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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巧遇

    云骑尉舒齐在自己家门前下马,把马绳摔给迎出来的家人,一撩衣襟下摆,急匆匆三步并两步往内宅急走。

    在正房门口,把帽子摘给侍候的丫头,眼睛往里瞅,觑见无人,皱眉问:“太太呢?又在大小姐房里?”

    丫头未及出声,纳喇氏就从拐角处走过来,恰好听到丈夫的问话,“没呢,刚刚大儿媳使人来说,元聪淘气在院里玩,下人一个没照顾到,不当心跌一跤,把头磕出血来。我这不赶紧过去瞅瞅了。”

    元聪是他们舒穆禄氏家的长孙,舒齐一向当宝贝疙瘩看待,听说后吓了一跳,忙不迭问道:“要紧不?都磕出血来了?哎哟,这可不是胳膊腿儿的,碰一下摔一下不打紧。上月里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位同僚的孙子,就是玩耍时候碰伤头最后殇了,只把他那做爷爷的给心疼的,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提起来眼圈就泛红……”

    说着话,声音里添了十分的恼怒,“谁看顾的孩子?这么不上心,一天到晚的还能干出点正经事不能?扣了当月的工钱,立刻撵出府去。”

    “行了,你也别着急忙慌的上火。”纳喇氏摆摆手,让小丫头退下,服侍丈夫进屋坐好,亲自倒了一杯茶捧给他,“原是有个丫头盯着元聪耍,儿媳突然不舒服,喊她去厨下冲蜂蜜水漱口,就这么一会会儿空当出的岔子。已经请医生瞧过了,孩子受了点惊吓,吃不住疼,哭的厉害,倒不碍事。只这几天仔细些,千万别让伤口沾水,服几帖药就好。这事就别追究了,回头哪个下人多嘴往大儿媳跟前嚼舌头根子,她又该难受了。她这会儿可是双身子,你不是还盼着她再给你添个大胖孙子?”

    舒齐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纳剌氏想起他出门的原因,“老爷,你这回去董鄂家,见到费扬古了?他怎么说,可给了咱们一个确切回话?”

    “见是见到了,还能怎么说?就是答应这次去南苑,见到贵妃娘娘,问问娘娘的意思。”舒齐有些不满道:“他现在是一家之主,这种事,原该他拿主意,虽说贵妃娘娘身份尊贵,也没有出门子的姑娘决定娘家嫂子去留的道理。咱家闺女好歹嫁进他们家快十年了,这些年辛苦操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亲家翁亲家母去的早,府里只一个妾室做不得主,明明长嫂如母才是正经,倒弄的现在,好端端的有家不能回,还要咱们一而再的求到门上去,真是——”

    “这怨谁?还不是怨你?早跟你说了,现如今女儿大了,她的事,一定要跟她商量着来。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把女儿接回来,自己做主,就去亲家那里要回女儿的嫁妆。弄的女儿到现在也不原谅你,这会知道急了?我都不晓得如何跟女儿讲,说她爹又改了主意,想把她送回夫家去。”纳喇氏没好气道。

    “我不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搁去年时你瞅瞅,鄂硕没了,女婿没了,合府上下单剩一个没成年的费扬古,贵妃娘娘在宫里处境艰难。朝里朝外,就因为贵妃娘娘独宠,多少人家暗地里不愤,费扬古年纪小,没有出来当差,我这个亲家,明里暗里被人借机使过多少回绊子?论资历讲功劳,我的位置早该往上挪挪了,去年好端端一个机会,就因为我是董鄂氏的亲家,硬生生被人顶了去,我心里窝火,我找谁去?”

    去年的升迁泡了汤,一说起这事,舒齐直到现在也觉得憋气。眼瞅着同僚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偏偏他要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这把岁数,往上走一步,对孩子们往后出仕都有好处。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得为儿子们着想吧?难道也要让他们往后像我一样平白无故的跌跟头?再说咱们闺女,今年才二十四岁,身边又无一男半女做倚靠,让她从现在开始守到白发苍苍,咱们做爹妈的,心里能落忍,晚上睡得着觉吗?我接她回来,也是为了她好。”

    “你要真为了女儿好,干脆一就绝了送她回去的念想。”纳喇氏劝道:“反正时间隔的也不短了,那边指定也听说咱们给女儿另择夫家的消息,这时候上赶着想走回头路,你往人家门上跑,面子过不过得去且不说,女儿往后即便是回了董鄂家,你想想,她的日子能好过吗?”

    “要说起来,咱家姑娘对得起他董鄂家,现在府里当家的是费扬古,咱闺女嫁过去时,他才五岁,是嫂子打小看着长大的,情份总是有的。他没成家,府里边没有女主人,咱闺女回去了,也没有人敢甩脸子给她看,日子能难过到哪儿去?”

