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这几天，所有人都是过得战战兢兢的。
今天晚上，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赵滟凝并没有敲铜锣，而是直接让人挨个地去通知的。
但大家几乎还是立马就醒了，然后第一时间按照指示，各自行动。
现在一个个精神高度集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星空，赵滟凝都被他们的紧张给感染了。
但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齐军什么时候来，甚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如果就赌今晚的话，实在是不明智。
已经是下半夜了，眼见着就要到黎明了。
心怡“蹬蹬蹬”地又从城墙上下来了，问赵滟凝：“师傅，还是没有动静，他们今天会来吗？”
赵滟凝正要摇头，突然眼睛就变了。
心怡察觉有异，也跟着转身看向天空。
这一看，心怡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先是一冷，然后就热了起来：“果然还是来了！师傅果然料事如神！今天，我就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飘在前面的，多是大风筝，上面都只有一个人，应该是用来给后面的人探路的。
风筝从高处滑翔而来，有些落的位置并不准，大多都是直接落在了城外，或者是挂在了树梢上，只有少数几个落在了城内。
其中一个挂在了城墙上，两个落在了墙内。
他们在落地的瞬间，就被早有准备的护院们给控制住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冲在前面的基本上都是炮灰，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所以对于那些要出声示警的齐兵，赵滟凝直接让人杀了，连劝降这一步都给省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一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时候，可能是真的不怕死，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来。可一旦发现自己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又会变得犹疑，然后决心被击溃，人也会变得贪生怕死起来。
当看到同伴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刀也架在了脖子上，终于有人怕了。
而且，还是个周人。
这个周人，应该是之前被流民头领带去投奔北齐，所以现在才会被派人送死。
赵滟凝也很大度，甚至带着些诱哄地说：“想活吗？想活的话，那就帮我个忙吧！你跟那边怎么约定的？告诉他们，你已经成功进入‘东篱城’了，让他们过来。你放心，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是有仇的，我不会留你在‘东篱城’，等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从此天高海阔，随便你去哪里。”
赵滟凝提出的条件，可谓是极具诱惑，那人没坚持一会，就放弃了挣扎，然后当着赵滟凝的面，发出了信号。
信号发出去不久，不远处的郁苍山上便有了动静。
山峰上，先是亮起了一簇簇火光，然后，火光便随着风腾飞而起。
直到到了近前，才看清楚那火光是什么。
那是用布做的大型孔明灯，灯下面吊着篮子，篮子里还站着人，看上去，跟氢气球的原理差不多。
不过这技术毕竟不成熟，有几盏灯还在半空中就整个燃烧了起来。
上面站着的人，一个个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的守不住烈火的灼烧，直接从半空中跳了下来。
这一声声的惨叫，让这些人无所遁形。
对方似乎也根本就不在意这边是不是会有埋伏，无数孔明灯如点点星光一般，朝着“东篱城”飘过来。
赵滟凝看着那片星光越飘越近，最后能够清晰地看到上面的人影，缓缓地抬起了手，然后狠狠地砸下来：“射。”
一瞬间，数百只箭齐发，宛如一张大网，将整座城都保护了起来。
城内的人，只听得外面惨叫连连。
虽然看不真切，但赵滟凝清楚地知道，随着每一声惨叫，或许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的消失。
这就是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丝毫心软。
但是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哪怕箭雨再密，总还是有漏网之鱼，一旦有了人突围，城内的布局就会被打乱。
随着越来越多的齐兵进入城中，大家已经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了。
弓箭手全部放下了弓箭，该远攻为近身搏斗，终于还在源源不断飘进来的孔明灯，自然有各种鸡和鸟去对付。
连飞机撞上鸟都会坠机，就更不用说是这种原本就不安全的孔明灯了。
一时间，城墙之上鸡鸣鸟叫，一片热闹。
在它们乱飞之下，不少孔明灯都偏离了方向，有些甚至是直接被戳破了上面的布，连灯带人掉了下去。
但这样也撑不了多久。
心怡慌忙从城墙上下来了，拉着赵滟凝就走：“师傅，我护送你去地下城。”
“去什么地下城。”赵滟凝甩开她的手，“才进来这么点人，去把城门守好了，千万不能让他们里应外合，把城门给破了。要是守不住的话，我们连逃都没有地方逃。”
