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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小桥流水娃娃

    三月十二。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出门在外的辛苦自不必说,但和丢掉性命相比,辛苦算什么。每一次住店,都像是与阎王比邻而居。

    餐风宿露,日夜兼程,秋桐一行已赶至江西行省,算算剩下的时间,还有三天。再过三天,就能见到自己的爹娘了。当初想离开家的心情有多迫切,现在想回家的心情就有多迫切。

    今晚住悦来客栈,刚一安顿好,朱逸飞就冲出去了。原来他来时看到街角里,有一家烧鸡店,让他馋涎流了一地,是以一得空,就冲出去买烧鸡去也。等他回来时,天色已晚,发现凤凰堂各个房间都燃起了蜡烛,各人的房间里都飘着一股好闻的松香味。这蜡烛怎么这么香呢?朱逸飞不禁有点疑惑,再看身边的花家四兄弟、曲飞、汤和、徐达,竟然都趴在桌上睡着了。自己也觉得头很晕,有醉酒的感觉,床呢?床在哪?我要睡觉。朱逸飞忽然警醒起来:不对,不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推了徐达一下,他软软的倒在地上,口中竟然还在发出鼾声。朱逸飞突然明白,中了敌人的道了。只是从进店起,很多兄弟连一口水都没喝过,怎么会中毒呢?突然想起了那散发着松香味的蜡烛,对了,蜡烛。当下摇摇晃晃的走到蜡烛前,刚要吹熄它,一个小二踱了过来:“这位客官,有事?”那小二的眼睛凝视着朱逸飞,朱逸飞感觉自己如同梦魇一般,乖乖地答话:“我想吹灭这蜡烛。”

    “你为什么要吹灭它呢?”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因为我怀疑它有毒!”

    小二笑了,拿起蜡烛,凑到朱逸飞的鼻子前:“客官说笑了,这么香的蜡烛,怎么会有毒?不信你再闻闻。”在他移动的期间,他的眼光始终锁定朱逸飞的双眼,使朱逸飞无法摆脱,不由自主的将鼻子凑过去,吸了一口。

    “对了,就这样,再试一次。”小二声音更加柔和了。朱逸飞真地乖乖地又吸了一口,慢慢的瘫软在地。小二冷笑一声,朝他踹了几脚,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妈的,这个贪吃鬼,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

    这一行人中,只有秋桐一个幸免。这姑娘,没有点蜡烛,用手支着侧脸,坐在桌前想自己的心思。女人的幻想,就如水缸里的葫芦,按下去一个,又浮上来一个,此起彼伏,不知时光流逝,天色已晚。就算天色晚了又怎么样呢?在黑暗中沉思默想更好。

    过了一会,房门上响起了叩门声,小二端着一碗热汤进了秋桐的房间,摸黑放在了桌上。

    “这位姑娘怎么不点灯啊,我来替你点上吧。”说着取出火镰,“嗒嗒”响了几声后,房间里亮堂起来,那蜡烛冒着淡淡的烟雾。

    小二却不走:“姑娘,这是你点的紫菇灵芝汤,趁热喝了吧。”

    “你先出去吧,我现在没有胃口。”秋桐指了指门。

    小二却不出去,仍然劝道:“这可是本店独门秘方配制的,客人喝了没有不夸的,方圆百里的饕餮之徒都跑过来,专为了喝它。”

    一丝疑惑浮上秋桐的心头,“饕餮”这个词,也是一个店小二能知道的?为了试探此人,秋桐不动声色地端起了碗,悄悄将左手的拇指尖浸入汤中。纳兰、素月临走前,送了她一个合金铸出的指甲套,薄薄的,正好可以戴在拇指上。别看这东西小,却可以验出绝大多数毒性。

    秋桐将拇指悄悄移出汤碗,心中立时吃了一惊:那指甲套显出乌黑的颜色!

