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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耿聚忠

    耿聚忠不识陈旭日,与费扬古倒是见过几回。面对面看得清了,脸上立时便收起不满之色,跳下马,似模似样的拱手揖了一礼。

    费扬古一扯陈旭日,俩人也即翻身下马。

    费扬古冷静下来,略微思忖,大概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毫不犹豫的递出红狐,语带歉意道:“真对不住了,刚才一直在找红狐,突然见到,一时手痒……”

    耿聚忠却不伸手接,只伸长了脖子,略微向前探身,仔细打量已经毙命的猎物。尚且残留着一点稚气的脸上渐渐浮起惊讶的神色,拍手赞道:“好,好箭法,好准头!”他既黑且亮的眼睛眨了眨,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一路追着过来,有好几次出手的机会,都没下手……依我的本事,就是射中了,这块毛皮也给我毁了。”

    要杀死一只狐狸不难,然而狐皮最暖之处便只在四肢腋下,其下依次是脊,腹,臀等处,猎取之时要分外小心,不能坏了皮毛。猎狐为生的猎户为求得好皮毛,多挖陷阱,极少使用弓箭,若在野外偶然碰着狐狸又寻不到合适的猎杀时机,便宁愿做下标志放过猎物,不敢轻易出手。

    耿聚忠虽是出身将门,如今勉强也算得是弓马娴熟,自问却还没有费扬古这般本事,因此不肯收下猎物,摇手笑道:“这红狐既是费扬古大哥猎得,聚忠岂好掠人之美?红狐虽少见,不过是山林间的猎物,自然是谁猎得便归谁了,您别跟我客气。”

    说话间透着十分的诚恳。最近两年,因为董鄂妃圣眷极隆,连带着费扬古在京里的权贵子弟圈子里名声日显。这位小伯爵生来不喜张扬,不爱出风头,却有一手极佳的骑射本领。那些个出身尊贵的少爷,少年人的骄纵之气虽然不免,却最是肯佩服有真本事的。

    耿聚忠滞留京师,父祖是手握重兵的一方重臣,在一帮子满蒙的子弟中,却不敢肆意轻狂。私心里觉得费扬古的处事态度颇值得自己效访,又羡慕他一身真本事,因此两下里往来不多,对他倒极是叹服。

    这时便不肯接下这只红狐。转眼瞧见陈旭日,颇觉得脸生,寻思着能跟在费扬古身边的,又被邀来参与今日的狩猎,也当有些来头,好奇道:“这位是……”

    费扬古给两个人做了介绍。

    两下里见过礼,客气的寒暄几句,陈旭日就指着红狐问:“刚才好像听你说,这只狐狸要送给三阿哥?”

    耿聚忠今年九岁,比他还小了一岁,这会儿亲眼见识了闻名已久的传说中的神奇少年,虽是极力压抑,仍时不时拿眼睛扫过来打量,闻言点点头,笑着道:“我跟三阿哥在一块读书,今儿得了圣喻特别恩准,可以来南苑参加狩猎,三阿哥却不能来。他有些闷闷的……我答应这次来一定好好表现,顺便给他猎只红色的狐狸拿回去做礼物……”

    费扬古又把猎物送过来,坚持要他收下,“既是答应了三阿哥,这只狐狸也是你先发现的,我们不好贪功。快些拿着,待会儿回去,找个懂得处理毛皮的人帮着处理处理,这般红的没有杂色的狐狸毛皮不算常见,送给三阿哥,三阿哥肯定高兴。”

    陈旭日看看费扬古,帮腔道:“是啊,往后天冷了,这狐狸毛正用得上。这是打猎得来的,也是朋友之间送的礼物,意义不是下边进贡上来的那些能比的,三阿哥必喜欢的紧。”

    耿聚忠还是不肯收,连连摇手道:“是我自己本事不济,回去如实说就是。三阿哥根本也没指望我这回真的就能猎到一只红狐,他说我能不空手而回,他就替我高兴啦。往后有的是机会,哪天我真的靠自己的本事猎到红狐,再送给三阿哥也不迟。”

    他笑声爽朗,听其言,观其行,为人也算一派落落大方,陈旭日对他初次见面的印象还不错。

    “听起来,三阿哥和耿聚忠的交情很不错?”