    舒齐把自己的打算说给老伴听,“这不是大儿媳又有了身子?我寻思着,她这胎有望再生个男娃,即便是不成,还有小儿媳呢,两个媳妇,总能再给咱们添几个孙子。自个儿亲弟弟的儿子,跟自个儿的儿子也没什么两样……”

    一张床上睡了几十年的夫妻,想不了解都难,他这样一说,纳喇氏听明白了,“你是说,让咱闺女从娘家过继嗣子?”

    “就这个意思!”

    舒齐一拍大腿,兴奋道:“今时不同往日,四阿哥名正言顺做了大清朝的太子爷,你没听人说吗?他可是天命之君,注定要兴盛大清。董鄂家是太子爷的母族,我瞅着,那费扬古像是个有出息的,将来兴旺发达一准跑不掉。咱们舒穆禄氏家,到我这里,最大才做到五品官,将来旺盛家族,少不得要靠董鄂家的提携,这门亲戚万万断不得,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

    是啊,谁能想到呢,一转眼,这坏事又变做了好事。如今董鄂家地位是水涨船高,以他们舒穆禄氏家来说,是再也攀不到这样显贵的亲戚了。倘使真从家里给女儿挑个嗣子过继,一则女儿终身有靠,再则,自个儿的亲孙子,虽说是顶了别人的姓,到底和自家是血缘至亲,终归是血浓于水,将来发达了,总是舒穆禄氏家族的倚望。

    纳喇氏有些心动,想想女儿,又有些犹豫,“可,闺女就这么过去守寡——”

    “她回来几个月了,前前后后,咱们托人说合了多少家婚事?可她就是不点头,整日里郁郁寡欢,为着我的自作主张,连话都不跟我说一句。”

    满洲女儿家,素来是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所以她不点头,便是他们为人父母的也不好勉强。本是一件上火的烦心事,突然间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舒齐欢喜道:“亲家喜欢读汉人的书,亲家母是汉人,家里边孩子的教育,多是按着汉人的路子走。咱闺女嫁过去多年,耳濡目染的,汉人的书读的多了,这脑子里大约也就有了汉人那些什么一女不二嫁什么从一而终的念想。既然她执意如此,咱们试也试过了,索性就成全了她罢。”

    陈旭日和小德子在外边转悠半天,天将正午时,才兴尽了甘心打道回府。

    出来时不觉忽,且行且走的,却是走出去老远。单靠两条腿往回辙返,才吃到苦头。

    陈旭日半蹲下身,拍打着犹如绑了沙袋般重逾千斤的双腿,用手遮着眼睛往回程路上瞅,连行宫的影子都没得见。

    小德子也有些喘息,比他却是强的多了,到底是打小在宫里边里里外外整日里不闲着腿锻炼出来了。

    以他的小身板,背是背不动的,只好伸手扶了陈旭日一把,“很辛苦吧?都怨我,刚才只顾着走的高兴,就没想到得提醒您注意着不能走太远。”

    陈旭日扯扯衣领,用手抹掉脸上沁出的汗。天太热了,走路走的直出了一身的汗。光是走路还不算太辛苦,主要是热,还有就是渴,水分流失的太快。

    “这点路不算什么,是我太缺乏锻炼,偶尔走走远路对身体有好处。”

    话是这么说,穿过树林,再走过一段草地,就是一片缓缓向上的山坡,又斜又长,有点高有点远,顶着太阳往上爬,绝对是一件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

    陈旭日望望周围,要饶过去不是不可以,只是真的就得兜一个大圈子。略做衡量,他决定还是爬坡好了,这是捷径。

    爬坡这种事,是越歇越想歇,越歇越觉得累得慌。这道理陈旭日懂,也在咬牙坚持着,可是真的是——太累了!

    顾不得会不会弄脏衣服,他一屁股坐到一处看着很干净的草地上,一边喘气一边道:“哎,这时候要是有人骑马经过就好了,顺便把我带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他。”

    小德子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坡顶出现了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人,“小爷,你看那边,那儿有人有马。”

    陈旭日拉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往前望望,“咦,还真的是。哎——哎哎——”他大叫起来,一边喊一边挥臂。

    声音在空旷的地方传出的挺远,坡顶的人听到了,片刻后有了动作,策马往他们这边奔驰而来。

    陈旭日原是欣赏着马上骑士娴熟高超,且动作优美几与马匹合二为一的优雅,随着距离缩短他越来越接近,突然间认出了对方,喃喃道:“布日固德——”

    小德子耳尖听到:“小爷,这人您认得?”

    布日固德眼神好,早在坡顶时隐隐约约就觉得坡下的孩子有点像陈旭日,到近前来一看,果不其然。立刻笑开了一张嘴,这可真是想打磕睡,就遇到给送枕头的。

    刚想说话,看看一旁的小德子,又闭了嘴,打量着两个人汗流浃背很有点狼狈的模样,笑着道:“上坡的路不太好走,要不要我载你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