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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

    突然,一个白须飘飘,手持长剑的道长冲入炮手之中,剑风响起,已是七八人倒地。这人正是性子迟缓的清风道长,也正是因为他的慢性子,晚来了一步,是以没有被困在院中。

    他性子慢,却是出剑如风,只是因为是出家人,慈悲为怀,长剑过处,只是挑断了那些炮手的手筋脚筋,让他们无力拉索,却不至于死。

    那蒙面人见势不妙,一招“长虹贯日”,飞身直刺清风道长后背,这一招围魏救赵,逼得清风道长不得不反手招架。

    那蒙面人内力深厚,剑法又奇,不一刻,逼得清风道长险象环生,仅能自保,再无力进攻。清风苦命支撑,知道自己一旦不支,这两架回回炮定会将院中兄弟尽数砸死。当下不和对方硬碰硬的决斗,却是绕着两架炮游走,抽空砍一剑炮索,刺一剑炮手。只要清风道长砍炮索,那蒙面人就要全力来救,两人像追迷藏似的绕着两架炮游斗。清风道长这招颇为无赖,若是平时,他自是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但事关一众兄弟生死,眼下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即便如此,清风道长也没有讨到便宜,身上已被那蒙面人刺中数处,鲜血不断涌出,已在两架炮的周围,画了两道血圈。清风知道这样下去必然不支,心中暗暗焦急,心道:“怎么院中众兄弟还未出来相助?”

    他可不知道一帮弩手,手持强弩,团团围住了院子,里面的人只要稍有动静就放箭。不要说人,就是一只飞鸟,也飞不出来。

    这时从大门内,一张八仙桌飞了出来,立刻箭如飞蝗,将桌面钉满。

    不久又是一只八仙桌飞出,射出的箭就少了很多,但还是钉了不少。

    但随着八仙桌一张接一张地扔出,外面的弩手似乎也明白里面人的意图,意在耗费他们的羽箭,已没有人愿意射箭了。

    到后来,不但扔出八仙桌,连一头已被宰杀、鲜血淋淋的猪都扔了出来。

    这猪,当然是一早被涂破天一刀断头,后来被开膛破肚准备做成大菜上桌的那头。不过后来事起变故,所以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被肢解。

    射手中有人笑道:“好嘛,今天完事后,有猪肉吃了。”

    另一人笑道:“不知会不会再扔些酒出来。”

    又一人说道:“再扔点蒜头出来啊,吃肉不吃蒜,香味减一半。”

    此语一出,包围的众人中十人倒有九人笑出声来。

    但是笑容很快凝结,因为一个人从死猪的腹中急速暴起,手中钢刀划过眩目的白光,直奔那些弩手而去。

    这个人,正是占小魁!他是侏儒,本身身材又极瘦小,这头大猪剖开的肚中装他和一把刀,真是绰绰有余。

    原来涂破天听取杨安的计策,让膂力惊人的吴一等人,不断地向外抛掷桌椅杂物,一来消耗对方的羽箭,二来麻痹对方。果不其然,这些弩手逐渐放松了警惕。这时,凤凰堂的机会来了。杨安安排身材瘦小但刀法纯熟的占小魁钻入已开膛破肚的猪肚内,由吴一抓住猪腿,旋转身体,将猪与人整个抡了起来。只见那头巨猪在他的手中,直如玩具,转得像风车一样,都快看不清那原来还是一头猪了。这时,听他吐气开声,大喝一声:“走!”

    于是巨猪如离弦之箭,向门外飞了出去。这就是死猪大变活人戏法的秘密。

    占小魁早在十年前,一个人,一把刀,杀掉了岭南五虎,武功自是不弱。此时如猛虎出笼,将憋了一天的气尽情发泄,虽然身上已经中箭,但锐气不减,直砍的那帮弩手哭爹喊娘。

    纷乱中,八仙桌还是一张接一张的抛出,但突然间,扔出来的八仙桌活了!

    八仙桌其实不能活,能让它变活是其实是人!

    每个八仙桌底下都藏着一个人,紧紧的吸附在桌底下,衣服和桌都是黑色的,有夜色的掩护,根本就发现不了。

    等到弩手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些潜藏在八仙桌后的都是高手,且全是像涂破天这样善于近战的高手,只见他们顶着八仙桌当盾牌使用,挡住羽箭后迅速近身。一旦近身就如同虎入羊群,砍瓜切菜一样的,收拾着这些手中有弩,却没有多少机会发射的弩手。

    杨安却没有出手,反而急速飞奔远去,难道他会临阵逃脱,当然不是,他要去破坏回回炮!

