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骊宫高处入青云

    刘彻此番纯粹是巴掌和甜枣任君挑选。

    识趣的自然会挑面子好看，内里又甜的甜枣，毕竟王娡死了，刘彻便能彻底独揽大权，不再是有名无实的傀儡帝，又有谁愿去触逆龙鳞呢？

    下了早朝，刘彻率先步出了前殿大门，身后的王良亦步亦趋地跟着。

    不急，慢慢来。

    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现在刘彻归揽实权，许多臣子便生了让自家女儿进宫采选之心。

    汉宫内采选的一般是民间女子，制度严苛地一一挑选，不过为了后宫的那个位子，从前朝中大臣都会花些手段让自家旁戚里挑女孩塞进去。

    有的运气好的博了皇帝欢喜能荣宠半生，有的一辈子也看不到那人一眼，对着冰冷的宫殿凄凄老去。

    不过如今嘛，当今陛下年轻英俊，有实权在握，着实不难让那些贵族女儿动心……

    刘彻指尖微动，翻了翻那本画了各家采女画像的册子，却是不大感兴趣，他思肘了片刻，脑海里映出那张雪白雪白的小脸，他道：“让赵婕妤去看便好。”

    王良脸都变了色，他踌躇着道：“陛下，这恐怕不妥……皇后娘娘那边……”

    刘彻冷冷扫了他一眼，显然是不容置喙：“朕让你去！”

    “喏，喏！”王良见他脸色不好，连收了石几上的册子，去云阳宫传旨去了。

    王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年来陛下对皇后并非全然无意，反而恩宠有加，陛下唯独去了椒房殿才能展颜。他也不敢妄加揣测，毕竟这都是主子们的事，万一他以后说漏个嘴，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

    椒房殿。

    金碧的宫殿外涂饰着此殿特有的花椒粉，在清透的阳光下散着淡淡的粉。椒者，多籽。取意为“多子。”

    只是如今这个极好的寓意却成了陈娇的笑柄。

    她同刘彻成亲已经数载，肚子却依旧没动静。馆陶大长公主都说道了她几回，让她多为自己着想，明里暗里、侧旁敲击地告诉她子嗣的重要性。

    殿外是长长的抄手回廊，倚着六根红漆木柱，身着一等宫女服侍的云裳面容沉沉，她走得极快，手里端着陈娇的药炉，却是一点也未泼洒出来。

    “娘娘。”

    云裳推开紧闭的殿门，感觉到席卷进来的冷风，她赶忙将门关严实了，里面的空气有着低滞，门窗四合倒是让室内暖意无比。

    屏风那边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近来天气变冷，陈娇前几日不甚着了凉，她本就身子骨薄弱，一点点风寒都能染成大病。

    云裳用碗将她的药盛了出来，大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喝完。

    陈娇无奈：“本宫喝完了。”

    云裳将用来缓解药味的糕点塞进她怀里，嘟囔着：“娘娘您还说呢，昨日不过是小顺子找奴婢，奴婢不在片刻您就把药给倒了！”

    陈娇心虚地挪开了眼睛，咳了两声，又啃了一口甜糯糯的马蹄糕。

    云裳看着她，突然想起了昨日小顺子打听到的事儿，其实也不算打听，因为这事已经传遍后宫了。

    她咬了咬唇，满脸纠结，她是知道自家娘娘和陛下的事，两人明面上水火不容，却是惺惺相惜的，从小的情分便在，现在大了又能差到哪去呢。

    正当云裳将念头灭下去，准备不告知陈娇时。

    “娘娘！”推门而进来的是服侍陈娇的二等侍婢，名唤青卓。

    她进来的时候捧着好些东西，似是极其欢悦，这引得云裳暗暗皱了眉。

    陈娇收敛了些笑意，却还是温温柔柔，她问：“这是作何？”

    青卓冲她蹲身草草行了礼，欢喜地道：“奴婢在外面遇见了陛下，陛下命王公公裳了好些东西给娘娘……”她的面容上隐约闪过娇羞。

    陈娇面上笑意不该，她道：“为何陛下不进来同本宫亲自说？”

    “这…奴婢不知……”青卓垂了头，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外面的传言她已听说，前两日陛下将采选的名册交与了赵婕妤，皇后这边却连通知都无。现在许多人都在暗地里道赵婕妤恐怕要取代那个位子上的人了……

    这话说的，若是不知情的人会说过了，毕竟只是个采选，怎么就能看出刘彻要废后呢？

    但这么多年来，汉宫里的各个美人早已看透，陛下虽时常会去椒房殿，却是不在那留宿的，况且陈娇为后如此之久肚子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单凭一个未能繁衍皇家子嗣便能将她拉下后位了。

    而此次采选恐怕就是刘彻即将废后的征兆了，而接过了任务的赵婕妤却依旧是态度淡淡，只是她虽不说什么，她所住的云阳宫一时之间门庭若市，美人们怀着各种心思前来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