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

    当一只股票狂热到满大街都在讨论时，离崩盘就不远了！其实，任何事情都如此！

    大林中学老师的补课起家史都是从车库开始的。当年，学校附近的小区里，底层都是车库和商服。车库具有隐蔽性和价格低廉的特点，老师们的收费是15元一节，几科老师一起补，学生不用中途换地方，也缓解了家长的假期焦虑症！

    后来，气球越吹越大，补课费也水涨船高，已经逐渐变成了50元、80元，有些有点名气的老师已经涨到了100元甚至更高。于是，资本盯上了这块蛋糕，各种文化学校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很多外行也来这里捞一桶金。

    家长的焦虑因此被无限放大，剧场效应越来越明显，补课市场几乎成了每个家庭最大的开支！

    看到苦不堪言的家长，“双减”政策来了！这时，补课又成了一种违纪的行为，似乎，补课是一种刀口舔血的行为，已经有些冒险的意味了。

    很多老师于是放弃了补课这种赚钱方式，做点微商，或者发展个第二职业来填充工资不够花的那部分！

    人渣当然会利用这里的玄机搞事情。为什么不让关老师教主科呢？你以为他是为了升学率？错！他知道不教主科就补不了课，就不能挣钱，所以，这是他整人的一把利剑！当然，他并不知道关老师的厉害，如果知道，他就不会拿她开刀！最后，虽然，关老师没教主科，但是，弄了一个高教名额，这也让人渣很是肉疼。这一局，人渣是从整人局变成了损人不利己的局，可谓失算！关老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算是个意外收获之局！真正厉害的人总是能利用各种劣势，并转化成优势！

    当初我接苏颖那个班时，还没有去那个学年，孙佳佳就来探我口风，问我接的是不是她的班！她当时是班主任，两个班，按说应该接她一个班，然而却不是！当时的我并不懂这里的猫腻，以为少教一个班不好吗？轻松一些，少挨一些累！现在才知道，少教一个班会影响她一半的收入呢！

    我常常想：人善良一点不好吗？人与人之间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利益关系吗？彼此取暖，彼此成就不好吗？

    在大林中学，我看到了太多的人性的恶！相反，善良反倒成了天上的星星，偶尔仰望才能看到。

    于是乎，这个孙佳佳竟然去副校长那里说我坏话，说我工作不认真，咱们学年别要她！我被她的聪明惊到了！还可以这么操作！为了避免自己收入减半，竟然可以去诋毁别人！而且，还是带着大孙一起去的，以免一个人说校长不信！

    然而，她失算了！副校长是我原来学校的领导！并没有听信她的谗言，后来，不经意间，竟然这个小插曲也传到了我的耳朵！

    去了这个学年，才知道孙佳佳真是个难得的人才！谁不在办公室就说谁的坏话，每个人的优点从来不提，缺点如数家珍。

    张姐的教学成绩好，就说人家孩子没管好，只考了400多分；杨杨的班级管的好，就说人家离婚了，婚姻没经营好；大孙家里条件好一些，就说孩子啃老……总之，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也许王向阳的一句话概括性最强：她就是穷屌丝装大款！挂在嘴上的就是她老公是省检的！但是仔细想一下，房产、票子好像连我这个老公是老师的人都不如！人渣似乎很敬畏她老公，但是，细想，人渣的级别也求不到她老公！

    善良的我在她做手术时去看了一次她！唉！怎么说呢！挖空心思算计别人，命运却挖去了她的子宫！我看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是同情她的！

    张姐是不补课的！不是因为孩子上了大学没有经济压力，而是人家是股神！人家动动手指就挣的钱恐怕比孙佳佳补课挣得钱多少几倍！

    办公室里，张姐经常喝着茶水，磕着瓜子，谈笑风生。此时的孙佳佳是妒忌的！她的人生信条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宁可我比天下人强，不许天下人比我强。正当我们说的热火朝天时，她就会说她的经典台词“我家山山！”

    唉！此时，我们的心理不知道有多鄙夷！但是她似乎觉得自己站在了权力的至高点上，我们都在仰望她！

    偶尔，“瓜子叔叔”也会来我们办公室凑个热闹！作为牙医诊所的掌门人，他也是不用补课的！他的唯一任务就是照顾好儿子，后来嫂子要了二胎，又升级为超级奶爸！现在，大儿子考上了三中，又变身“陪读老爹”！这样的开挂人生，不知道孙佳佳羡慕吗？即使羡慕也不会说，只会说：世上只有山山好。

    说起这个山山，我是真不敢恭维。说他是凤凰男吧，好像没有宋思明那么有本事，但是，家里事多倒是真的。今天要房子，明天要墓地，今天有病了，明天住院了……所以呢，这个山山还是挺节俭的，竟然中午到我们单位吃连我这个双教师家庭都不吃的盒饭！

