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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凤凰台上凤凰游

    徐进没有去找宋吉亮,想来是心有余悸,分不清事情原委。却是连夜找到凤凰堂军师刘基,将事情原委禀告。刘基知道事态严重,命他赶紧追赶涂破天,一路上累死几匹好马,却还是来晚了一步。

    常遇春听徐进将事情说完,沉思半晌:“你说这个人是宋吉亮?”

    秋桐插嘴道:“肯定不是我爹爹,他性情温和,哪里会如此惨暴?”

    徐进道:“可是眉目声音,言行举止,明明就是他。我在天工堡做事多年,怎么可能会认错?”

    几位堂主互相对望了一眼,好像同时想起了一件东西,王腾先开口道:“难道是人皮面具?”

    徐进道:“人皮面具?是不是在未腐的死尸上切下薄薄的一层人皮,经药浸火蒸等一大套手续,才能制出?”

    常遇春道:“那只是江湖传言,真正的人皮面具我也见过,只是冷冰冰的,脸上神情不能变化。”

    秋桐笑道:“天工堡造物之奇,不是外人所能想到的。我小时候就见过他们用一种树胶制作一种比纸还薄的面具,戴在脸上,不对,应该说是贴在脸上,喜怒哀乐俱都能在面部显示,与真脸无异。”

    徐进道:“那又怎么能这么像你爹爹呢?”

    秋桐道:“这也不难,可以先请泥人匠按照我爹爹模样捏一个一模一样大小的头像,待干后,将那种特殊的树胶敷在头像上,干后凝固,取下来用小刀切割掉多余部分,并将人皮面具分割成额头,脸颊、下巴等多块,分别贴在脸上,再经过上色,粘贴毛发等妆扮,就和爹爹真人无异了。”

    常遇春微微点头,道:“有道理。那个人肯定不是宋吉亮,若是,没有必要杀钱奇与徐进。正是因为钱奇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所以才要杀他灭口。”

    徐进也道:“我想起来了,那人最后施展杀手,阴毒异常,也不像宋堡主所习武功。不过我瞧那人,却是不像戴了人皮面具,因为人皮面具再怎么精巧,也不可能将那么丰富的表情呈献出来。我跟他近距离格斗过,毛发纹理,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可寻。”

    秋桐忽道:“哎哟,我爹爹有危险!”

    众人不知她说什么,常遇春却是明白:“不错,这人处心积虑,挑起事端,是希望我们两家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人之利。他必将是不利于你爹爹。”

    朱逸飞说道:“这人为何要挑起这许多江湖风波?对他有什么好处?”

    常遇春说道:“如果我们汉人团结一心,朝庭岂不是睡不安稳?反过来,若是我们自相残杀,可不是让元人乐开了花?这几年元朝名将扩廓帖木儿几次写信前来,让凤凰堂暗中助他,堂主都严辞予以拒绝。想来,若是能除掉凤凰堂,哪怕是消弱我们,都是元庭乐意见到的事。”

    秋桐道:“元庭处心积虑,估计在各派都策反了一些奸人。他们在暗处,我爹却在明处,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怕爹爹早晚着了他们的道儿。”

    常遇春道:“哼,我凤凰堂岂能做他的棋子,他以为我损兵折将,一定会残酷报复,也太小看我常遇春了。”

    秋桐赶紧道:“常堂主英明,家父一定是受奸人蒙蔽,以为我遇害,才会攻击贵堂江西分堂的。”

    常遇春向涂破天道:“传令江西各位兄弟,不得轻举妄动,更不得报复天工堡。飞鸽传书杨安与刘基,让他俩派人赴天工堡解释此事,告知宋堡主,十日之内,他女儿将完璧归赵。十日为限,期间不得再攻打我凤凰堂。否则必将遭到凤凰堂残酷报复!”

    涂破天心中虽然不满,也只有领命而去,安排布置去了。

    常遇春又向曲飞、徐达、王腾道:“你们三位堂主,挑选堂中高手,护送宋小姐回江西天工堡。”

    曲飞三人齐声领命。

    常遇春又向肖黄道:“朝庭征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夫十五万人,修治黄河,你同我一起,去做一件大事。”

    肖黄道:“此事之前冷堂主给我透露过一二,只是雕刻石人,是一项技术活,需要调辛小天随行才好。”肖黄口中的辛小天与朱逸飞一样,也是凤凰堂四大灵童之一,绰号青鸾。听这绰号,可知长得好看,更难得的是还有一双巧手。

    常遇春道:“辛小天另有安排,雕刻石人这事,就由你来完成吧。”

    肖黄拱手道:“那我就勉力为之吧,若是雕出来的太丑,大伙儿就凑合着看吧。”朱逸飞见没他的什么事,急忙说道:“二师兄,还有我呢!”

