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宫商渐止清风起

    两年后。

    秋日的枯叶摇摇坠坠落了一地，扫街的老翁提着扫帚低着头念念叨叨，偶有飞往南方避寒的鸟儿在没有绿意的枝丫上停歇。

    端祥华贵的楚宫内，宫女们云裳佩着簪花，裙边的佩环随着走动叮铃作响，穿过长长的水榭长廊，这才缓步到达主殿。

    主殿的摆设同咸阳宫的雍华显然是大相庭径，一砖一瓦中透着素净的美。

    很快那些宫女们进来了，冲着梳妆台边的女子整齐划一地行了礼，为首的宫女身着深色的宫装，显然是位高一级，她接过身后宫女的托盘，恭敬地递与了女子。

    “娘娘，东西取来了。”

    那冲着铜镜细细描眉的女子动作未停，待最后一笔落下，这才回了头。

    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凤华天成，说得莫过于她了。

    阿虞懒懒地抬了眉，看了眼盘中的六根金灿灿的九婴凤簪，眼中恹恹提不起兴趣。

    小小自是知晓她所想，连忙屏退了众人，拿起玉梳为她盘发，再将那些凤簪细细为她佩上。

    “娘娘且忍忍，王上为了此次亲征而宴请九将，您定不能随意打扮。”小小说着话，将最后一根凤簪别进她的发髻，又转身取来了王后正服为她穿上。

    阿虞没有说话，偌大的衣袖里，她葱白如玉的指尖攥着一个小玉瓶，低眸间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

    自刘邦在两年前被项籍重创，他便开始休养生息，不断降低存在感，就连起初项籍连夺他老窝数城也始终沉着气。

    刘邦这个唯一能与项籍抗衡的人都败得如此惨烈，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其他诸侯国比比皆是见风使舵的主，更是萎靡得不敢打任何主意，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

    一时之间，竟形成了项籍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经隐隐有了合并数国、一统天下的趋势。

    若是项籍一统了这天下，那些诸侯国主们的下场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的，各诸侯国自是早已想到了这一点，近年来早已有人按捺不住。

    不仅如此，就连百姓们也开始人人自危起来，他们想起了覆灭已久的秦朝，还有那个统一了六国却杀伐暴虐的秦始皇嬴政！这两年来，他们早已习惯了没有战争没有硝烟的日子，宁静美好地让他们甚至不愿回想起从前。他们是感激给他们带来这种日子的项籍，可他们却不想历史再重演！

    两个月前，楚地爆发了空前仅有的暴动，人们开始游街示危，表示对项籍要进行领土扩张的抗议！很快地，暴动由楚国发起，开始蔓延至各个诸侯国，事态扩张地极其迅速，让项籍猝不及防。

    现下百姓暴动的事情刚被压下，却得知刘邦的军队已经攻了过来，连夺数城，就连阿虞都感觉到了其挑衅意味明显。

    当即项籍便亲自领兵迎战，只是他却是没见到对方将领人影，汉军便又撤了回去。

    着实莫名奇妙，项籍心里却总是揣揣不安，并非是因为对方诡异的战术，更并非是他因此而害怕

    后来汉军逃跑，项籍也并未派人去追，一场众人以为会大战一场的战事，却又在两方退让间已经弥烟消散。

    楚王宫内。

    整个宫殿依旧还原着熊心还在时的样子，金砖铺地，润玉为梁，可以说是穷奢极欲了，并不是项籍对其有愧疚之心，而是他不想再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因战而聚集在这方瓦下，众人神色各异，心照不宣。

    随着宫人的唱响声起，很快地都也调整了神态。

    “王上、王后娘娘到——”

    众人皆行了大礼跪拜下去，“拜见王上、拜见王后娘娘！”

    黑色滚边的裙摆从眼前缓缓摇曳而过，只听见男人沉稳的声音。

    “起。”

    众人起了身，这才被上首的一对璧人惊艳到。

    项籍头佩着墨冠，唇角微抿，一袭黑色层层加冕的朝服显得他越加威严无比，朝服上暗绣的金色盘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地盘亘在袖摆，衬得男人面容愈发俊郎。

    而他旁边的阿虞，清冷的面容下唇角似有若无地微抬，像是为了应景一般，却也看不出有半点勉强之意，红色滚黑边的凤袍刺着精美绝伦的暗绣，在灯火照耀下还隐隐折射出光芒，她的裙裾极长地垂曳在地，一回眸间风华绝代。

    众人一下子看呆了，只是触觉到项籍冰冷下来的目光，他们便深觉艰难，再也抬不起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