心怡说：“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坚守，但是我先送你和伤员去地下城。王师兄，魏师姐，你们陪师傅去地下城。这里马上就要不安全了，你们和伤员不能再留在这里。”
赵滟凝也说道：“小怜，王晃，你们听心怡的安排，马上带人将伤员转移到地下城去。”
魏小怜问：“那师傅你呢？”
赵滟凝说：“别管我了，我能保护好自己。还有，把把蓉儿和兰儿也叫过去帮忙。”
“师傅……”魏小怜鼻子一酸，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桂花给按住了。
赵滟凝冲桂花说道：“你来安排他们撤离，要记住，你们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尽全力去救治伤患。”
她说完，也不再耽搁，叫上心怡，就往城墙上去了。
“师傅……”
“别啰嗦了。”赵滟凝说，“一切听从柳嫣的指挥，现在跟我过去听从调遣。”
城内原本的部署被打乱，原本就在意料之中，所以柳嫣并不慌乱，还在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
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退无可退，大家几乎都是个个以一当十，分外骁勇。
见到赵滟凝和心怡过来，柳嫣立马冲她们说道：“你们带一队人，去前面埋伏。”
心怡连忙说：“我去，我去就行。”
她说着，也不等赵滟凝，转身就组织了一队人马跑远了。
赵滟凝问：“收到回信没有？援兵还要多久到？”
柳嫣说：“恐怕还要撑上半个月。”
赵滟凝问：“那我们撑得住吗？”
柳嫣摇头：“撑不住。如果他们继续用这种方式往城内送人的话，我们连今天晚上都撑不过。”
赵滟凝看着坠落的孔明灯，看着小片小片烧起来的林木，突然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让他们没有办法再飞进来了。”
柳嫣似乎也明白了，但还是觉得太疯狂了：“你是说……”
“对，纵火。”赵滟凝说，“我这就去安排人搬油来。”
今年才收了一大批油菜籽，打了不烧油。再加上平日里用来照明的松脂，想要烧掉这一片山林，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柳嫣拉住了她：“你想过没有，这放火烧山的代价，你是否承受得住？陛下若是问责起来……”
“如果不烧山的话，只怕我们都活不到被他问责。”赵滟凝扯开她的手，说道，“再说了，我们只是抵御敌军，这山火是齐军的孔明灯引发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在赵滟凝的指挥下，一桶桶的油全都搬到了城墙上。
弓箭手再次就位，但这次射出去的，已经变成了火箭——箭头上裹着燃烧的油布，上面甚至还挂着用各种容器装着的油。
几乎是顷刻间，整片山林就熊熊燃烧起来。
原本就已经是秋末冬初了，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火势蔓延得非常迅速，站在几十米高的城墙上，都能感觉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热得原本穿着棉衣的众人，纷纷脱下了厚重的衣服。
腾升的热浪，也影响到了还在飘过来的孔明灯，直接让他们在半空中就偏离了方向。
趁着这个机会，柳嫣迅速带人解决了城内的齐兵。
城，终于是暂时守住了。
来不及休息，柳嫣立马就命人清点人数和伤亡。
不为别的，就怕有齐兵潜藏在城内。如果一个大意，没有发现，让他们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这城也就算是破了。
然而，对方也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会用火烧山，可这山就在西城门之下，对方便借势将这把火引到了城门之上。
城门，可也是木头做的。就算外面包裹着一层铁皮，但其实根本就做不到防火。
赵滟凝说道：“去泼水。往城门上泼水。守住城门，无论如何，至少要撑过今天。”
天，已经亮了。
熊熊燃烧着的郁苍山，让今天的朝霞分外妖艳。
一夜没睡的守城人们，已经精疲力尽。
他们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是大军压城，黑压压一片，眼见这云梯已经到了城墙之下，他们束手无策。
这云梯跟电视剧里那些一推就倒的木梯可不同，这可是战争器械，专门用于攀越城墙攻城的用具，光是重量，可能就高大几吨，甚至几十吨，下面都是带着轮子，几十个人推着走的。
一旦让云梯靠在了城墙上，基本上就别再想靠他们这几百人守住城了。
眼睁睁看着云梯靠近，赵滟凝和柳嫣的脸色越来越白，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几十架云梯，一字排开，赵滟凝甚至都要怀疑他们是倾巢而出了。
除非有援兵，否则他们城内这么点人，连一半的云梯都防不住。
而且齐军特意避开了靠近“鹿山城”的这一边，很明智地避免了被夹击的命运。
但正因为他们的主力都在郁苍山那一边，反倒是对“鹿山城”毫无防备，其实这个时候，赵滟凝是可以去“鹿山城”借兵的。
然而他们这边发了一晚上的求救信号，“鹿山城”那边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们还以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吗？”柳嫣冷笑，“‘东篱城’的地势本就高于‘鹿山城’，城墙也高了几米，一旦‘东篱城’失手，齐军要拿下‘鹿山城’，还不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吗？”
