天下还是会大乱，那按照你的说法，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是正在做吗？”赵滟凝说，“虽然不一定有用，虽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但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
“什么？”殷九娘娘，“先弄死一笔批人？节省一点粮食？”
赵滟凝说：“第一，我请你帮忙搜罗来的种子，已经在地里种下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今年来一个丰收，等明天，肯定会有一小批人跟着我一起种，等到明年，其他观望的人发现这些外来的高产作物，不能能吃，而且产量惊人后，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这种。”
殷九娘说：“那你的说法，也只能救下苍西和苍北一带的人。”
“怎么会呢？”赵滟凝反驳道，“等我们苍西一带将东西都种出来了，摸索出来经验了，届时……再推广到全国，或许粮食危机便迎刃而解了。或许需要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但至少我们已经在做了。”
殷九娘问：“怎么推？难道你要坐着马车，将这事一座城一座城地宣扬出去吗？还是著书立作吗？”
她冷哼了一声，接着问道：“你知道大周有多大吗？你知道有多少座城池吗？哪怕你一个地方只待上一个月，再加上中途山迢水远，你就是能够能够活到一百岁，你也不可能走遍大周的每一处城池。
“你要是想通过著作书籍来宣传，这天底下读书的人，有几个会关心地里的农活？有几个会关心那个作物的产量高？哪怕他们要饿死了，也绝对是死活抱着那些之乎者也不撒手。真正种地的，几个认识字？你这书写给谁看呢？”
殷九娘一口气说完，还不过瘾似的，又拍着桌子说：“还有，你别拎不清，被那小子几句甜言蜜语就给哄得找不着北了。你现在年纪小，看不清男人的虚伪的嘴脸，等到真的被人用完了就扔，你后悔都来不及。”
赵滟凝等到她说痛快了，又走回到桌子拍，抓起茶壶就往嘴里倒茶之后，这才开口说话：“九娘，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总觉得我是被李弘度诱哄着才做这一切，但我的头脑真的是清楚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在做这一切。”
见殷九娘明显不相信，赵滟凝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真的是感情用事的人，你觉得赵昀和那张秀才一家，还能活到现在吗？”
殷九娘这才点了点头：“没错。能够挨到今年才动手，你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
赵滟凝冷笑一声：“不是为了忍而忍，也不是动不了他们才不得不忍，只是觉得留到了现在，才更有意义。这不是多亏了他们，现在整个鹿山城的人都觉得这虫疫就是他们带来的，根本没有人再去追究根源。李弘度可是欠了我很大一个人情啊！”
见赵滟凝一直都是直呼李弘度的名讳，殷九娘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真想说出口的时候，其实好像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了。
最终，她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晋王？为什么你选定的人是晋王？我家小师侄不可以吗？跟晋王比，他重情重义，心地善良，是个很好的孩子。”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这个人不能是他。”赵滟凝说，“在权利的争夺中，从来不需要美好，也不需要善良。如果是和平年代，景元这样的性格，会是一个明君，但生逢乱世，需要的是一个有勇有谋、杀伐决断的枭雄，必要的时候，需要冷酷无情，就好比这次的虫疫。这种事情，景元做不出来。我也不想把他变成这种人。”
殷九娘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这么着急地将他送走？”
赵滟凝点点头：“他只有走得远了，这边的事才能影响不到他。原来我还担心，两国交战，身在关外的他要如何自处。既然他都已经给他母亲找好了出路，显然跟齐国那边的耶律氏族是没什么感情了。这样也好，省得夹在中间难受。”
赵滟凝从李弘度的背后，被换到了他的身前，方便她实在是太累了的时候，可以靠在他怀里睡觉。
赵滟凝是忍不住翻白眼的。
你要真知道心疼人，好歹将人放下去啊！
连夜赶路，等终于到了京城的时候，赵滟凝已经奄奄一息了。
别说是走不了路，就连话都说不出了了。
以前都不晕车的她，现在开始晕马了，吐了个昏天暗地的，躺在床上，稍稍动一下都觉得天旋地转，直犯恶心。
她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进宫的。
而且因为她的身份问题，也不可能未经允许，就被带进宫去，所以李弘度独自进了宫。
赵滟凝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法自己给自己开药，还是李弘度进了宫之后，从宫里请了御医来，给她开了个方子后，这才勉强能够吃下去东西了。
当晚，李弘度并没有回来。
赵滟凝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沿，吃着侍女送过来的晚饭，突然就听到了什么东西砸在窗户上的声音。
那两个侍女也都听到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朝着窗口的方向走去，另一人则留在这一年身边，全程戒备，右手搭在腰间，随时准备抽出腰间的软剑。
在刚见到这两个侍女的时候，赵滟凝就感觉她们可能也跟柳嫣一样，是会武功的。
也不知道李弘度到底有多没有安全感，身边的随从和丫鬟，就没有一个是不会武功的。
可这世上害人的法子太多了，并不是武功好就能够抵挡的。