    这边清风道长步子越来越慢,几乎晕了过去,那蒙面人却是一剑狠似一剑,每招都是要命的招数。

    杨安人未到,已伸手掰断算盘档,将五粒算盘珠分上中下三路向那蒙面人打去。

    没想到那蒙面人接暗器的功夫也甚是了得,凭空好像一下多了好多条手臂,恰如千手如来一般,轻松地将五粒算盘珠子全部接住,用手一捏,将五颗珠子团成一个金球,冷笑道:“凤凰堂果真是有钱,杨总管这一出手就扔了五两黄金,真是多谢杨总管赏赐了。”

    杨安的金算盘从算盘框到算盘珠,都是纯金打造,档是花梨木所制,自是价值不菲,一个算盘,抵得上寻常人家华屋美厦。若非遇到如此紧急情况,也是万万舍不得将黄金当暗器打出的。万万没想到分上中下三路打出去的珠子,不但没伤到敌人,反而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被对方全部接收了。杨安是凤凰堂的总管,还从来不曾做亏本的买卖,今天可是破天荒头一回,损失这么大。杨安暗暗心惊,嘴上却不肯示弱:“赏你的压岁钱,还不跪下给长辈磕头?”

    那人冷笑一声:“老子少你这三瓜两枣,还你!”将团成一团的金球突然向杨安掷来。

    金子沉重,本来每粒算盘珠就重达一两,五粒团在一起,就是五两。杨安听那金球破风之声甚急,纵然万分舍不得,却也不敢像对方一样硬接,跃起避过。

    那金珠带着“呼呼”风声,就此没入了黑暗之中,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若是第二天有个拾粪的老头早起,捡到这么一坨黄金,只怕会乐得十天睡不着觉。

    杨安人在空中,用一招五丁开山,用算盘的黄金角,向那人猛劈下来。

    清风道长见来了强援,也强打精神,上前夹击。

    那人运剑如风,将杨安一下子也笼在剑网中,竟是遇强则强,毫不慌张。

    二对一,也只是勉强战了个平手。

    杨安与清风心中都暗暗吃惊,这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厉害人物?为何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人的存在?

    好在又有凤凰堂的人冲了过来帮忙,那蒙面人见对手越来越多,知道大势已去,今晚全歼龙兴凤凰堂的计划失败,好在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是以无心恋战,用剑虚晃几招,逼退杨安与清风道长几人,直奔那帮弩手而去。

    等他看到弩手们被宰杀过半,气得几乎晕去,急忙挥剑抵住数人,那些获救弩手就趁机排在他身后。蒙面人一路冲杀,将被分割包围的弩手逐渐救出,大喝道:“风紧,扯乎!”众弩手立刻排成阵势,慢慢退到拴马的地方,随之跳上马,趁夜色逃窜。

    凤凰堂的几位兄弟不忿,施展轻功去追,反而都被射伤,余人都被杨安喝住:“穷寇莫追,不要再中了埋伏。”

    众人赶紧抬走死难弟兄,包扎伤者。此一战,江西分堂大小头目伤亡过半,多半是被巨石砸中而亡,还有些是在与弩手的争斗中被射杀射伤。杨安与涂破天检查一下死的众弩手,发现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涂破天叹了口气:“此人先是送棺材来乱我军心,知道如此一来,我江西分堂一定会召集各地头目议事,他却趁机把我们围住,准备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世上竟有如此阴险狡猾的人,到底是谁?这人武功如此之高,绝对不可能是无名之辈,此前为何一真从未现身?可惜没能抓到一个活口!”

    杨安道:“其实我已经猜到敌人是谁了。除了天工堡,谁能这么快在龙兴调来这么多精良的连发快弩和这种攻城掠地才能用到的回回炮?”

    涂破天怒发冲冠:“我等与天工堡虽然素来不睦,却也从未撕破脸。他们对我们未宣而战,一下杀害了如此众多的弟兄。我明天就召集人马,直捣他的老巢!”

    杨安道:“涂兄弟稍安勿躁,此事不可鲁莽。我也只是推测是天工堡所为。听说事情的起因是朱逸飞掠了宋吉亮的女儿,估计此役是对此展开报复。不如你快马加鞭到总堂将此事禀告教主,听教主调度。我这里去找军师会合,弄清楚事情真想,再想办法营救慕纱。”

    涂破天听总管如此说,只有强压怒气与哀痛,望一眼这些与自己共同浴血奋战过,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过的死难手下,很多人已断臂残肢,更有几人极其惨烈,被巨石砸成肉饼,血肉模糊,已难辨人形。其中更有自己少年时的玩伴,脑袋被砸中,脑浆流了一地。耳中更是闻到他们沉痛压抑的呼痛之声,就算他一直心硬,此时虎目中还是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当即衣服也未更换,怀着一腔悲愤,快马加鞭奔集庆而来,一路人日夜奔驰,马不停蹄,马都累死了几匹。没想到刚到凤凰台,还没来得及与众人相见,却看见朱逸飞与仇人之女正要拜堂成亲,当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由分说就砍断了拜天地的红绸。

    凤凰堂向来团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众人听他如此说完,俱都沉默,满心沉痛,刚才喜庆的气氛一扫而光。朱逸飞与秋桐对望一眼,眼中都是惊疑不定。两人心中都在想,对方属于另外阵营,一山难容二虎,双方迟早会有一战,只是没想到这一战来得如此之早,如此之巧!

