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三年读博一场空
“叶老师很会取笑人啊！那我现在的样子，可有诗词形容？”
“当然。有一首《一剪梅》”叶江月略一思索，吟道，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陈瑞天点头，重复着最后一句：“万顷波中得自由，不错。还是他们自在快活。”
“他们？您指？”
“我指真正的钓叟。我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陈瑞天自我解嘲。
叶江月轻笑：“陈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您的富贵和名望，您又何必去羡慕一个一无所有的渔夫呢？”
陈瑞天把视线从平静的湖面，转到叶江月的脸上。叶江月那姣好美丽的容颜，因为生活的磨砺和沉浮，显得和湖面一样宁静。
陈瑞天愿意用他的所有财富去换取叶江月平静的内心。
“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隐居山野，躬耕田园。”陈瑞天说。
“嗯，我理解，我也相信。”叶江月说，“不过，每个成年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刻。但是只要你愿意，还是可以在复杂的世界里，让自己拥有一个简单的人生。”
“比如说？”
“比如说，停下来，喝杯茶，吹吹风，看看天空。”
“你很文艺。但是文艺不能当饭吃。”陈瑞天说。
“你知道吗？”陈瑞天看着她，眼神飘忽，语气疲惫，
“我每天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有人想要我的钱，有人想要我的情，有人既想要钱又想要情。有人在我面前打躬作揖，谦逊礼让，有人在我背后中伤设陷，落井下石，伤口涂盐。我每天都需要振作精神，和他们周旋。即使身心俱疲，也要逆水行舟。即使万人为敌，也要迎难而上。”
叶江月默然。确实，统帅着那么庞大的商业帝国，他的压力不言而喻。商场如战场，合纵连横，步步为营。失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稍有不慎便会损失惨重。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光鲜亮丽的背后，可能是无法言说的沉重。
“是的，陈总。只是外面的世界已经这么拥挤嘈杂，我们至少要在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桃花源，有清风明月，有鸟语花香。”叶江月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陈瑞天微笑，看着湛蓝色的湖面，把双手枕在脑后，坐等鱼儿上钩。
他说：“我很喜欢你背的那些诗词。我是俗人，也不全懂诗词里的意思。可是，我很喜欢这种古典情怀。这种情怀不仅美丽而且难得。放眼望去，都市人心躁动，还有几人会钻那个故纸堆？”
叶江月谦虚道：“陈总严重了。这是我的专业。”
陈瑞天半天不语，叶江月正自思自己是否回答不当，陈瑞天很突兀的发问：“你为什么不继续功博了？”
叶江月一惊，不由起身，有些意外的看着陈瑞天。
陈瑞天还是看着湖面，并不理会叶江月的受惊触动，继续问：“都博三了，放弃多可惜。仅仅因为延毕吗？”
叶江月沿着湖面慢慢踱步，陈瑞天也起身走到她身侧，和她一起漫步。
“我是延毕了，可是陈总知道我为何延毕吗？”
陈瑞天不语，静听叶江月。
“那年，我带着满身的疲惫离开S城，从江南名城来到沿海名市。我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虽然之前不得不放弃，但是我还是要坚持，而且要做的更好。我要做大学老师。于是我一边打工，一边考博。很快，我顺利考中C城大学中文系的博士生。”
“我知道博士毕业很难，从博一开始，我就在为我的毕业论文做准备。同时，我还要查阅无数的资料，在毕业之前，在核心期刊发表至少三篇的相关学术论文。导师很忙，几乎很少给我指导。我一个学期也见不到他一两次。文科生没有什么教科研经费，为了全身心的投入论文写作，我就靠着那微薄的博士生津贴熬过了博一，博二。”
“我每天七点半到图书馆，晚上十点半离开。一杯茶，一块面包就可以打发一天。我翻看的资料可以堆满一个一百平方的仓库。”
