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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名之意

    味道当然不怎么样,虽然他连味道也没尝出来,但这不妨碍他恶心。

    呕——

    少年干呕两下,又去抠嗓子眼催吐,不过大概是胃里空空,最后什么都没吐出来。

    干呕了半天,少年眼睫微湿眼眶泛红,他捂着胸口后退,仰头看着余烬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神里有委屈有愤怒,活像一位被摧残了的良家少男。

    “姐姐,我说你有病啊!”

    不就是丢了她一下,即便生气丢回来也行,可不至于直接让他吞下去吧!

    也忒狠了。

    余烬眼神凉凉,“既然都有病了,还指望着谈什么正常的‘礼尚往来’吗?”

    少年一怔,没想到眼前人竟然痛快认下了,按照常理来说被骂了不该再骂回来么?

    果然脑子不太正常!

    根据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脑子有病的人轻易不要惹。

    少年深吸几口气,又忽的顿住,旋即放缓,手一会儿摸着胸口,一会儿有往下挪挪至于胃部,最后放在肚子上,扭来扭去,时不时还发出啊啊啊的小声嚎叫,并着“蟑螂咬我的胃”“在我肚子里爬”“吃我的内脏”诸如此类宛若白痴的话脱口而出,又动又叫实在令人心烦。

    “安静些。”

    余烬出声警告。

    声音一停,紧接着又起,比方才更噪了些。

    根本无法思考。

    余烬揉了揉额角,对着少年道:“别嚎了,刚才让你吞下去的是花生仁,不是什么蟑螂。”

    声音又是一停,而后则是一道迟疑的声音,“真的?”

    余烬点点头,“真的。”

    闻言,少年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抓着栏杆对着余烬道,“嗐,我就说嘛,吞下去的口感不一样,怎么可能是蟑螂呢!”

    原来尽是吓唬他,性子挺恶劣的。

    余烬又不理他了。

    少年这次不敢再丢东西试探她,生怕这姑娘一个丧心病狂真叫他吞了蟑螂,又不敢再出声烦她。

    不能再动嘴了。

    余烬走过来后就地靠着,没有跟方才一般缩在墙角,少年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迟疑的伸手戳了戳。

    没动。

    再戳戳。

    仍旧不理。

    好嘛,不理他,但也无事发生。

    少年胆子大了起来,戳戳这里戳戳那里……

    “不要动手动脚。”

    余烬截住少年不安分的手,侧过头,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道:“有事说事。”

    意思就是他可以提要求喽?

    他眨眨眼,“你说刚喂我的是花生仁?那你身上还有没有,我饿了。”

    其实他不饿,是装的。

    余烬松开他手,解下腰侧随身带着的荷包,道:“伸手。”

    少年依言伸手,双手半拢合起,做捧心状,下一秒,半把花生仁一个接一个落手,中途有一二个掉落在地。

    没想到是真有啊!

    少年看着余烬抽起荷包的挂绳将其重新挂回腰侧,原本还算鼓的荷包瘪了不少。

    稀奇呦,荷包方香料银钱的有,但是存放吃食的着实少见。

    其实随身带着小食还是在展舒云那里受到的启发,不过她不喜欢和展舒云一样带那些处理好的粗硬的小饼块,对于饱腹来说,干果一类更胜一筹,也不会因失了水分过于干硬难嚼。

    今日出门时突然想到了,便也这么做了,故而出门的准备只有一荷包花生仁而已。

    只是没想到今日就派上用场了。

    想到这里,余烬拧了拧眉,若是段家人找不来,她这大牢恐怕得蹲两日了。

    不过两者相较起来,还是蹲大牢吧。

    瞧着少年盯着她荷包的眼神,以为不够,余烬道:“别看了,不能全给你,我总要留点的。”

    少年随意哦了一声,盘膝坐下后把才得的花生仁兜了起来,又把掉落在地的几粒拾起来吹了吹,放进嘴里。

    他不嫌脏,不能浪费粮食。

    一时间又无话了,少年憋了一会儿憋的有些难受,他忍不住道:“咱们聊聊?”

    “这大牢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保存体力。”

    “可是我想说话。”

    少年为难。

    “忍着。”

    “我忍不住。”

    余烬呼出一口浊气,侧头看他,“那你想聊点什么?”

    若非少年年纪不大,还是受了阿喃的连累才进的这大牢,否则余烬是断断没有这个耐心的。

    “我叫白炽,姐姐叫什么呀?”

    嗯?叫什么?

    是真不知道还是惯常的开场寒暄?

    余烬挪了挪,换了个姿势,她坐在地上一腿绷直一腿微曲,右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颇为放松随意的姿势,哪里还有半分在段府的端庄持重。

    此时她侧对着少年,“不知道?”

    不知道还能精准碰瓷找到她去见阿喃?

    “姐姐又没把名字写在脸上,我怎么可能知道!”

    看到余烬摆明了不信的眼神,白炽解释道:“真的,那个叫什么阿喃的雇主就从大街上随手抓的我,专门指着你告诉我的,没告诉我姐姐的名字。”

    哦,也就是说阿喃不但又从科勒跑出来远来京城,还从大街上认出她来了,认出来了不要紧,还不敢自己出面,愣是排演了一场处处是破绽的卖身葬父的戏码来接近她。

    余烬嗤笑一声,“出息了。”

    “还好还好,一般一般啦。”白炽摆摆手一脸谦虚,“姐姐现在可以告诉我名字了吗?”

    名字而已,同一案件下的嫌犯早晚互相都得知道彼此的名字。

    “段……”余烬顿了顿,“余烬。”

    “段余烬?是哪几个字?”

    “火烧后的沉灰余烬。”

    白炽想了想,评价道:“你的名字太苦了。”

    “何出此言?”

    “都成灰了诶,火烧后成灰,了无生机了嘛。”

    余烬反问:“你的名字又是哪两个字?”

    “白色的白,炽热的炽。”

    “嗯……也挺苦的。”

    “阳光炽热,怎么苦了?”

    “白炽难道不是‘白痴’?痴儿不苦?”余烬逗他。

    白炽:“我只是实话实说,姐姐你说瞎话就不厚道了。”

    余烬扑哧一声笑了,“彼此彼此罢了。”

    “我的名字不是焚后成灰,而是死灰复燃之意。”

    余烬不是烧剩下的灰,而是没烧尽的东西,沾着火星,一旦风至,便会死灰复燃。

    这,才是她名字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