    常遇春道:“你受伤未愈,毒尚未清,还是留在堂中安心静养吧。”

    朱逸飞道:“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连漪道:“朱逸飞兄弟,不要逞英雄了。你身体内的毒很厉害,正在慢慢损耗你体内的真气,不信你运气试试。”

    朱逸飞闻言稍一运气,突然觉得空的厉害,体内真气四散游走,一时竟然无法凝聚。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虽然如此,终究是放心不下,说道:“此事因我而起,怎好让众位兄弟替我辛苦,终归还是我亲自了了此事为好。”

    常遇春知道他的性格,此事因他而起,护送的又是他的未婚妻,他自己绝不肯躲起来,让众位兄弟替他送命。沉吟一下,说道:“如此,你也随行吧,只是路上千万要小心,尽量不要动手,以免损耗真气。”

    朱逸飞见他允了,心中大喜,连连点头称是。

    秋桐见他一头冷汗,怜惜地上前,掏出香巾,为他拭汗。道:“你既受了伤,自该安心静养,又逞什么强?”

    在众人含笑注视下,朱逸飞备感狼狈,手忙脚乱的扯过香巾:“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擦了一把,发觉弄脏了香巾,不敢再擦,也不好意思再还,小心叠了,揣进了怀中。

    这时巨大的孔明灯忽然变得更加明亮,照亮了两人羞红的脸以及互相逃避的眼神。朱逸飞终于找到了话题:“桐妹,你不是要坐孔明灯的吗?”

    秋桐当即开心起来:“是啊,是啊,我们坐灯去。”

    朱逸飞转头向常遇春道:“请二师兄恩准。”

    常遇春“呵呵”笑道:“什么恩准不恩准的,灯就送你们了。只可惜了这花好月圆夜,你们没有拜成天地,入得洞房。”

    朱逸飞与秋桐都是少年心性,听见常遇春允了,俱都大喜,洞房不洞房,倒是不太在意。

    两人走近灯前,发现这灯好大,里面定是用篾条等先搭了架子,外头再用无数整张牛皮,连缀而成,针缝处再用骨胶涂抹,使不漏气。下面却是一个大藤筐,筐中架着一口大锅,锅中满是酥油,酥油中有无数灯蕊,俱都点燃,是以大灯无比明亮。要不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拉着筐上连结的粗绳,早就乘风而去了。

    秋桐扶着朱逸飞,小心跨了进去,自己再从对面跳进去,以便保持竹筐平衡。

    这时,常遇春与曲飞、王腾几人都来到筐边,微笑看着二人。连漪小心叮嘱道:“若是升得太高,就熄掉几支灯蕊,不要太贪玩,小心出事。”

    秋桐微笑点头:“多谢姐姐提醒。”

    这时巨大的孔明灯被热气充得鼓鼓的,几名壮汉死命拉着绳子,脸都憋得通红,汗珠一颗颗的滚落。

    常遇春举起手来,向下一挥,几个壮汉如遇大赦,一起松手。孔明灯忽然失去拉力,腾空而起。有一个大汉反应迟钝,松手晚了,竟被带了上去,哇哇乱叫,惊惧中不敢松手,眼见要越升越高,正在这危急时刻,“哧”的一声刀响,一柄飞刀将绳索切断,那大汉啊的一声惊叫,掉了下来,幸好砸在树冠,又“扑通”一声堕下地来。他皮粗肉厚,竟是没有受伤。原来是铁面判官曲飞眼见形势危急,放飞刀救了他一命。

    秋桐闻听大汉惊叫,向下看时,只见自己已在众人头上,见几位堂主带连漪俱都挥手示意,也忍住害怕,面带笑容,向地上的人挥了挥手。

    孔明灯越升越高,底下的人越来越小,渐渐不见,隐藏在夜色中了。

    最初的紧张过去,两人相视而笑,此时一月如钩,高悬于顶,二人似乘风向月宫飞去。秋桐忍不住吟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吟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想到千里之外父亲的安危,不由滴下泪来。

    朱逸飞吃了一惊:“桐妹,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

    秋桐道:“没事,只是想起了爹爹,不知他老人家还安康?”

    朱逸飞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不要担心,堂主已安排人马,送你回家,不消十日,你们父女就可团圆了。”

    秋桐幽幽地道:“我们父女一团圆,只怕我俩又要分别了。”

    朱逸飞心中“嘭嘭”猛跳几下,当即安慰道:“不要紧,我回来养好伤后再去看你。”

    秋桐这才开心起来,伸出一个小指头过来,说:“拉勾。”朱逸飞不明所以,但还是伸了一个小指头过来,秋桐轻轻勾住,又伸出拇指,轻轻抵住朱逸飞的拇指。秋桐轻轻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朱逸飞不愿她过于伤心,有意逗她,道:“好,一千年,一万年,都不变。对了,你刚才吟唱的最后一句怎么说?”

    秋桐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朱逸飞问道:“婵娟是什么东西?”

    秋桐笑道:“你猜猜看?”

    朱逸飞道:“是个女人,还是个美女,对不对,三国时的,我记得没错吧?”

