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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江湖风波恶

    这天到了一处镇上,此镇是JX省与江浙省的交界处,来往旅客多半都要在此打尖住宿。镇上只有一家酒店,名叫三江酒楼,不知是不是来自唐王勃的《腾王阁序》中“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这一句。二人说说笑笑走到店的招牌下面,小二却不上来牵马,只是神情倨傲的问道:“两位是要吃饭还是住宿啊?”

    朱逸飞笑道:“日头尚早,我们当然不是住宿,是来祭祭我们的五脏庙啦。你这小二,是新来的吧,怎么也不知道替客人把马牵过去喂草料。”

    那小二听了,这才不情不愿的伸出手来,将马牵了过去。朱逸飞冲他后背喊道:“我的马要加上好的豆饼啊,我加钱!”

    那小二懒洋洋地应着:“两位客官放心吧,一定加最好的料!”并不回头,牵着马向后去了。

    二人并不在意,一前一后进入店里,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不过中间的桌子却是空的。二人坐定后,另一个小二施施然走了过来。朱逸飞说道:“伙计,给我们来二斤牛肉和二斤酒。”

    那小二应了一声,就要朝里走。

    秋桐见桌上满是油腻,心中不喜,说道:“伙计,这桌子上都是油,为何不擦上一擦?”

    那伙计一愣,转过身来,将肩上搭得抹布扔在桌上,说道:“二位若是嫌脏,那就自己动手擦上一擦吧。”

    若是江湖豪客,早就生气给他一个大嘴巴子,但朱逸飞各种苦日子都过过,深知底层人生活不容易,当下不以为意,拿过抹布将桌子揩了一遍。

    秋桐却不愿就此放过那个伙计,说道:“伙计,你店里有什么特色菜,你且把菜名报上来。”

    伙计瞠目结舌,竟然答不上来。胖胖的掌柜一见,赶紧跑过来,满脸赔笑道:“这个伙计新来的,不懂事,姑娘莫怪。我是店里的掌柜,姓余,姑娘有什么吩咐?”这个余掌柜是个公鸭嗓,说话怪刺耳的。

    秋桐道:“既然如此,你把店里特色菜名报上一报。”

    公鸭嗓的余老板赔笑道:“姑娘,本店规模这么小,只有家常的几个菜,不外乎鸡鸭鹅鱼,猪羊牛驴,有什么好报的。”

    朱逸飞听得一个驴字,马上接话道:“驴肉好,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给我切二斤驴肉,再来二斤酒。”

    余老板一连声的答应去了。

    待那伙计端上驴肉和酒的时候,秋桐仔细看了他的的手,发觉指肚附近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不像是干活干出来的。按说秋桐足不出户,怎地有如此丰富的江湖经验?原来越是足不出户的人,却越是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秋桐自小就喜欢缠着那些来天工堡的江湖豪客,听他们说江湖典故。从小耳濡目染,兼之冰雪聪明,是以对江湖上各种害人防人的招数,比一个老江湖懂得还多。

    朱逸飞一见酒肉,当即大喜,立即倒一大碗酒,端起来要喝。秋桐将手轻轻压上朱逸飞手腕,轻声道:“逸飞哥哥,你不觉得这家店有点古怪吗?”不知何时,二人已自然而然的称兄道妹起来。

    朱逸飞道:“哪里古怪?”

    秋桐又轻声道:“你看,靠窗的位置上全都坐着两人,各人都带着家伙。伙计和掌柜的不熟菜名,而且伙计把我们引到中间的桌上。你仔细看看,我们正好在他们的包围之中。”

    朱逸飞闻得此言,这才警觉,发觉满屋子人,从伙计到掌柜的,都脚步轻盈,孔武有力。

    秋桐将头上银钗拔下,放入酒中一试,提起来看时,颜色并无变化。那伙计在旁边看见,冷笑道:“姑娘当我们这是黑店吗?姑娘要是不放心,我喝与你看。”

    说完端起碗,竟“咕嘟、咕嘟”将酒喝完。

    朱逸飞有点过意不去,秋桐却是不理,又掏出一柄银刀,刺入肉中,拔出来时,仍未变色。

    朱逸飞吁了口气:“桐妹,你多虑了。”

    说完又倒了一大碗,举碗要喝时,秋桐又将他拦下,用小刀切了一小块驴肉,放入酒中。

    朱逸飞奇道:“驴肉泡酒,这是什么吃法?”

    秋桐不答,只是将银钗再放入酒碗,再提起时,浸入部分已然乌黑!