第一个走到窗口的侍女，似乎是没有发现异常，但走回来的时候，依然神色凝重。
赵滟凝却突然说：“我有些累了，想睡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赵姑娘，殿下吩咐奴婢寸步不离地守在姑娘身边。”
“不需要。”
“赵姑娘……”
“别逼我翻脸。”赵滟凝反身爬了起来，靠在床头坐好，然后便没再看她们。
两个侍女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地退出了屋子。
在她们出去后，没一会，窗口处再次传来响动，一把匕首插入窗户缝隙，拨开了栓子……然后，一道人影翻窗而入，轻巧地落在了屋内。
在看到这人的瞬间，赵滟凝松了口气。
虽然早就猜到来的可能是谁了，但在没有见到人之前，还是难免有所惊疑。
“看到我，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不，我起是还是挺惊讶的。”赵滟凝说问，“你怎么又来京城了？我不是往你的成衣铺子寄了几封书信？你都没有收到吗？”
“没有啊！”殷九娘耸了耸肩，走到桌旁坐下。
桌子上，还有侍女特意留下的糕点和水果，以及上好的茶水。殷九娘丝毫不见外地就吃喝了起来。
赵滟凝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京城了？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怎么看都是别有目的。否则这时机也太巧了点。
“来了有段时间了。替你家小朋友来的。”
赵滟凝一愣：“我家小朋友？”
“对，你家小朋友。”殷九娘点头，“不过他现在是我大师兄的关门弟子，那也就是我的师侄。”
赵滟凝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他好得很。”殷九娘撇了撇嘴，“我大师兄老年得子……得了个关门弟子，对他满意得不得了，当宝贝似的，天天围着他打转。”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寄回来？难道真的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走了后就什么都给忘了？
压下复杂的情绪，赵滟凝用听上去很随意的口吻问：“他让你来干什么了？”
“他是听说陛下龙体有恙，请我过来带个话，希望陛下能够借着自己……那个啥的时候，你懂吧？找个借口将懿禾公主接回来，不要让她再回齐国去了。”
“他倒是一心一意想着他母亲。”已经拿起了一块绿豆糕的赵滟凝，顿时便觉得毫无胃口了，又重新将绿豆糕给扔了回去。
殷九娘笑着看她：“我倒是过问，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
赵滟凝立马坐直了身体，哪怕她尽量压抑，眼里的光也都亮了起来。
“不过他说，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赵滟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没什么好跟我说的？不是，他在鹿山的时候，我也没有亏待过他吧？我看他还是个孩子，连重活都不怎么舍得让他敢。他居然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好呢？”
“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了？”殷九娘无语，“他说没什么好说的，你只要安心等他学艺归来就行。”
刚刚还差点出离愤怒的赵滟凝，被这么一句话就给顺了毛。
这孩子，还是这么别扭。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不管是做为家人，还是作为朋友，其实说一句“我很好，不用担心”，然后告诉他们自己在做什么，就是最好的交代了。
将赵滟凝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殷九娘笑着问：“那你呢，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带过去？”
“没有。”赵滟凝的回答毫不迟疑，“你也不用跟他说，你见过我的事。”
“你们俩，怎么都这么个性子？”殷九娘拍拍手，站起了身来，“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赵滟凝的视线也跟着他往上走：“你干嘛？这就走了？”
殷九娘说：“我就是听说你今天过来，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来了。既然看过了，也没别的事，那就走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赵滟凝见她真的朝窗口走去，反倒是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又叫住了她。
“你今天过来，真的就是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来了？”
殷九娘也很自然地停下了脚步：“不然呢？你觉得我来还有什么目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讽。
赵滟凝直视她的眼睛，问：“苍西一带的虫疫，你都听说了？”
“听说了。”殷九娘的神色依然毫无异常，说话的语调却跟平时不太一样，“也听说了苍西出了一位姓赵的女神医的大名。你和晋王殿下，还真是大出了一次风头啊！”
果然，她还是生气了。
“虫疫的事情，其实不算人为制造的，只是人为地将时间提前了而已。我无法评论对错，我也不知道日后我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只是我这么做了，是我认真考虑过的结果。”
“认真考虑过？”殷九娘脸上的嘲讽越加明显了，“你不这么说，我都没觉得你这人这么冷血。我可是听说，这一次的虫疫，死了不少人。”