    那小二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她,温和的劝道:喝呀,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那小二的眼睛闪着魅惑的光,语言中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逼迫。秋桐的手竟不受自己控制的慢慢慢慢、慢慢慢慢端着汤碗向唇边去。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对,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心中却无法弄清。

    小二仍然笑眯眯地:“对了,这样才是好姑娘,喝了你就可以睡了,永远的睡了,不用这样担惊受怕的上路了。”

    秋桐心中有一种力量在抗争,这股力量是想让她扔掉这个碗的,可惜地是这股力量太过微弱,无法与这双眼睛散发出来的力量抗衡,但至少拖延着它。因此秋桐的碗举得很慢很慢。虽然慢,也举到了唇边。

    那小二的脸上闪现一抹得意的笑,眼中的光弱了一些。秋桐稍稍恢复了心智,碗又从唇边降到胸口。

    那小二重又凝聚那魅惑的目光,盯着秋桐的眼:“喝吧,喝吧,这可是你妈妈亲手为你做的汤,你最爱喝的。快点喝了吧。”

    他的眼神,他的语音,似有一种魔力,秋桐的碗,又慢慢举起来,凑到了唇边。

    正在这时,一粒东西破窗而入,那小二突然惨叫起来。他的一只眼睛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花生米!

    他发出惨叫的同时,秋桐心中的那股力量重新占了上风,那只装满毒汤的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那小二一声惨叫过后,立即夺门而逃。秋桐愣了一下,打开窗,外面空空如也。

    是谁,在这种关键时候救了自己?秋桐的头仍然很痛,思考不出一点头绪,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江湖,这就是我所期望的江湖吗?

    回过身来,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瓷瓶,小心的打开瓶盖,凑到鼻子处一闻,一股刺激的薄荷味扑鼻而来,熏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赶紧盖上,心想这是谁在和自己恶作剧?说也奇怪,一闻之下,薄荷味直冲入脑,人立刻清醒了许多,立时醒悟:这瓶东西是解药。当下拿着瓷瓶,把昏迷的人挨个熏醒,这才发现,除了凤凰堂的人,客栈的掌柜的、厨子、小二……也俱都昏睡倒地,就一一把他们熏醒。醒来的人无一例外的都被熏得涕泗齐流,如丧考妣。

    曲飞、徐达、朱逸飞等都是惊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对于是谁救了自己,两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只好各各分头去睡。

    清早,凤凰堂的众人除了上半夜站岗的还在酣睡,余人都已收拾停当,聚在客栈用饭的厅里,准备用完早饭后启程。

    众人都已在桌前坐定,小二却还没有将饭菜上来。朱逸飞喝道:“小二,快点将饭菜端上来。”

    一个小二屁颠屁颠的跑来:“这位爷稍安勿躁,今儿个人多,等会准备停当一起上来。”

    朱逸飞无奈,低声骂了一句,起身向店后而去。原来他有点尿意,心想与其在这干耗着,不如去方便一下再说。

    转到店后,看见两个人正在探头探脑的张望,不由心下起疑,当即大声喝道:“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

    那两人眼见事情即将暴露,一人当下将面前的一个石板一掀,露出一束极粗的药捻子来。另一人取出火石,嚓嚓的磕着取火,也许是因为紧张,打了两下,竟没打着。

    朱逸飞大惊,拔刀就冲了上去,对准那人后背就是一刀,那人当即跳开闪躲。另一人就拔出刀来,迎战朱逸飞。先前打火石的人就又折了回来继续打火石。朱逸飞知道这伙人肯定是在店里埋了炸药,当下不顾性命,宁愿背后挨一刀,又飞身扑了过去,那人没想到朱逸飞如此拼命,吓了一跳,又跳了开去。使刀的那人毫不手软,一刀削在了朱逸飞背上,鲜血溅了出来。

    朱逸飞眼见两人武功不弱,知道时间一长,炸药一定会被点燃,情急中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只见他一手持剑,一手去解裤带,一股浊尿带着新鲜的尿骚味直奔药捻子而去,将那火药捻子尿湿了。本来朱逸飞是拼了性命去做的,尿的时候宁愿被对方砍上一刀。没想到那两人愣了一下,不但没有偷袭,反而背过身去,啐了一口:“好不要脸!”声音清脆,原来竟是两个男装的女子。听声音年纪不大。朱逸飞一泡尿将将尿完,其中一人突然醒悟过来,喝道:“雪莹姐,刺他。”两人一起向朱逸飞刺来。朱逸飞一手抓着裤带,一手持剑抵挡,瞬间落了下风。那被呼做姐姐的少女出刀凶狠,一连将朱逸飞逼退了十几步。那个妹妹便上来用火石继续打火。那药捻子湿漉漉的冒着热气,散发着朱逸飞的尿骚味。那少女虽然忍着恶心,“哒哒哒”地打着火,却又哪里点得着。

    朱逸飞“哈哈”大笑,说道:“怎么样?老子的尿香不香?”