    午后的办公室格外的宁静，班主任都去上午自习了！我一个人看着窗外，天空呈现出澄澈的瓦蓝，树叶也还翠绿，于是发了一个朋友圈(那几年刚兴起发朋友圈，现在是不会发这么幼稚得东西了)：天是这么蓝，树是这么绿，生活原可以这么美丽！忘了这是席慕蓉还是汪国真的诗句，然后配了一张照片……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时，门忽然被推开了，紧接着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我屏住了呼吸，知道二区颇有些“故事”，但是，这是大中午啊！鼓起勇气抬起头，一看：山山！

    唉！吓死我了！这大中午的，不知道“权力的至高点”来这里有何贵干呢？

    我勉强收起笑容，问了声姐夫好。只见他从容地坐下，然后打开饭盒，慢悠悠地吃起饭来！

    “天！省检的来蹭盒饭！据说省级食堂得餐标是50元！而我们的盒饭是颇受诟病的，连我都吃不下去！”

    忽然想起有一次孙佳佳说起家里的饮料时，说是山山用饭卡买的！那就能明白了，省下来的钱可以买其他东西！唉！服了！这是省钱小能手还是自虐小能手啊！吃个饭至于这么算计吗？而来自孙佳佳的官方说法是，她家山山有眩晕症，不能单独一个人在家！我笑晕了，以山山的身份和地位，是不是应该配个保镖？

    饮料如此珍贵，也就难免会引发一场血案！

    话说，孙佳佳的“格格”提前结束了小学生活，跳级来到了大林中学，当然为的是和孙佳佳一个学年，好处多多，自不必说了，盒饭起码又省了一份(老师的盒饭是随便打的，吃多少打多少)！选班时也是煞费苦心，选来选去，决定还是选大孙的班级吧！

    这为啥选她呢？可能觉得自己背地做过不少坑同事的事，别的尚且不说，去领导那吃瓜的事自然不在话下！把好瓜吃成烂瓜那是必须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然，暗地里也结了不少梁子！大孙是分流来的，况且，论起吃瓜，能力绝不在小孙之下！小巫见了大巫自然是惺惺相惜，有时候甚至是团伙作案！

    说起省钱小能手这事来，小孙真的甘拜下风！当年，大孙的父亲曾去楼下的学生家长那里要冷面汤！这有了汤，冷面岂不是想吃就吃，想吃多少吃多少！这智慧真是没谁了！

    言归正传，饮料是如何引发血案的呢？此故事可谓玄机重重！引人深思！

    初三了，格格班自然要开物理化学，物理老师是主任的爱人，自然没得诟病！化学老师一开始就有些不满意，但是没啥瓜啊，自然就没法去吃烂瓜！

    话说，机会终于来了！

    化学老师让背不下来概念的同学买红牛饮料！也就是吓唬吓唬，哪个老师能差一瓶红牛呢？哪个学生能差一瓶红牛呢？可是，偏偏，这饮料对格格家有多重要，化学老师是不知情的！关键是，化学老师也没想到格格会背不下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格格不会背，其他人都买饮料了！化学老师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那样了，可是格格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回家就说了，从食堂给我打一瓶红牛！

    “权力至高点”说，你可以喝可乐，可以喝果汁，为什么要喝红牛呢？那种饮料不适合孩子喝！格格偏说要，“权力至高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坚决不同意！格格这么单纯的性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

    瓜终于来了！孙佳佳岂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她家山山午饭都舍不得吃，省下来的饮料，竟然要进贡给他——原本就不满意的化学老师！

    说时迟，那时快！立刻马上，语音电话走起，大孙，小孙联手了！套路熟悉的很，自不必说，找来家委会，还有家长中的亲信，明天校长室门口，一封由小孙亲手执笔，家长亲自转交的联名信就这样交到了人渣的手里！

    人渣正需此良机来报复化学孔老师呢！一拍三合，此事成交！

    话说这大孙为了掩人耳目，还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怎么了，这孔啊，可是我的亲学生啊，你说，我能坑他吗？

    唉！自己亲学生！就是自己亲孩子，此时，领导需要胜过了一切！

    要说这孔老师，自然也是有些典故的。当年，我们同教一个班，班里有个熊孩子，父母都信基督教，自然不太逼迫孩子学习！孩子只要学了就好，结果顺其自然吧！当然，也不补课！孔老师喜欢拉学生补课，能理解！为了养家糊口吗？毕竟工资太低了！找的差不多了，觉得这个孩子学习不上不下，补补课应该也可以！就找到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平时比较内向，被谈话的过程中吓哭了！这个瓜就在孩子们中间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我的耳朵，当然，孩子们传的也是比较夸张！

    此时的大孙，表演欲爆棚了，说着说着，还声情并茂了！

    “他啥样我都能容得下他！毕竟是我的亲学生！他在我班公开招生，我都当没看见，从来没去和校长说啊！”