赵滟凝没有说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弓箭手已经拉了一夜的弓，现在基本上都是两条胳膊都废了，动都动不了。
那云梯还是带着盾牌的，就算是万箭齐发，也不可能将推车的人全部都射死。
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赵滟凝招手叫来了心怡：“去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吧！”
看着赵滟凝沉重的表情，心怡微微颤抖地问：“师傅，你，你想做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赵滟凝突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是说反正要死了，不如负隅顽抗到底，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还赚一个？
还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谁当皇帝，其实对他们普通百姓来说，也没多大区别。反正是要被压榨的。至于民族情怀什么的，反正也可以先假意投降，等日后再一雪前耻。
该怎么选择，赵滟凝自己都是迷茫的。
其实本质是，她既不是周人，也不是齐人。在她学习过的历史当中，外族人入主中原也不是一次两次，几千年里，早就民族大融合了。
所以，她对于齐人真的没有那么抵触。
更何况，景元也是齐人。
想到景元，赵滟凝便有些心酸。
景元走的时候，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如今已经差不多是四年过去了，那孩子应该也已经十六岁了，那么聪明得孩子，如果是生在现代，估计都已经上大学了。
可惜，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也不知道死了之后，自己到底是会回到现实的世界里去呢，还是直接死去，亦或者还会有下一段的旅途。
但是光是这么想想，赵滟凝便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朋友，还有那么多对她全心信赖的徒子徒孙们，她就是他们的信仰。
如果连她自己都放弃了，倒下了，那他们怎么办？
赵滟凝转过身，看向还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心怡，和一脸期盼的桂花，张了张嘴，却是一声苦笑：“去吧！把大家召集起来，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对不放弃！”
今天晚上，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赵滟凝并没有敲铜锣，而是直接让人挨个地去通知的。
但大家几乎还是立马就醒了，然后第一时间按照指示，各自行动。
现在一个个精神高度集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星空，赵滟凝都被他们的紧张给感染了。
但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齐军什么时候来，甚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如果就赌今晚的话，实在是不明智。
已经是下半夜了，眼见着就要到黎明了。
心怡“蹬蹬蹬”地又从城墙上下来了，问赵滟凝：“师傅，还是没有动静，他们今天会来吗？”
赵滟凝正要摇头，突然眼睛就变了。
心怡察觉有异，也跟着转身看向天空。
这一看，心怡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先是一冷，然后就热了起来：“果然还是来了！师傅果然料事如神！今天，我就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飘在前面的，多是大风筝，上面都只有一个人，应该是用来给后面的人探路的。
风筝从高处滑翔而来，有些落的位置并不准，大多都是直接落在了城外，或者是挂在了树梢上，只有少数几个落在了城内。
其中一个挂在了城墙上，两个落在了墙内。
他们在落地的瞬间，就被早有准备的护院们给控制住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冲在前面的基本上都是炮灰，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所以对于那些要出声示警的齐兵，赵滟凝直接让人杀了，连劝降这一步都给省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一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时候，可能是真的不怕死，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来。可一旦发现自己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又会变得犹疑，然后决心被击溃，人也会变得贪生怕死起来。
当看到同伴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刀也架在了脖子上，终于有人怕了。
而且，还是个周人。
这个周人，应该是之前被流民头领带去投奔北齐，所以现在才会被派人送死。
