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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另有面

    余烬一路悄悄尾随,最后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前。

    楼门口有两队人看守,还另有一人垂首候在门口,二楼一户窗前投映出两道影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余烬先熟悉了一下四周布放,旋即将大半目光尽数放在了那单独站在门口作候人姿态的人身上。

    那人个头不高,体型整体纤细,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衣衫,因为那人头微垂,所以余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不过给她的感觉很怪异。

    那人双手插袖、头微垂,应当是惯常的的姿态,至少大家族里调教出来的下人;个头不高,整体给人以纤细瘦弱之感,看着像十三四岁大的女孩子,可是她的胸口一丝起伏也无,全然不像少女当曼妙的身姿。

    余烬眉头微拧,男不男女不女的,这到底是什么人?

    女扮男装?

    束了胸?

    余烬绕到小楼后,趁着换巡的空档一跃轻轻上了楼顶,落下时只瓦片细微碰撞发出了丝声响,不过可以忽略,无人注意。

    余烬回忆着当时看到人影的位置,寻了个相差不远的地方动作轻盈的开始揭瓦片。

    一连揭开两片瓦,瓦下的重点风光仍旧被遮盖着。

    余烬见状挑挑眉,暗道果然如此,话本子里的故事不可信。

    话本子里故事常有梁上君子、采花贼之流,更有英雄救美、偷听偷看等桥段,这些个桥段大多和房顶扯上关系,尤其是那种由上向下观景的,往往揭开瓦片就能看到室内的环境状况,往常她读来总觉得怪异,觉得这种“揭瓦见光”的描述不符合建筑特点。

    在屋顶的建筑上,先是房梁吊顶,然后要再搭草席茅草一类,最后才是覆盖瓦片,怎么可能“揭瓦见光”呢?不过她虽一直对此持怀疑态度,但是她也没有一竿子打死,万一就是有人建屋时打破常规直接覆瓦呢?

    呐,今日头一次揭瓦,果然见瓦下茅草,而不见室内风光,却是不知该为土匪太过遵循常理而悲,还是该为验证一次话本子桥段而乐了。

    余烬没着调的脑子里开始跑马,忽听得远处一片嘈杂,她循声凝神望去,只见黑烟腾升起云雾,火光潮涌拥四方。

    起火了。

    听到声儿看到状况的土匪都一股脑儿往那边涌去。

    这么大的火,总不能是土匪自己放的。

    余烬收回视线,再次低头看向瓦下茅草,咬了咬唇,忽笑,一把火怪少的,不过瘾,她要不再添一把吧!

    余烬开始顺手揭瓦,动作又轻又快,揭完一小片又挪到另一片地儿继续揭,片刻后小楼楼顶就像泼妇打架被薅了头发块块秃般,裸露了好几大块瓦下茅草。

    余烬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引燃茅草,眼神波澜不惊十分寻常,动作毫不迟疑十分娴熟。

    虽然土匪们建寨子不按话本子走,但是茅草它按寻常规律走啊!

    它易燃。

    “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啊?”

    “什么味儿?”

    “好像是烟味儿。”

    “那应该是那边飘来的。”有人往远处指,“那边着火了,咱们不用管,我们的职责就是守好这里。”

    “嗯。”

    片刻后,

    “我怎么觉得烟味儿越来越大了呢?”

    “是那边火烧大了吧!”

    “可是我闻着不像啊,好像离我们很近。”那人探着脑袋耸着鼻子使劲嗅嗅,“好像是从上边飘下来的。”

    “这边儿是二层小楼,小楼没事,怎么可能会从上边……着火了!”

    “快救火!”

    “先救大当家的!”

    又是一处忙乱地。

    余烬原本想着偷听一下整合整合这群“不流于俗”的土匪的信息,然后再去他们看重的库房转一遭,不妨展舒云那边先搞出了动静,她的计划自然行不通了,不过行不通便行不通,本就是临时兴起,一些小小变故不妨碍什么。

    当然,临时兴起嘛,此时做什么不是临时兴起?

    稍一栋小楼是烧,烧二三处建筑同样是烧,那就一路烧过去吧!

    展舒云也是这么想的。

    烧一处是烧,烧一处目标太明显,那就多烧几处!

    时光回溯片刻。

    展舒云听女人讲述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从幸福美满到沦落天涯,前后不过短短几年光景,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则是起于十六年前的勤安之乱。

    在她的故事中,勤安之乱不是逆贼谋反,而是被逼无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为谋一条生路……时间一样、地点一样、人物一样,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但是和历史记载中的、百姓心目中的故事又不一样——初衷不一样。

    “宦官当权,储君无能,皇帝听信小人谗言,恭王匡扶正听却遭馋见疏,太监高迁欲借皇帝之手杀恭王,国危矣。”

    初衷不一样,世人认为的勤安之乱是恭王谋反,全赖恭王贪权、欲登九五之位;而女人口中的勤安之乱是恭王为自保的无奈之举,是为江山天下不落入宦官之手的权宜之计、无奈之举。

    初衷之别一丝一毫,勤安之乱的定性却是天差地别。

    “我知道公子不信。”女人道,“其实现在再论对错也没什么意义,因为结果是定了的。”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

    女人说:“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我想该给人说说乱事的另一面,即便你不信,我还是要说的……我想要你出去时把这里烧了。”

    展舒云:“这恐怕有些困难,这里到处都是土,没有可以引燃的东西。”

    女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以被引燃啊。”她看着展舒云笑,“公子,我被囚在这里有许多年了,勤安之乱后我便一直在这里,我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不见天日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了……这些土匪想从我身上得一样东西,我说我给不出,他们便一直关着我,日复一日,我不是没想过死,但还是不甘心的,我不甘心什么都不留下就走了,不甘心真相被埋没啊,还好我等到了你。”

    “我早该死的,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

    “我这里有一句诗要说给你听,公子可要记住啊。”

    “黄土裂裂覆白雪,漫漫无际阻人烟。”

    “若有一日,公子见到一名为红莲的女孩子,恳请把这句诗念给她听,告诉她我会保佑她的。”

    女人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支白玉簪子,白玉成色水头极好,尾处雕镂了一朵栩栩盛开的莲花,簪身繁复的花纹盘绕,精美至极。只是早已断为两截,断口处光滑不锋,定是时时摩挲。

    “还有这簪子,本是想待她及笄时送与她的,但是没有机会了。”

    女人最后一次摸了摸簪子,交给展舒云。

    “烧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