“我知道。”这一次，赵滟凝没再看着她，但神色却恢复了平静，“很多人，还是死在我面前的。不管是被宠爱的孩子，还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还是耄耋的老人，亦或者孑然一身的流浪人，都有各种各样想要活下去的理由……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哪怕就这么绝望地活着，也是他们所乞求的。”
“所以呢？看过之后，你还觉得你的决定是对的吗？”
殷九娘的话里，没有指责，只是单纯的疑问。
“没有。”赵滟凝看着她，目光坚定，“你刚从关外过来，应该很清楚，继续任由两国的战争打下去，接下来就真是天下大乱了。到时候，那才是真的民不聊生。”
殷九娘看着她，没有插嘴，只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认同赵滟凝这话，还是已经跟着她的话在思考了。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十五年……不对，已经快十六年了……这十六年的冰灾，不只是让周齐两国苦不堪言，其他国家和部族同样如此。草原上长不出草，地里种不出粮食，那就只能去掠夺。天下大乱，是迟早的事。”
殷九娘终于忍不住说：“你一下说没有人阻止，就要天下大乱了，一下子又说不管怎么做，天下还是会大乱，那按照你的说法，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是正在做吗？”赵滟凝说，“虽然不一定有用，虽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但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
“什么？”殷九娘娘，“先弄死一笔批人？节省一点粮食？”
赵滟凝说：“第一，我请你帮忙搜罗来的种子，已经在地里种下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今年来一个丰收，等明天，肯定会有一小批人跟着我一起种，等到明年，其他观望的人发现这些外来的高产作物，不能能吃，而且产量惊人后，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这种。”
殷九娘说：“那你的说法，也只能救下苍西和苍北一带的人。”
“怎么会呢？”赵滟凝反驳道，“等我们苍西一带将东西都种出来了，摸索出来经验了，届时……再推广到全国，或许粮食危机便迎刃而解了。或许需要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但至少我们已经在做了。”
殷九娘问：“怎么推？难道你要坐着马车，将这事一座城一座城地宣扬出去吗？还是著书立作吗？”
她冷哼了一声，接着问道：“你知道大周有多大吗？你知道有多少座城池吗？哪怕你一个地方只待上一个月，再加上中途山迢水远，你就是能够能够活到一百岁，你也不可能走遍大周的每一处城池。
“你要是想通过著作书籍来宣传，这天底下读书的人，有几个会关心地里的农活？有几个会关心那个作物的产量高？哪怕他们要饿死了，也绝对是死活抱着那些之乎者也不撒手。真正种地的，几个认识字？你这书写给谁看呢？”
殷九娘一口气说完，还不过瘾似的，又拍着桌子说：“还有，你别拎不清，被那小子几句甜言蜜语就给哄得找不着北了。你现在年纪小，看不清男人的虚伪的嘴脸，等到真的被人用完了就扔，你后悔都来不及。”
赵滟凝等到她说痛快了，又走回到桌子拍，抓起茶壶就往嘴里倒茶之后，这才开口说话：“九娘，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总觉得我是被李弘度诱哄着才做这一切，但我的头脑真的是清楚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在做这一切。”
见殷九娘明显不相信，赵滟凝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真的是感情用事的人，你觉得赵昀和那张秀才一家，还能活到现在吗？”
殷九娘这才点了点头：“没错。能够挨到今年才动手，你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
赵滟凝冷笑一声：“不是为了忍而忍，也不是动不了他们才不得不忍，只是觉得留到了现在，才更有意义。这不是多亏了他们，现在整个鹿山城的人都觉得这虫疫就是他们带来的，根本没有人再去追究根源。李弘度可是欠了我很大一个人情啊！”
见赵滟凝一直都是直呼李弘度的名讳，殷九娘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真想说出口的时候，其实好像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了。
最终，她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晋王？为什么你选定的人是晋王？我家小师侄不可以吗？跟晋王比，他重情重义，心地善良，是个很好的孩子。”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这个人不能是他。”赵滟凝说，“在权利的争夺中，从来不需要美好，也不需要善良。如果是和平年代，景元这样的性格，会是一个明君，但生逢乱世，需要的是一个有勇有谋、杀伐决断的枭雄，必要的时候，需要冷酷无情，就好比这次的虫疫。这种事情，景元做不出来。我也不想把他变成这种人。”
殷九娘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这么着急地将他送走？”
赵滟凝点点头：“他只有走得远了，这边的事才能影响不到他。原来我还担心，两国交战，身在关外的他要如何自处。既然他都已经给他母亲找好了出路，显然跟齐国那边的耶律氏族是没什么感情了。这样也好，省得夹在中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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