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王良——”

    传来的嗓音低沉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自是无人应他。

    两个宫女将身子抖得厉害，小脸惨白惨白地跪在宫门旁。

    陈娇目不斜视，直接略过她们迈入了宣室殿。云裳有些不甘心，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随着她进去了。

    九龙盘旋的檀木屏风赫赫立在那儿，后面依稀看着一个身影。

    陈娇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珠钗，随即低下头去行了个标准的礼。

    “臣妾参见陛下。”

    里面的人影顿了顿，刘彻将小几上的棋盘收拾好，又理了理自己的衣冠，这才端着架子出去了。

    外面的人候着有些久了，云裳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陈娇挥了挥手让她先下去。

    “免礼。”

    刘彻瞧她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嘴角却微微一弯，他又遮掩似地咳了一声，故作正经道：“多日不见你倒是礼数周全了许多。”

    陈娇听着他话里突然变好的语调，心里纳闷着，不过想着要求他的事情，很快将他这点没来由的情绪给撇到脑后了。

    她微微一笑，端的是仪态万方：“从前是臣妾不懂规矩，以后不会了。”

    刘彻轻拧眉头，他迈进里间，问：“所以今日你来这是做何？”

    陈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坐在棋案旁，她也坐了下来，两人对面而坐，气氛稍显凝肃。

    男子好看的手指指节分明，指尖夹着一枚黑子率先落下。他的眉梢微抬，见她许久不出声，他拢了拢赤黑相交的衣摆，唇角已然平复下来，道：“是为了灌夫一事？”

    陈娇的白子顿了下，还是落下，“是。”

    “还请陛下能饶过他一命。”顶着刘彻如剑般锋利的眸光，她艰难地道。

    “凭什么？”

    陈娇抬头看他，似在有些发懵——因为他过于稚气的话。

    刘彻紧紧地捏着掌心的黑子，黑眸里的怒意翻腾，两人目光对上片刻，他率先别过头去。

    “给朕一个理由。”他放下那枚黑子，落在棋盘上，“毕竟他和窦婴都是丞相要处理的人，朕不好插手。”

    陈娇垂着头，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得有些疼，她听见自己道：“灌将军……他于父亲有恩……”

    许久。

    宣室殿外殿燃了驱虫香，香味娉娉传进了里间，大开的门窗又拂来轻风，将这缕薄香给吹散。

    “朕会下旨，放过他。”

    ……

    天色渐晚，夜露深重。

    云裳将手上的披风为陈娇系好，瞧着她有些发白的面容，云裳心里也开始忐忑不安。

    方才自家娘娘从宣室殿出来时，面色就一直不好，什么也不说的，她也不敢问。

    只是心中好奇，她瞧着陛下对娘娘也不是无情的，如若不是，怎的方才会让王公公去取了披风给她呢！

    只是娘娘她……

    哎……

    今日的王良撞了霉运。

    下午不过走了片刻，这皇后娘娘就来了，来了便来了，门口这两个新来的不识眼色的还将人给拦了下来……

    这不是最糟糕的。

    等他回来时，便发现里面的两人似乎聊得不太好……

    皇后娘娘一脸惨白地走了出来，他正垂头想着，是不是陛下厌弃……

    “王良。”主子熟悉的声音响彻他的耳边，“去，将未央宫的所有马桶刷干净了。”

    “陛，陛下？……”

    “还有不要让一些粗俗之人污了……朕的眼！”

    “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