“那两年，我泡在书海，离群索居，孤独惯了。和外界几乎零交流。我把自己当成机器，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丧失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当发觉自己越来越自闭时，我就会走向人多的操场，看看蹦跳的生命的灵动；我会走到喧哗的菜场，听听此起彼落的呼喊声，感受那种斤斤计较，鸡毛蒜皮；我会走在烈日当空下，感受汗水流淌的畅快……”
陈瑞天默默的看着叶江月，听着她淡淡的叙述，除了心疼，再找不出其他任何词语了。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告诉自己还活着，告诉自己要熬下去。那必须在核心期刊发表的三篇论文，博三未到，我已全部顺利完成。十万字的博士论文也已二易文稿。”
“但是，在我第三次给蔡博导看毕业论文时，我明白我的努力全部都要付之流水。”
“我记得那是临近春节的一个晚上，他从国外讲学回C城过年，我找到他在C大的教师宿舍。因为他说眼睛不好，于是我把十万多字的文稿打印好，恭敬的送给他。”
“那个宿舍是他在C大临时休息的，他的家安在C城市区的某高端小区。他为我打开门，态度不冷不热。我给他奉上我厚厚的论文，他看都没看，就扔到了一边。他说我的毕业论文选题糟糕透顶。”
“我很吃惊，也很愤怒，当初开题，开篇，论文的雏形，以及后来的润色，都是经过他同意的。为了完成这篇论文，我几乎赔进去半条命。所以，我结结巴巴的问博导，当时，我还不敢和他翻脸，我问他，我的选题不是经过您审核认可的吗？”
“这一次，蔡博导笑了，他说，此一时彼一时。我没想到你这么笨。蔡博导的语言艺术很高，他说，学术应该有现实的关怀，要有人间烟火气。不能坐而论道。所以呢，他的言外之意是，他想给我一点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现实关怀，睡而论道。而我的情商太低，悟性太差，人又自私，不愿意为他付出，怎么毕业？”
说到此处，叶江月驻足，眼睛看向远处的虚空，脸上浮现讽刺和自嘲的笑，她继续说：
“我这时才知道想要在蔡博导手上顺利毕业，仅仅有智商是不够的。还要情商。我不愿意有那种情商，更不愿意，被人玩弄于鼓掌。所以自然戴不了博士帽。所以我三年辛苦读博，最终不过是一个笑话。”
“当然。有一首《一剪梅》”叶江月略一思索，吟道，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陈瑞天点头，重复着最后一句：“万顷波中得自由，不错。还是他们自在快活。”
“他们？您指？”
“我指真正的钓叟。我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陈瑞天自我解嘲。
叶江月轻笑：“陈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您的富贵和名望，您又何必去羡慕一个一无所有的渔夫呢？”
陈瑞天把视线从平静的湖面，转到叶江月的脸上。叶江月那姣好美丽的容颜，因为生活的磨砺和沉浮，显得和湖面一样宁静。
陈瑞天愿意用他的所有财富去换取叶江月平静的内心。
“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隐居山野，躬耕田园。”陈瑞天说。
“嗯，我理解，我也相信。”叶江月说，“不过，每个成年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刻。但是只要你愿意，还是可以在复杂的世界里，让自己拥有一个简单的人生。”
“比如说？”
“比如说，停下来，喝杯茶，吹吹风，看看天空。”
“你很文艺。但是文艺不能当饭吃。”陈瑞天说。
“你知道吗？”陈瑞天看着她，眼神飘忽，语气疲惫，
“我每天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有人想要我的钱，有人想要我的情，有人既想要钱又想要情。有人在我面前打躬作揖，谦逊礼让，有人在我背后中伤设陷，落井下石，伤口涂盐。我每天都需要振作精神，和他们周旋。即使身心俱疲，也要逆水行舟。即使万人为敌，也要迎难而上。”
叶江月默然。确实，统帅着那么庞大的商业帝国，他的压力不言而喻。商场如战场，合纵连横，步步为营。失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稍有不慎便会损失惨重。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光鲜亮丽的背后，可能是无法言说的沉重。