    原来这酒肉若是单独食用,全然无事,并没有毒。要是一起下肚,两样混合,才产生毒性。看这钗子黑成这样,估计朱逸飞刚才要是吃肉喝酒,估计此刻已肝肠寸断了。

    那伙计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眼见事情败露,突然双手一翻,两只手都扣了数十枚钢针,突然向朱逸飞和秋桐拍去。他距两人位置又近,两人又是促不及防,眼看两人定然要被拍中。幸而秋桐一直心存戒备,在这危急时刻,突然抓住那碗毒酒,一下子全部泼在伙计脸上。朱逸飞一把将那桌面掀起,挡在二人身前。那酒刚一上脸,那伙计就惨叫一声,脸上似冒出烟来,双眼立瞎,刚才这一拍,也失去了方向,钢针俱都扎入桌内。

    朱逸飞早已抽刀在手,一刀刺去,贯通桌面,刺入那小二腹中。那小二狂吼一声,向后一跳,就此倒毙。

    其他人一见这名伙计发难,一起掣出兵器,将两人围住。说来也怪,一般江湖厮杀,不大为难女子,更何况朱逸飞刚刚拔刀杀了他们其中一人,他们更应该同仇敌忾来杀掉朱逸飞。他们却喜欢拣软柿子捏,大部分人上来却是围住了秋桐。这帮人只派出两人缠住朱逸飞,其他人,包括那个胖胖的掌柜都拿出一根铁棒,劈头盖脸的围攻秋桐。朱逸飞眼见秋桐有难,心中急欲解决掉纠缠自己的两人,奈何两人太过狡猾,不和他正面硬拼,一味游斗。一人使软鞭,一人使盾与刀。两人配合非常默契,远就用鞭,朱逸飞攻近时使盾的人就拼力防住。朱逸飞抽眼看去,看秋桐已左支右撑,苦苦招架,随时都有倒地可能,当下行险。那使鞭之人一鞭扫来,不再闪躲,任由它缠住,那鞭如活蛇一样,立马上身,将朱逸飞腰身缠紧。那人大喜,猛力一拉,将朱逸飞扯飞过来,使刀那人便准备凌空一斩,将朱逸飞一刀两断,这招他们两人配合多年,不知有多少英雄就此惨死。但这次,他们失算了,朱逸飞借他这一扯之力,双脚在地上一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样向使鞭的人扑了过去。那使鞭的人,本以为被缠住的人会猛力挣脱,所以刚才那一拉,也是拼了全力,再加上朱逸飞一弹,那速度,直如电光石火,使刀之人一愣之下,挥刀剁出,却只切了朱逸飞一只脚的鞋底下来,而朱逸飞弹出来时,一刀刺出,将使鞭之人胸口贯穿,余势未已,仍向前滑行。朱逸飞在空中双脚蹬出,正中此人腰身,顺势将剑拔出,整个人在空中折身,又向那使刀之人扑去。那人心胆俱裂,一边用盾护住身体,一边挥刀向朱逸飞砍去,心想他在空中闪躲不便,这一刀直奔他的双腿而去,就是要卸下朱逸飞双腿。朱逸飞空中将剑挥出,“当”的一声将刀荡开,运气握拳,大喝一声:“开!”一招五丁开山,击在盾上。那人顿觉如遭巨木撞击,胸口发闷,“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手臂绵软,钢盾也“哐当”落地。朱逸飞本待想将他解决,但一眼看见,秋桐已头发散乱,她身前几人分上中下三路向她攻来。朱逸飞看出这三人只是佯攻,秋桐背后埋伏一人,已蓄势待发,只待秋桐向后急退时,一剑将她刺穿。朱逸飞无暇多想,脚下一弹,挡在秋桐身后,秋桐这一退之势,带的两人一齐向后飞去。那后面之人心中暗喜,心道两个人一齐过来,老子一剑双雕,回去功劳大大的当即照准朱逸飞后心一剑刺去。没想到朱逸飞根本就不闪躲,身体后仰,伸直手臂,向他胸口疾刺而去,竟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那人虽然一剑可以刺死朱逸飞,自己只怕也性命难保,口中低骂一句:“格老子,你个不要命的龟儿。”伸剑格开朱逸飞这一攻。这人说着一口川话,竟是巴蜀之地的人。