    这少女听了恼羞成怒,当下放弃无用的打火,站起身来,说道:“你敢调戏本姑娘,信不信老娘让你变太监?”当即转过身来,二人合力对付朱逸飞,竟是招招凶狠,好多阴招都是奔着下三路来的,估计是觉得朱逸飞那话儿坏了大事,想把它割了。

    朱逸飞见对方不再去点火,心内大定,刀法开始攻守有度,兵器相交,一阵叮当乱响。

    两人眼见事情已无法成功,又担心凤凰堂的人听见打斗声围了过来,猛攻几招,逼退了朱逸飞,拉着手腾空而去,几个起落,已消失不见。

    朱逸飞呆了半晌,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全是冷汗。当下就想赶紧冲到店里,将情况告之。忽然觉得气海翻涌,一阵眩晕,知道是刚才情急之下,动了真气,引发毒性上行,想勉强站稳,终究是晃了几晃,摔倒在地。倒在地上时,耳中模模糊糊地听到一声惊叫,有人喊了一声逸飞哥哥。

    原来是秋桐见朱逸飞出去了半天,带领纳兰、素月姐妹过来寻找,正好看见。秋桐去救助朱逸飞时,纳兰、素月先后发现了火药捻子,当即喊了起来。众人大惊,纷纷离座赶来过来。

    几个帮众当下顺藤摸瓜,将那炸药找了出来。原来炸药就埋在用饭的厅内,所有药捻子都捻在一起,顺着中空的竹竿,一直通到店后面。要不是朱逸飞误打误撞,恰好在那时出来解手,众人现在都已灰飞烟灭了。

    此地不宜久留,众人当即扶着朱逸飞上马,赶马上路。走了不到几里,却见前面两个女人分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而来,两人都容颜秀丽,肌肤胜雪,只是一个大点,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另一个看打扮,像是个随行的丫鬟,十五六岁,一双眼睛灵动可爱。

    双方愈行愈近,偏生道路狭窄,避无可避,曲飞手一举,车马立即靠边停了下来,让她们先过去。

    他们走到车队边上的时候,娃娃突然大哭起来。抱着孩子的小娘子可能觉得是孩子饿了,当着众人的面就解开衣襟来喂孩子。随队同行中的人大多都是青壮年男子,大多还没有娶妻生子,看见这种情景面红耳赤,把脸转了过去。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朱逸飞,他的外号叫鸱鸮,想来他的目力不是一般二般的好,他一眼看出这个娃娃有点不太对劲,不管从皮肤的颜色还是眼睛的灵动性上,看上去,嗯,好像不是个活人。另一方面,这两个小娘子好像有点眼熟,一时间却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宋秋桐见朱逸飞目不转睛盯着那个娃娃,还以为他偷看人家喂奶,嗔怒道:“喂,那头猪,你在看什么看?”声音中显然含着愠怒与醋意。

    那小娘子却是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说道:“哟,帅哥,没见过女人啊?那你过来,瞧得清楚些!”声音又媚又甜,一口软糯的吴越方言,听着非常地舒服。

    那丫鬟闻言却是不太乐意了,赶上前,向朱逸飞施了一礼,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你这样看我姐姐,不像个登徒子吗?”见朱逸飞听她一开口,心下顿时一怔,觉得耳熟,忽然明白,这不就是前面想煽自己的姑娘吗,说道:“原来是你!不好,大家小心!”说时迟,那时快,那正在吃奶的娃娃屁股突然冒出了青烟。只听说人家祖坟冒青烟的,没想到娃娃屁股也能冒青烟。冒青烟的娃娃是什么娃娃?一定是炸弹假娃娃!那小娘子双手一送,就将这冒烟的假娃娃扔到了车底。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四下里尘烟弥漫,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待烟雾散尽,众人发现秋桐的马车已成为一地的碎木块。

    ……

    那两姐妹早在扔出娃娃时,就趁乱调转马头溜了。脚力奇俊,转眼就剩两个小黑点了。

    众护卫气不过,纵马去追,曲飞却吹了一句口哨,让他们回来。

    秋桐呢?哪道就这么没了?朱逸飞看着满地狼藉,忍不住泪流满面,于秋桐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在头脑中浮现出来,忽地心伤难抑,“哇”的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身形晃了两晃,一下子栽下马来,昏迷了过去。众人赶紧去救。

    徐达怔怔地看着一地的马车碎片,疑惑的喃喃自语说道:“他娘的,这个假娃娃为什么会哭?这下完了,和天工堡算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后面要死很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