赵滟凝也很大度，甚至带着些诱哄地说：“想活吗？想活的话，那就帮我个忙吧！你跟那边怎么约定的？告诉他们，你已经成功进入‘东篱城’了，让他们过来。你放心，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是有仇的，我不会留你在‘东篱城’，等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从此天高海阔，随便你去哪里。”
赵滟凝提出的条件，可谓是极具诱惑，那人没坚持一会，就放弃了挣扎，然后当着赵滟凝的面，发出了信号。
信号发出去不久，不远处的郁苍山上便有了动静。
山峰上，先是亮起了一簇簇火光，然后，火光便随着风腾飞而起。
直到到了近前，才看清楚那火光是什么。
那是用布做的大型孔明灯，灯下面吊着篮子，篮子里还站着人，看上去，跟氢气球的原理差不多。
不过这技术毕竟不成熟，有几盏灯还在半空中就整个燃烧了起来。
上面站着的人，一个个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的守不住烈火的灼烧，直接从半空中跳了下来。
这一声声的惨叫，让这些人无所遁形。
对方似乎也根本就不在意这边是不是会有埋伏，无数孔明灯如点点星光一般，朝着“东篱城”飘过来。
赵滟凝看着那片星光越飘越近，最后能够清晰地看到上面的人影，缓缓地抬起了手，然后狠狠地砸下来：“射。”
一瞬间，数百只箭齐发，宛如一张大网，将整座城都保护了起来。
城内的人，只听得外面惨叫连连。
虽然看不真切，但赵滟凝清楚地知道，随着每一声惨叫，或许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的消失。
这就是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丝毫心软。
但是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哪怕箭雨再密，总还是有漏网之鱼，一旦有了人突围，城内的布局就会被打乱。
随着越来越多的齐兵进入城中，大家已经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了。
弓箭手全部放下了弓箭，该远攻为近身搏斗，终于还在源源不断飘进来的孔明灯，自然有各种鸡和鸟去对付。
连飞机撞上鸟都会坠机，就更不用说是这种原本就不安全的孔明灯了。
一时间，城墙之上鸡鸣鸟叫，一片热闹。
在它们乱飞之下，不少孔明灯都偏离了方向，有些甚至是直接被戳破了上面的布，连灯带人掉了下去。
但这样也撑不了多久。
心怡慌忙从城墙上下来了，拉着赵滟凝就走：“师傅，我护送你去地下城。”
“去什么地下城。”赵滟凝甩开她的手，“才进来这么点人，去把城门守好了，千万不能让他们里应外合，把城门给破了。要是守不住的话，我们连逃都没有地方逃。”
心怡说：“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坚守，但是我先送你和伤员去地下城。王师兄，魏师姐，你们陪师傅去地下城。这里马上就要不安全了，你们和伤员不能再留在这里。”
赵滟凝也说道：“小怜，王晃，你们听心怡的安排，马上带人将伤员转移到地下城去。”
魏小怜问：“那师傅你呢？”
赵滟凝说：“别管我了，我能保护好自己。还有，把把蓉儿和兰儿也叫过去帮忙。”
“师傅……”魏小怜鼻子一酸，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桂花给按住了。
赵滟凝冲桂花说道：“你来安排他们撤离，要记住，你们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尽全力去救治伤患。”
她说完，也不再耽搁，叫上心怡，就往城墙上去了。
“师傅……”
“别啰嗦了。”赵滟凝说，“一切听从柳嫣的指挥，现在跟我过去听从调遣。”
城内原本的部署被打乱，原本就在意料之中，所以柳嫣并不慌乱，还在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
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退无可退，大家几乎都是个个以一当十，分外骁勇。
见到赵滟凝和心怡过来，柳嫣立马冲她们说道：“你们带一队人，去前面埋伏。”
心怡连忙说：“我去，我去就行。”
她说着，也不等赵滟凝，转身就组织了一队人马跑远了。
赵滟凝问：“收到回信没有？援兵还要多久到？”
柳嫣说：“恐怕还要撑上半个月。”
赵滟凝问：“那我们撑得住吗？”
柳嫣摇头：“撑不住。如果他们继续用这种方式往城内送人的话，我们连今天晚上都撑不过。”
赵滟凝看着坠落的孔明灯，看着小片小片烧起来的林木，突然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让他们没有办法再飞进来了。”
柳嫣似乎也明白了，但还是觉得太疯狂了：“你是说……”
“对，纵火。”赵滟凝说，“我这就去安排人搬油来。”
今年才收了一大批油菜籽，打了不烧油。再加上平日里用来照明的松脂，想要烧掉这一片山林，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柳嫣拉住了她：“你想过没有，这放火烧山的代价，你是否承受得住？陛下若是问责起来……”
“如果不烧山的话，只怕我们都活不到被他问责。”赵滟凝扯开她的手，说道，“再说了，我们只是抵御敌军，这山火是齐军的孔明灯引发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在赵滟凝的指挥下，一桶桶的油全都搬到了城墙上。
弓箭手再次就位，但这次射出去的，已经变成了火箭——箭头上裹着燃烧的油布，上面甚至还挂着用各种容器装着的油。
几乎是顷刻间，整片山林就熊熊燃烧起来。
