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人生下一站

    “嘟嘟嘟嘟。。。”窗外刺耳的集合号划破了清晨校园的宁静，随着天际一抹鱼肚白翻出，市一高中逐渐焕发出生机，操场上陆陆续续出现了睡眼惺忪晨跑的教师与学生，看得出，大家都绷着一股劲，即使起床气还没有完全压下来，身上也都透露着些许紧张，或许还有一丝不安。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不只是高三的学生，整个学校都进入了高考备战的状态，毕竟是一件人生大事，虽说高考不能完全决定一个人的未来，但却依旧能划开与同龄人的差距，大学，对于寒窗苦读十二年的高三学生们来说就是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

    苏已此时非常痛苦，每天早晨的集合号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夺命连环炮，学校的设计非常人性化，无论你睡得多深，耳朵堵了什么东西，只要到了时间，铃声都会准时准点在你脑子里炸响，直接从床上弹射起步。他哀嚎着用被子蒙住头，说道：“天哪，这日子是人过的吗兄弟，我简直要裂开了。”

    卡嗒，开窗声清脆地响起，然后苏已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头：“妲己别睡了，今天可是高考体检验血，你可别迟到了。”听声音苏已知道，是班长赵平川。他把被子扯下，看着正在刷牙的赵平川没好气地说：“赵公子雅兴啊，六点刚到你就收拾完了，你昨天晚上打坐了啊，这么精神。”

    这时，下铺传来嘟嘟囔囔的说话声：“你们俩，有病吧，大早晨不睡觉叭叭什么呢，爷后半夜回来的，都要困死了，要说话出去说去。”苏已趴在床边，看着下面蜷缩在被子里的曲阳，似笑非笑道：“昨天晚上跟对象出去的吧，咋累成这样了，阳哥注意身体啊。”曲阳费力抬起眼皮眯了他一眼：“死狐狸就你话多。”说完翻过去就又睡着了。

    嘴里说着不想起床，但脑子告诉他如果他不想复读的话最好别在高考之前出现任何岔子，苏已努力劝说自己，终于下定决心起床了，经过半个小时洗漱穿衣，才勉强驱赶走了起床气。由于验血，不能吃早餐，所以今天早晨时间还是蛮宽裕的。赵平川已经去到了教室晨读，寝室里就剩下他和鼾声大作的曲阳，四月份天气正好，早晨微风轻拂却又不令人感觉寒冷，在他们寝室窗口有一棵樱花树，虽未到开花的时节却已有粉意，淡淡的清香气随风飘进，让人心旷神怡。楼下不时过去一对对女生，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充斥着生气与活力。这样也挺好，苏已伸了个懒腰，满足地笑了笑，他很享受这种安逸的心境，与世无争，悠然自得。

    在窗口发了一会儿呆，苏已意识到该去教室了，今天早晨体检验血非常重要，班主任昨天下晚自习的时候拼命强调早晨不要迟到，不然很有可能因为手续不全无法高考，像他这种迟到惯犯，自然是被老班点名注意。苏已拎起书包，走到自己床边，看着下铺呼呼大睡的曲阳，无奈的拍拍他的脸：“阳哥，别睡了，要迟到了，今天体检。”不得不说，曲阳少爷长的确实很帅，不似那种明星小鲜肉的长相，曲阳面容带着一股痞气，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因为学校不让留长发的规定，他将原本一头半长紫发给修成了三毫米黑短，却更突显了本身的男人味，光是高三一年，曲阳就换了四个女朋友，这速度着实令苏已咋舌。

    曲阳艰难地翻过身，揉了揉眼睛，嘟囔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到。”苏已无奈扶着额头：“兄弟，高考体检你还能睡得这么香，真是淡定啊。”“怕什么，”曲阳头埋在枕头里挥了挥手：“大不了回家继承家业，要不是陪你，爷早就不能念了。”