    涂破天越说越气,眼见宋秋桐穿得喜气洋洋,满面红光,再想起受伤和死去的弟兄,心中悲愤难抑,当即挥刀向秋桐砍来,口中喝道:“还我兄弟命来!”秋桐眼睛一闭,却是不闪不避,心中说道:“两家积怨越来越深,我不能和逸飞哥哥成亲,不如死在他面前算了,至少他以后还会常记得我。”

    眼见这一刀直奔秋桐雪白粉嫩的脖子而来,一支割鹿刀斜里挥出,“当”的一声挡住了刀口。

    这把刀的主人,自然是朱逸飞。这一刀下去,就将涂破天的片刀削了一个很深的豁口。

    涂破天对自己这件称手的兵器甚是爱惜,见朱逸飞损坏自己兵器,更加怒发如狂,破口大骂:“朱逸飞你这个重色轻友的东西,仗着拿了天工堡几件宝物,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来来来,老子与你斗过,看看是老子的刀快有用还是你的刀快有用。”他的刀当然不如朱逸飞的宝刀锋利,是以他说的第一个“快”当然是指速度,第二个“快”字才是指锋利。

    朱逸飞不敢与他动手,当下翻身跪倒:“涂大哥,小弟不敢冒犯,一来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二来秋桐于我有救命之恩,小弟愿意一命换一命。”正所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兄弟不负卿?在情与义之间,男人,最是难以决断?有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也有人说,你动了我的衣服,就不要怪我动你的手足啊。

    涂破天大怒:“你当我不敢杀你吗?”

    说着一刀劈下,直奔朱逸飞顶门而去。

    却又是“当”的一声,砍在一支金笛上。

    原来秋桐刚才满心哀怨,一心赴死,等到朱逸飞拔刀相护,不由芳心大喜,生的欲望又燃烧起来,当然不能让人伤害情郞,当即伸笛架住了涂破天的刀。

    涂破天本来是想试一下朱逸飞,中途变招用刀身拍在他肩上的,却没想到宋秋桐敢向他出手,这样一来更加恼火:“好好好,你们奸夫淫妇一齐上好了,老子可不怕你。”

    说完又是一刀向秋桐斩去,秋桐听他乱骂两人是奸夫淫妇,心中暗怒,手下也不再容情。当下两人围着朱逸飞游斗起来,朱逸飞手足无措,一会向秋桐说道:“桐妹不要无礼。”眼见秋桐不支,又向涂破天打拱作揖道:“涂大哥手下留情。”

    两人哪里管他,直杀得天昏地暗。

    常遇春手持长槊立在一边,看着两人游斗。他一直没有阻止涂破天的冒失,一来他看出涂破天砍朱逸飞那一刀只是虚招,二来也想看看宋秋桐的武功。要是两人有性命危险,以他的武功,救护一定是来得及的。是以他手中一直紧紧握着槊,不敢有丝毫大意。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只见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挥刀将两人兵器架开。

    众人借着灯光细看,原来是凤凰堂在钱奇处的卧底——徐进。

    涂破天大怒,也是杀红了眼,加上并不知徐进是卧底,以为他是天工堡的人,竟然一刀向徐进砍去,秋桐趁机用金笛去点涂破天后背要穴。徐进却要先救涂破天,不顾自身安危,挥刀去架秋桐的金笛。

    眼见三人难免有人受伤,忽然一阵风来,一柄长槊搅了进来,槊头连挡带拔,将众人兵器一一格开。

    常遇春厉声道:“大家停手!”

    涂破天还欲冲上前去,却被常遇春用槊连刺带挡,槊长刀短,真是一寸长一寸强,两三下将他逼得远离战局。

    涂破天道:“常兄弟,天工堡将我分堂兄弟残杀过半,教主不在,你可要代为主持公道!”

    涂破天虽然和常遇春同为凤凰堂分堂主,地位上实则有差异。一来常遇春主管的是集庆,是凤凰堂的大本营,相当于九门提督;二来常遇春还是总堂主的爱徒;三来他现在暂代总堂主,加之其人有勇有谋,素来服众。所以从哪个方面来说,涂破天都是对常遇春又畏又敬。

    常遇春叹了一口气:“涂大哥,你年长我几岁,怎么做事还这么冲动?事情还未查明,有事不可以好好说吗?非要动刀动枪的?”

    涂破天惭愧起来,垂手立在一旁。

    常遇春道:“徐进,你怎么来了?”

    徐进道:“禀教主,小人奉军师之命,有紧急事情禀告。”

    刘基?众人闻言又是一惊。这刘基乃是青田人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无遗策,是凤凰堂的军师,影响凤凰堂的每个重大决定。他既然派人前来,多半是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不然不会让凤凰堂埋在天工堡多年的一个暗桩,在这个时候,提前暴露。要知道,这些暗桩,潜伏多年,充当着凤凰堂耳目的作用,个个作用非凡,若非事情紧急,断断不会自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