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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林花谢了春红

    秦树桐伸手轻扶叶江月,敏锐的目光在叶江月的脸上逡巡,此刻,他少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冷漠,多了几分朋友般的温情。

    秦树桐问:“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差,是身体不好,还是心情不好?”他的话里很有玄机,似乎在刺探什么。

    叶江月摆摆手,那阵晕眩感已经慢慢散去。她缓缓坐下。这些天确实有点劳累。正如秦树桐所说,忙着照顾母亲,忙着博士论文,还忙着陈瑞天。

    陈瑞天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吗?他真的了解我吗?还是最终只是过客?与其如此,还不如及时止损,绝了此念。

    叶江月只觉心里一阵绞痛,从何时开始,自己竟然已经这般深陷此情,却不自知?

    “你们吵架了?”秦树桐冷眼旁观。他已经敏感的觉得叶江月今晚的情绪有别于往。之前,虽然她也说不上快乐,但至少还是稳定的。但是,今晚,她显得沮丧且落寞。

    “怎么会?”叶江月淡淡一笑,“如你所言,陈总那么厉害的人,我怎么敢和他吵架?”

    秦树桐继续旁敲侧击:“这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你不可以。你可是陈总的心尖上的人啊!”

    叶江月不再和他捉迷藏,换了一个话题:“秦主任,我大概明天要离开C市,我要回S城处理一些事情。”

    秦树桐显得很意外:“你妈妈的情况很不稳定,你确定你要离开她吗?”

    叶江月有些犹疑不决,说到:“S城的事情很重要,不过也就两三天的时间。您看,就这几天,我妈会有事吗?”

    秦树桐沉吟片刻,看向叶江月:“究竟什么事啊?不得不回吗?”

    叶江月点点头,说:“不得不回。”

    “陈总不能派人替你代劳吗?”秦树桐又问。

    “不能。”叶江月有点疲倦,又说,“别什么事都扯上他,我们只是略好的朋友而已。”

    “略好的朋友?”秦树桐饶有兴致,“这么说,我还有机会?我可是亲耳听到,陈总宣布,你是他女朋友。”

    叶江月有些反感,怎么这秦树桐身为一介名医,却这么喜欢打探人家的私事,但是现在又不能甩脸走人,只能应付说:“有钱人的话你也当真?你不是早就告诉我陈家的水很深吗?此一时,彼一时,我想冷静处理,不可以吗?”

    秦树桐看着叶江月,胖胖的脸上出现了狡猾的笑意,说:“哦,你们闹矛盾了。怪不得叶美女情绪不高。”

    秦树桐脸上笑意盈盈,似乎他们吵架,正是他久盼不得的,他很爽快的说:“既然你老家有事,我会关照你母亲的。放心。这几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早去早回。”

    叶江月说声谢谢,起身告辞。秦树桐直盯着她,再问:“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是苍白。”

    “没事!我没那么精贵!”说完,叶江月离开了医生值班室。

    秦树桐拿过刚刚叶江月喝过的一次性杯子,在手上转了转,自言自语:“叶江月啊叶江月,陈家的水太深,你趟的过去吗?”

    说完,秦树桐把纸杯准确的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尤雪霏的号码。

    叶江月回到母亲的病房,江梅已经睡着了。她身边的心电图检测器正勤勤恳恳的工作着。护工也在旁边的小床上沉睡。

    叶江月低头看了一会母亲,拂去母亲脸上零碎的白发,凝视着那刀刻般贮满哀愁和不幸的皱纹,心里默默的说:“妈,您一定要坚持住。我要回去,给您,给爸爸,也给我,讨一个公道。您放心,我一定要讨回来。您一定要等我,要坚持住!”

    泪水慢慢的从叶江月的脸上滑下来,在这深夜,无人知晓的时刻,万籁俱寂的时分。

    这么些年来,叶江月从不以脆弱的面貌示人,在疾风中奔跑,在泥泞中跋涉,为了生存,为了生活,为了天堂已然仙去的父亲,为了老家尚受折磨的母亲,顽强的活着。

    有时,叶江月疲惫的心里,也会有强烈的流泪的冲动,干涸的泪腺也会蓦然涌上酸意,但是她都会努力克制。默默的抬起头,让泪水回流到肚里。是会有那样脆弱的时刻,希望有人依靠,希望卸下重担,渴望倾诉,渴望关怀,想妥协,想退却。

    是的,会有那一刻,仅仅一瞬间。

    然后,恍若无事,继续前行。

    可是,今晚,不知为何,她叶江月竟然会茫然无措的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母亲的病床前。

    是因为母亲病情的加重?还是因为陈瑞天的不可控的强势?或者是因为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堪重负?

    以前,她虽然一无所有,孤军奋战,但依然毫不畏惧,无比英勇。但,今晚,叶江月,却忽然没有了那么多的自信和勇敢。

    叶江月隐隐感觉到前路的凶险,她开始害怕。“你在害怕什么?”叶江月问自己。

    怕心上的陈瑞天转身离去?怕母亲撒手人寰?还是怕自己独立难支?甚至自身难保?

    情感的不可控和未来的不可知,最爱的母亲来日无多,即便是自己也那么不可依靠……

    叶江月心里虚空,只觉眼前忽明忽暗,心跳不稳,虚汗淋漓。

    先天性心脏病会遗传,也许你也会有。秦树桐的话回响在叶江月耳边。难道,自己真的病了?叶江月只觉冷汗层层,一种由内而外的无力感重重的包裹了她。

    只余长夜难眠,辗转反侧。

    在短暂离开C城,去S城之前,尘尘那里还要再上一次课,布置一点作业才可以离开。

    于是,第二天一早,叶江月安顿好母亲,然后坐上陈府来接她的车。

    叶江月打算给尘尘上一节室外作文课。

    师生二人漫步在陈府花园。

    昨夜一场秋雨,此刻天气依然阴冷。不知何时,已经又是寒凉之秋。

    西风秋雨催的寒蝉凄切,落红满径,荷枯叶残。

    只叫人心情萧索,遍体生凉。叶江月默默的解下脖子上的长丝巾,披上肩头。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样的诗句总是让人伤感,即便是过了千百年,也能在某个特别的时刻击中人的心扉,把人的某种心情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