    果然是家大人豪，苏已心中哭笑不得：“那行吧，你注意时间，我先去了。”说完他便走出了寝室。教学楼离宿舍楼并不远，大约五分钟的路程，苏已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来了大半的同学了。定的八点在体育馆验血，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这个时间还够简单做一套英语试卷，苏已心想。他并不是那么热爱学习，但却非常自律，他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高中之后搬到了学校住，平时九点下了晚自习，他会跑到学校对面的饭店做三个小时的服务生，老板人善，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所以每个月开的工资要比一般的服务生多两百，这些钱勉强够了苏已的日常生活，再加上学校对他也有优待，以及曲阳时不时的救济，这三年倒也安安稳稳的过来了。苏已知道，只有考上一个好大学，以后才能改变生活状况，所以他也一直很努力在学，成绩基本上都稳定在前三，第一则一直被赵平川牢牢霸占。

    转眼八点就到了，老班按时走进教室组织同学们出去站排，苏已选择站在排最后面，虽然体检时间会长，但胜在清净。这时他才看见曲阳打着哈气晃晃悠悠走了过来：“狐狸，你说你来这么早干嘛，还不是跟我一起去体检。”他厚着脸皮插排到苏已前面，回头揶揄道。

    “你懂什么，这叫提前准备，以备不时之需。”苏已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曲阳耸了耸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狐狸你想考到哪里去？”苏已一愣，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最理想的还是华融大学了，就在市内，还是国家重点高校，应该不会差。”

    “华融吗？”曲阳点点头：“华融大学确实不错，有不少专业都是国家前列，我爸公司好多员工就是华融的。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时大部队开始移动，曲阳一边向前走一边对苏已说：“我家里在华融大学有一些人脉，虽然不敢说能让你进最好的专业，但肯定能把你弄进去，如果真想考，我回去跟我爸他们说一声。”

    “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苏已失笑出声：“放心吧，我有把握能考进去，按照我现在的成绩，十拿九稳，就不麻烦曲叔叔他们了。”这种事说说就好了，怎么可能真的麻烦曲阳家，曲阳的父母对苏已确实挺好的，两个人经常带着曲阳和苏已下馆子改善伙食，或者假期出去旅游，他们是真心把苏已当成第二个儿子对待。哦不，准确来说是第三个，曲阳还有一个哥哥，现在在接管公司，但苏已从来没见过，听曲阳说他哥哥经常不在家，即使是他一年也难得见他哥哥几次，哥俩的关系好像也不似想象中的那么和谐，但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苏已也就没过多问。

    曲阳双手插在兜里，踢飞了路上的石子，感叹到：“不错呀，上了大学就真的不一样了，可惜我的分数太难看，没法考进去。”

    “你家里不是有人吗，为什么不安排一下你自己的事呢？”苏已有些奇怪。曲阳撇了撇嘴：“弄进去了又怎样，到时候还得出来跟我爸学经商，我是不想读大学了，对我而言作用不大，等高考结束我也该着手公司的事情了。”苏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也挺好的呀，你这种生活可是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呢，知足吧。”曲阳咧咧嘴，似是想笑，但最终还是没笑出来，看得出，他并不愿意接手家族企业。

    说话间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了体育馆，一排排整齐的桌子前坐着医生和护士，已经做好了采血的准备。苏已和曲阳排在最后，两个人就有一搭无一搭地扯着闲话，等到前面的队伍结束。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曲阳前面最后一个人也完成了，终于轮到他们俩了。医生娴熟地在他胳膊上绑上了橡皮管，擦拭然后采血，苏已看着暗红色的血流入了采血管，不知怎的，心头却莫名涌现出一股烦躁感，以及一种隐隐的抗拒。

    晕血吗？苏已心中暗道，这是他第一次采血，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晕血，就是感觉莫名的压抑，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击着自己的心脏，血管，想要破体而出一样。

    “苏已，到你了，”曲阳站起身对苏已说道，他摇摇头，赶走心头的杂念，坐在了椅子上。还是那套流程，还是同样娴熟的手法，他死死地盯着，只见暗红色的血液缓缓从胳膊里流出，进入了采血管，突然，一股无端袭来的恶意在心中迸发开来，苏已一个激灵，另一只手猛地抓住桌子边缘，额头冷汗直冒，看着自己的血，苏已心中只有一种感觉，想杀人，想杀了这个医生！