原本就已经是秋末冬初了，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火势蔓延得非常迅速，站在几十米高的城墙上，都能感觉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热得原本穿着棉衣的众人，纷纷脱下了厚重的衣服。
腾升的热浪，也影响到了还在飘过来的孔明灯，直接让他们在半空中就偏离了方向。
趁着这个机会，柳嫣迅速带人解决了城内的齐兵。
城，终于是暂时守住了。
来不及休息，柳嫣立马就命人清点人数和伤亡。
不为别的，就怕有齐兵潜藏在城内。如果一个大意，没有发现，让他们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这城也就算是破了。
然而，对方也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会用火烧山，可这山就在西城门之下，对方便借势将这把火引到了城门之上。
城门，可也是木头做的。就算外面包裹着一层铁皮，但其实根本就做不到防火。
赵滟凝说道：“去泼水。往城门上泼水。守住城门，无论如何，至少要撑过今天。”
天，已经亮了。
熊熊燃烧着的郁苍山，让今天的朝霞分外妖艳。
一夜没睡的守城人们，已经精疲力尽。
他们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是大军压城，黑压压一片，眼见这云梯已经到了城墙之下，他们束手无策。
这云梯跟电视剧里那些一推就倒的木梯可不同，这可是战争器械，专门用于攀越城墙攻城的用具，光是重量，可能就高大几吨，甚至几十吨，下面都是带着轮子，几十个人推着走的。
一旦让云梯靠在了城墙上，基本上就别再想靠他们这几百人守住城了。
眼睁睁看着云梯靠近，赵滟凝和柳嫣的脸色越来越白，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几十架云梯，一字排开，赵滟凝甚至都要怀疑他们是倾巢而出了。
除非有援兵，否则他们城内这么点人，连一半的云梯都防不住。
而且齐军特意避开了靠近“鹿山城”的这一边，很明智地避免了被夹击的命运。
但正因为他们的主力都在郁苍山那一边，反倒是对“鹿山城”毫无防备，其实这个时候，赵滟凝是可以去“鹿山城”借兵的。
然而他们这边发了一晚上的求救信号，“鹿山城”那边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们还以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吗？”柳嫣冷笑，“‘东篱城’的地势本就高于‘鹿山城’，城墙也高了几米，一旦‘东篱城’失手，齐军要拿下‘鹿山城’，还不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吗？”
赵滟凝没有说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弓箭手已经拉了一夜的弓，现在基本上都是两条胳膊都废了，动都动不了。
那云梯还是带着盾牌的，就算是万箭齐发，也不可能将推车的人全部都射死。
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赵滟凝招手叫来了心怡：“去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吧！”
看着赵滟凝沉重的表情，心怡微微颤抖地问：“师傅，你，你想做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赵滟凝突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是说反正要死了，不如负隅顽抗到底，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还赚一个？
还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谁当皇帝，其实对他们普通百姓来说，也没多大区别。反正是要被压榨的。至于民族情怀什么的，反正也可以先假意投降，等日后再一雪前耻。
该怎么选择，赵滟凝自己都是迷茫的。
其实本质是，她既不是周人，也不是齐人。在她学习过的历史当中，外族人入主中原也不是一次两次，几千年里，早就民族大融合了。
所以，她对于齐人真的没有那么抵触。
更何况，景元也是齐人。
想到景元，赵滟凝便有些心酸。
景元走的时候，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如今已经差不多是四年过去了，那孩子应该也已经十六岁了，那么聪明得孩子，如果是生在现代，估计都已经上大学了。
可惜，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也不知道死了之后，自己到底是会回到现实的世界里去呢，还是直接死去，亦或者还会有下一段的旅途。
但是光是这么想想，赵滟凝便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朋友，还有那么多对她全心信赖的徒子徒孙们，她就是他们的信仰。
如果连她自己都放弃了，倒下了，那他们怎么办？
赵滟凝转过身，看向还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心怡，和一脸期盼的桂花，张了张嘴，却是一声苦笑：“去吧！把大家召集起来，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对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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