    秋桐笑得花枝乱颤:“朱逸飞,你真逗,哎哟,我笑岔气了。我头一次听人把月亮说成是美人的。”

    这个丑朱逸飞在老大面前出过一次,是以朱逸飞其实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的,见她开心了,当即“嘿嘿”一笑,也不解释。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互相依偎。向下看去,只见城墉与淮水只一线,而月下大江翻涌,浪花不知淘尽多少英雄。孔明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木牛流马早已不传,而他发明的孔明灯,却在长江上空见证了一对恋人的爱情。孔明灯,正慢慢向长江中间的鹭洲飞去。秋桐有了些微倦意,靠在朱逸飞胸前,打起了瞌睡。

    空气中的气流,随着高度的不同,流向其实是不一样的。这时灯笼越升越高,风向随之而变,开始向城中飘去,引得一城老小都出来观看,都咂舌不已,啧啧称奇。

    朱逸飞眼见到了城中,就慢慢熄灭灯蕊,将高度一点一点降了下来。最终,两人停在一家客栈的门前。

    小二见二人从天上而来,一时张口结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道:“二位仙人要住店吗?”敢情把二人当神仙了。

    朱逸飞“哈哈”一笑,要了两间上房,两人一人一间,依依分开,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朱逸飞就来到秋桐门前,站了半天,却没有勇气敲门,怕她还没醒,想让她多睡会,于是就一直站在那里。

    春寒还在,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衣裳。他的眼角,沾上的,不知是露水,还是离人泪?

    这一夜秋桐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梦见自己被人捉住了,朱逸飞急匆匆的过来相救,却中了埋伏,被一只黑手,一掌打入万丈深渊。正在伤心的时候,打人的人出现在面前,竟是自己的爹爹,刚要叫,那人将脸一抹,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挥手,押上来一个人,这个人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秋桐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身上的绳索越紧,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喊,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可是身体就是动不了。可怜的姑娘,她被魇住了。

    这时有人轻轻拍拍她,喊她的名字,将她从梦中叫醒。她睁开眼,就撞上了朱逸飞关切的眼神

    朱逸飞说道:“桐妹,你做噩梦了?”秋桐见朱逸飞好端端的坐在床头,当下喜极而泣,一把抱着他哭了起来,口中喃喃地道:“谢天谢地,你没事。”

    朱逸飞不知这个小姑娘心中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波折,唯一会做的,就是不停抚着她乌黑的长发,给她一点安慰。

    过了不知多久,鸡叫了五更,此时秋桐脑子中却是想起了一首南朝民歌《读曲歌》:

    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暝不复曙,一年都一晓。

    想着想着,身子不由得热了起来,脸臊得通红。这时朱逸飞起身,宽衣解带起来。秋桐大羞,说道:“你想干嘛?”

    没想到朱逸飞却是从身上脱下了金缕玉衣,递了给她,道:“我怕你路途凶险,所以脱了这个给你防身啊。”接着又恍然大悟:“哦,原来你这么色,以为我想干啥来着。”

    秋桐又羞又怒:“呸呸呸!你才色,你就是个大色狼,不然你天不亮就跑到我房间脱衣服干嘛?”

    这时门外有人轻咳了几声,接着叩门声响起。

    朱逸飞急了,道:“腾哥他们来了,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秋桐红了脸:“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朱逸飞就乖乖地去到墙角面壁去了。

    虽然两人说话都竭力压底声音,但是门外可是有凤凰堂的四大高手在,内力修为深厚,听力惊人,已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衣服整理好,开门出去时,发现王腾、曲飞、徐达、汤和率一干凤凰堂的帮众,早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王腾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人,嘴角含笑,心道:“我这个弟弟,还真是个急猴子性子。”

    徐达却不管不顾,贼眉鼠眼的对朱逸飞说:“逸飞老弟,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啊。”

    朱逸飞急赤白脸的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曲飞、王腾、徐达、汤和四人却都是脸上含笑,不听他的解释。

    这时帮众拉过来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秋桐道:“我还是骑马吧,在车里闷的慌。”

    王腾笑道:“还是在车里安全些。”

    秋桐道:“我们每人坐一辆吗?”

    王腾摇头:“全是你一个人的,你爱做哪辆坐哪辆。”

    秋桐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心下感激,不再要求骑马,顺从地坐了一辆。

    此次出行,除了曲飞、王腾、徐达、朱逸飞、汤和之外,凤凰堂还派了二十个盾牌手,十个长枪手,五个弓箭手,为了便于贴身保护,还带了孪生的公孙姊妹,姐姐名叫公孙纳兰,妹妹名收公孙素月。姐妹俩长于近身搏斗,适合做贴身的防护。两人是十五六岁年纪,长得花容月貌,可惜的是身材矮小了点,也就三尺多点,像没有发育完全的女童。每人骑了一匹快马,排成阵形,向江西行省进发。此行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是精挑细选,每个人的武功都有独到之处。

    一行人就此踏上凶险未知的行程,正是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