    怎么会？苏已逐渐感觉到恐惧，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管里的血液，仿佛到嘴的猎物被抢走的饥饿野兽，那是一种上位者被下位者侮辱的愤怒，是王者对蝼蚁那种本能的蔑视，胸腔里的恶与怒几乎快要占据他的全部意识，他只想让所有看到自己血液的人全部埋葬！

    “苏已！苏已！”嗡鸣作响的双耳突然出现了一丝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到大，打破了苏已脑海中混沌的恶，意识开始逐渐恢复，此时他已经瘫坐在地上，曲阳，医生，护士，还有几个同学围在他身边，担忧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晕血了？”曲阳晃了晃苏已的肩膀，皱着眉问道。

    “我，我不知道，”苏已揉了揉太阳穴，心脏还在砰砰作响，他体内的血液仿佛开始沸腾了一样，，令他异常难受。“同学，晕血的话去旁边坐一会儿，缓一缓就好了。”医生亲切地给出建议，但苏已现在根本不敢看他，生怕那股恶意再度袭来，只能象征性地点点头，在曲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灰准备离开。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爆响，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洁白的桌子上溅上了鲜血，刚才给苏已装血液的采血管已经炸裂成半截，守在一旁的护士已经呆住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情况？”医生怒声道。女护士结结巴巴地回答：“王医生，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刚才它，它就自己炸裂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大家面面相觑，这种情况可还从未发生过，难道是采血管的质量问题？还是医生的操作失误？

    “大夫，别埋怨她了，我再采集一次吧，”看着医生又要训斥小护士，苏已连忙阻拦道。“可你现在这身体能行吗？”一旁的曲阳问道。苏已咧嘴笑了笑：“应该没事，我不看就是了。”说完又坐了回去。这一次，苏已再也没敢看医生操作，刚才那股恶意差点将他吞噬，幸亏曲阳及时把自己叫醒，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这一次要是再来，苏已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从那种恶与怒中清醒过来。

    好在这个办法算是奏效，过程非常顺利，苏已也没有再感觉到刚才那种感觉，这次的血样也没有出什么意外，他跟曲阳两个人结束后便立刻离开了。“没想到你还会晕血，”出了体育馆，曲阳松了口气，笑道。苏已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晕血确实可怕。”说完他回过头去，看着体育馆内仍在采集血液的同学们，一股异样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很快便被苏已压了下来，这件事太古怪了，他根本没法跟别人说，索性只能默默烂在肚子里。

    时间飞速而过，两月之余也不过瞬息，高考就这么大踏步来到了高三学生的眼前，当苏已踏入考场的时候，他仿佛感觉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与满足，伴随着最后一科英语考试结束铃声响起，苏已知道，人生第一站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会有更精彩的生活在等待着他，他已经迫不及待奔向大学的生活了。最后一次走在高中的小路上，看着周围刚刚考完试兴奋异常的同学们，苏已也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这时，一个人突然冲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是曲阳。“考完试了，跟哥们出去喝点啊？”曲阳笑眯眯地说道。

    “不啦，”苏已拒绝道：“这也考完试了，我不能再在学校住了，三个月假期我总得找一个暂住的地方，所以应该是没时间跟你鬼混去了。”“害，这还不简单，去我家住，多大点事，还不收你房租，想住多久都行。”曲阳大手一挥，颇为豪气地说。“是你父母给你买的那个房子吗？”苏已听他说过，他在丽水府有一栋房子，一百多平，是他爸给他买来暂住的，后来曲阳陪苏已住校，房子就一直空着。

    “当然，我父母根本不住在华融市，他们事情太多了，一般都在BJ住，只有来华融办事的时候才会过来看看我，所以放心住就好了，我们俩一起，就当室友了。”曲阳拍拍苏已的后背，示意他放宽心。

    苏已看着他，心里一股暖流涌出：“好兄弟，又得麻烦你了。”“跟我客气什么，”曲阳假意瞪眼生气，然后咧咧嘴，笑道：“这次没有理由不陪我了吧。”“当然，”苏已学着他大手一挥：“走，鬼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