    朱逸飞身形一转,将秋桐挡在自己身后。其他几人见他如此不要命,俱都惊惧。一愣神间,一声唿哨,几人拉出距离,一扬手,数件暗器直飞两人而来,朱逸飞挥剑左拍右挡,奈何有的暗件过于细小,发暗器之人手法又熟,配合到位,上中下三路齐至,还是大腿一麻,中了一支铁蒺藜,顿时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那几人大喜,立马围近,刀剑并举,眼见朱逸飞就要毙命于刀剑之下。秋桐这时腾出手来,将笛子末端一旋,前面顿时有钢针射出,只得嗖嗖连声,围上来的几人俱都身上中针,只有那胖子余掌柜慢了一拍,没有围上来,身上无伤,但也愣在那里。秋桐心中暗暗叫苦,因为金笛中的钢针已经打完。但是却强自镇定,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们中了我的毒针,虽然暂时没有感觉,但一柱香之后就会口鼻流血,暴毙身亡。”她只是随口胡诌了几句,但周边围攻的人,恰巧都是用毒高手,知道越是没有感觉的毒药才越是可怕,依他们的想法,这小针扎不死人,不煨点毒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余胖子牙齿打战,强撑着说:“你那笛子这么小,针早就放完了,还是放下束手就擒的好,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就是想拿你跟令尊换一本书罢了。”宋秋桐故意冷笑一声,说道:“一次就打完了?你也太小瞧我们天工堡了,要不你来试试?”说着缓缓将笛端指向胖子余掌柜。余掌柜大叫一声,骇得将窗户撞碎,逃了出去,其他受伤之人,已如惊弓之鸟,见状纷纷奔逃。

    朱逸飞神智尚清,知道这几人只是受伤,一时怕了,回过神来,还是会回来将二人杀死。低声道:“桐妹,这几人似是冲你来的。你快出门上马逃走。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秋桐眼中含泪:“朱逸飞哥哥,别说了,我是不会丢下你独自逃生的。”

    说着检查朱逸飞伤势,却见他腿上钉着一枚铁蒺藜,拿了下来,发现它制作精巧,通体乌黑,放到鼻子边一嗅,隐隐有股腥气,知是煨了巨毒。朱逸飞故意道:“身上穿了金缕玉衣,可惜没有金缕玉裤啊。不然就不至于受伤了。不过也就是我,换作一般人,这铁蒺藜定是打穿了腿,幸亏我皮粗肉厚,只是擦破点油皮。”秋桐本来满心难过,听他此时还自吹自擂,忍不住破涕为笑:“呸,要是打在你的脸皮上,估计连个印子都不会留。”说话间,秋桐将他裤子割破,只见伤处流出黑血来,大腿已肿得像象腿一般。形势危急,不及多想,凑嘴上去就吸。朱逸飞道:“喂喂,男女什么不亲来着,又是那地方……”话音未落,秋桐已将头埋在他两腿之间,玉唇已凑到伤口上,用力吸了一口,吐了一口黑血出来,接着又将头埋了下去,再吸一口……直到血转为鲜红,方才用布带扎紧腿根,防止剧毒快速攻入心脏。

    刚才情急,两人都是心无芥蒂,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刚才情形若是落入别人眼中,实在是惹人遐想,两人都满脸通红,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朱逸飞打破沉默,站起身来说道:“好啦好啦,我没事了。你救我一命,我还你自由,咱们两不相欠了啊。你自己赶快回家吧,江湖风波恶,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秋桐道:“那你呢?”

    朱逸飞哈哈笑道:“没你这个累赘,我坐下喝酒吃肉,站起八面威风,哪个敢惹我。你快走吧,老子现在看到你很烦。快走快走,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秋桐毕竟年幼,心道我刚才不顾性命不顾人言的救你,一转眼你就这样对我,不由委曲的眼泪在眼中滚来滚去。朱逸飞一见,心差点软了下来,但是若不把她赶走,两人都要丧生于此,强自硬起心肠:“快滚快滚,有泪回家流去,不要让老子看你哭哭啼啼的死样子。”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只碗,“哐啷”一声摔碎在秋桐脚边。

    秋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掩面奔下楼去。

    朱逸飞待她下楼,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楼板上。强自挣扎,半晌却起不了身。想来这毒过于厉害,不是那么轻易就吸干净的,现在已随血液流转,以至手脚都麻痹了。

    正在狼狈不堪无法起身时,突然间一支酥手伸到他腋下,扶他起来,转脸去看时,正是秋桐那泪痕尤在的俏脸,当下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一番苦心瞒不过她,她也决不会弃下自己逃命,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二人挣扎出来,不由得都呆了,原来小黑小黄两匹马俱都口吐白沫而死。显是这批人怕二人乘马逃走,是以一不作,二不休,早在那小二将马牵到后院时,不是将豆饼加在草料里,而是加了剧毒将两匹马都毒死了。这些人如此处心积虑,只怕不会就此收手,多半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秋桐这匹马甚通人性,一路相处,早已结下深厚感情,这两匹马前些日子两情相悦,做了些没羞没臊的事,说不定都怀上宝宝了,一念及此,眼见爱马就此僵卧倒毙,秋桐忍不住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