    我心想，你这么一说，全世界都知道了，还用去校长那说吗？

    办公室里，张姐在看股票，“瓜子叔叔”在嗑瓜子，扬扬在逛唯品会，我在看一些酸不拉几的诗歌，没人接她的话茬，她在那里唱独角戏呢。

    表演欲渐渐平息了，她喝了一口水，去班级了。刚走出去，我们几乎同时爆笑。

    “艾玛，瞅瞅你们，也不给个面子，迎合一下啊！”张姐半开玩笑地说。

    “我这情商，也不知道说啥好啊！毕竟那是她的‘亲——学生’！”我揶揄道。

    “我班家长说了，昨天晚上行动计划就出炉了！我早就知道了结局，这再看她演，我怎么看都假！毕竟结局都注定了！”杨杨扬了扬眉毛说。

    “演的太假，我一看就别扭！功底不行！”“瓜子叔叔”也表示受不了了！

    “就这样，孔老师就因为一瓶饮料终结了！”我有些不忍地问道！毕竟，我俩搭班好几届了，共同教过了好几届校长看不上的班级，可谓同命相连。

    “结局早就注定！其他只是过程！没有饮料，也得有麻辣烫、冷面汤！”杨杨说。

    “你能别提冷面汤吗？笑死我了！话说，这饮料事件哪有冷面汤恶劣啊！这人渣怎么不说啊！”

    “没有人去吃瓜呗！吃瓜的人永远比不吃瓜的人安全！”

    “这人渣终于有机会了，连他媳妇的账一起算了！”

    “人渣说的多明白啊！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源，这是大林中学的生源！翻译过来就是：你拉的人头，得分我一份！没有分成，想独吞？没门！”

    这孔老师的媳妇梅老师是大林中学的名师，外界口碑很好，当然这是原来的校长在的时候，人渣来了，所有的名师都给你分上一堆基础差的学生，累吐血也别想教出成绩！

    所以，很多家长都是慕名而来，花钱调了班去的梅老师班！梅老师确实管学生严格，教学也好。自然家长信任度高，补课的学生也多。羡慕嫉妒恨的“吃瓜人”自然很快就把这个瓜嚼碎了喂到了人渣嘴里！当听到补课费时，人渣觉得不对劲了！我的地盘，难道不应该收点……费？什么明目呢？真不会来事，不主动进贡，这样的好事吃独食！

    于是乎，那些补课挣钱的，都旁敲侧击地找来暗示一番，会来事的一听就明白了，赶快进贡吧！花钱走干道吧！

    偏偏这梅老师，这么多年也没进贡啊，原来的校长也从来不收……费的啊！

    财迷心窍的人渣，整人是手段，榨取分成价值是目的！迂迂回回，终于和梅老师弄僵了！

    当老师和校长弄僵后，一个想给人家合理地穿小鞋，一个想要把他告下台，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从此，博弈开始了！

    正当我们热火朝天地讨论分成价值时，小孙拎着两碗麻辣烫回来了！

    我们看着杨杨，相视一笑！这两碗，是大有学问啊！一碗是格格的，另一碗一定是大孙的了！省下饮料钱的“权力至高点”夫妇自然不会舍得吃麻辣烫！

    话说这大孙和小孙也是绝配，都是算计小能手，家长有按摩的、美甲的、理发的，凡所能用、无所不用，当两个人相遇时，哈哈，只能说，相逢是首歌！

    不一会儿，大孙走了进来，略装难过状：“艾玛！一中午没吃饭，啥也不想吃！”

    小孙顺势说：“我就知道你胃口不好，吃点开胃的！这么大岁数了，身体要紧啊！”

    大孙顺势吃了起来，那大快朵颐的样子好像在吃庆功宴！

    说起补课小能手，那是非大孙小孙莫属。

    补课，要掌握其精髓，拉班补课如苏颖者，那是下下策。

    每年考完试的那几天，大孙已经不动声色地把一个假期的补课费都挣了，而且还在家长和领导那买了好，得了里子又得了面子，还不耽误人家假期继续挣钱，可谓一石三鸟。

    寂静的教室里，大孙班的学生安静地在那里预习下学期的课程，整理笔记、思考难点！大孙在干嘛呢？答疑解惑吗？非也！人家说，在培养孩子自学和独立思考的能力！

    那么怎么培养呢？当然是人手一本教材全解！乍一看，这习惯可真好！细品，这招真高啊！五科，五本教材全解，每本提成30元左右，一个学生就是150元，50个学生呢？7500，这苏颖一个假期除了进贡，能净剩这些钱吗？

    自学的过程中自然会出现问题，如果想要补课的，不用自己拉，家长就主动找上来了！这就叫请君入瓮！

    小孙的手段也不能甘拜下风！周六周日，随时发个腾讯邀请码，学生课外补课的，时间都给你打乱，你听还是不听？听了，课外补课班不能去；不听，怕老师讲完了，课堂就不讲了！怎么办？只能和老师步调一致！

    租车库早已成了过去时，人家早就完成了原始积累，已经买了专门的一楼底商，30米，面积刚好，不用担心上下楼吵到邻居被告！补课已经成了小孙家的一项投资，有成本、有预算、利润率早就胸有成竹了！所以，谁要是接了她的一个班，那简直就是影响了他家的利润率！成本没变，利润下降一半！这事值得小孙使劲浑身解数！

    大林中学，能在人渣手底下混下来的都是做局高手啊！只是，道与术的交锋，最终的胜者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