“是的，陈总。只是外面的世界已经这么拥挤嘈杂，我们至少要在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桃花源，有清风明月，有鸟语花香。”叶江月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陈瑞天微笑，看着湛蓝色的湖面，把双手枕在脑后，坐等鱼儿上钩。
他说：“我很喜欢你背的那些诗词。我是俗人，也不全懂诗词里的意思。可是，我很喜欢这种古典情怀。这种情怀不仅美丽而且难得。放眼望去，都市人心躁动，还有几人会钻那个故纸堆？”
叶江月谦虚道：“陈总严重了。这是我的专业。”
陈瑞天半天不语，叶江月正自思自己是否回答不当，陈瑞天很突兀的发问：“你为什么不继续功博了？”
叶江月一惊，不由起身，有些意外的看着陈瑞天。
陈瑞天还是看着湖面，并不理会叶江月的受惊触动，继续问：“都博三了，放弃多可惜。仅仅因为延毕吗？”
叶江月沿着湖面慢慢踱步，陈瑞天也起身走到她身侧，和她一起漫步。
“我是延毕了，可是陈总知道我为何延毕吗？”
陈瑞天不语，静听叶江月。
“那年，我带着满身的疲惫离开S城，从江南名城来到沿海名市。我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虽然之前不得不放弃，但是我还是要坚持，而且要做的更好。我要做大学老师。于是我一边打工，一边考博。很快，我顺利考中C城大学中文系的博士生。”
“我知道博士毕业很难，从博一开始，我就在为我的毕业论文做准备。同时，我还要查阅无数的资料，在毕业之前，在核心期刊发表至少三篇的相关学术论文。导师很忙，几乎很少给我指导。我一个学期也见不到他一两次。文科生没有什么教科研经费，为了全身心的投入论文写作，我就靠着那微薄的博士生津贴熬过了博一，博二。”
“我每天七点半到图书馆，晚上十点半离开。一杯茶，一块面包就可以打发一天。我翻看的资料可以堆满一个一百平方的仓库。”
“那两年，我泡在书海，离群索居，孤独惯了。和外界几乎零交流。我把自己当成机器，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丧失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当发觉自己越来越自闭时，我就会走向人多的操场，看看蹦跳的生命的灵动；我会走到喧哗的菜场，听听此起彼落的呼喊声，感受那种斤斤计较，鸡毛蒜皮；我会走在烈日当空下，感受汗水流淌的畅快……”
陈瑞天默默的看着叶江月，听着她淡淡的叙述，除了心疼，再找不出其他任何词语了。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告诉自己还活着，告诉自己要熬下去。那必须在核心期刊发表的三篇论文，博三未到，我已全部顺利完成。十万字的博士论文也已二易文稿。”
“但是，在我第三次给蔡博导看毕业论文时，我明白我的努力全部都要付之流水。”
“我记得那是临近春节的一个晚上，他从国外讲学回C城过年，我找到他在C大的教师宿舍。因为他说眼睛不好，于是我把十万多字的文稿打印好，恭敬的送给他。”
“那个宿舍是他在C大临时休息的，他的家安在C城市区的某高端小区。他为我打开门，态度不冷不热。我给他奉上我厚厚的论文，他看都没看，就扔到了一边。他说我的毕业论文选题糟糕透顶。”
“我很吃惊，也很愤怒，当初开题，开篇，论文的雏形，以及后来的润色，都是经过他同意的。为了完成这篇论文，我几乎赔进去半条命。所以，我结结巴巴的问博导，当时，我还不敢和他翻脸，我问他，我的选题不是经过您审核认可的吗？”
“这一次，蔡博导笑了，他说，此一时彼一时。我没想到你这么笨。蔡博导的语言艺术很高，他说，学术应该有现实的关怀，要有人间烟火气。不能坐而论道。所以呢，他的言外之意是，他想给我一点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现实关怀，睡而论道。而我的情商太低，悟性太差，人又自私，不愿意为他付出，怎么毕业？”
说到此处，叶江月驻足，眼睛看向远处的虚空，脸上浮现讽刺和自嘲的笑，她继续说：
“我这时才知道想要在蔡博导手上顺利毕业，仅仅有智商是不够的。还要情商。我不愿意有那种情商，更不愿意，被人玩弄于鼓掌。所以自然戴不了博士帽。所以我三年辛苦读博，最终不过是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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