    两下里分手后,陈旭日问费扬古。一边在心里寻思:这是单纯的一块读书的友情,还是三阿哥有意为之?耿聚忠属于“三藩”的嫡系,个中真意,不免奈人寻味。

    经过了四阿哥册立太子的风波,三阿哥毕竟是曾经被人抬到台面上,成为另一个立储的热门人选,又被认到坤宁宫孝惠皇后名下。现在陈旭日也摸不清,这会儿的少年玄烨,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思,会不会甘心做一个与皇位无缘的皇子?旁人不晓得,他却是从曾经的历史上,做了六十一年皇帝的康熙本人的性格推算,三阿哥似乎不像是个甘居人下的性子,又有孝庄在一旁推波助澜,未必就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

    思量一遭,又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不管怎么说,历史已经改变了,三阿哥这会儿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一个五岁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致生许多带着算计的心思,那样岂不是多智近妖了?

    “他们一块儿在上书房读书,应该是有些交情。”

    费扬古亦出了会儿神,突然道:“耿聚忠四岁起就留在京师,平时说话做事可圈可点,是个聪明人儿……最近有个消息,朝中有大臣向皇上提议,打算与耿家联姻,嫁一位公主过去。如果不出意外,额驸人选十有八九就是耿聚忠了。”

    “啊,现在吗?”陈旭日吃了一惊。嫁娶一节肯定是事实,他并且还知道,最后是安亲王岳乐恩养在宫中的二女儿玉铭公主嫁给了耿聚忠。问题是,“太早了吧?耿聚忠才九岁,比我还小,公主们也都没有成年……”玉铭今年根本还只有六虚岁。

    “西南用兵还算顺利,靖南王居功至伟,这时候与皇家联姻,也是对耿家的肯定和圣宠。平南王那边一样的安排。订亲早一些不算什么,民间还流行娃娃亲呢……”

    袁珍珠的生日在十月末。新月和潘济商量着,打算凑份子送她一份生日礼物。

    十月初,寒流来袭不久,孩子们正觉得天寒衣薄时,袁珍珠就谴人送来一车棉衣夹袄,个个不落,每人添了两身。平时吃的用的,她那边也常张罗了送来。现下这么做,算是表示感谢吧。

    他们平日里用的俭省,陈旭日留下的银钱也还宽裕。只是这种事,拿着人家儿子的银钱置办,新月和潘济都觉得不妥。其实陈旭日曾经提过,按月给每个人发一点零用钱,就算只有几个铜板也好,偶尔可以买一点喜欢吃的零嘴,或是买点个人喜欢的小玩艺儿……却给潘济拒绝了。理由是已经不事生产了,有个衣食不缺还可以读书的环境足矣,没有必要再加以破费,以免助长个别人的不良心态。

    所以这时候,所谓的凑份子,就显的有些为难。

    新月手里有一些私蓄,是原先在陈家侍候时,袁珍珠按月给她的零用攒起来的。潘济也有一点不多的活钱可以动用,是村里有人家感念他教自家孩子学字,觉得不过意硬要给的一点束修费。原本是归到公中的,暂时提出来用一下倒也使得。

    商量来商量去,礼物是一定要送的,但要送的适当,既体现了这边大家伙的一份心意,又不致抛费太多。如此该送什么,一时便拿不定主意了。

    这天,潘济便拉着潘石出门散步,一边商量,一边四下看看,看能否想到个好主意。

    斜对门的主妇正好在门前坐着捡豆子,另一个妇人坐在旁边同她聊天,看到这俩个打门前经过,一人便努努嘴,笑着道:“看到没?这兄弟俩生的一般好样貌,说话做事甚晓事理,人也能干的紧,还是识字认书的,可惜了的,偏生是被买来的底下人,没个自由身子,不然真是极好的女婿人选呢。”

    另一人道:“五嫂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咱庄户院的闺女没那么娇贵,吃得了苦受得了累,只要小伙子本分体贴,是个懂事的,旁的有什么打紧?要紧的是能对咱闺女好,是个过日子的人家。就那个小的,简直就是个教书的先生,真有学问,俺瞅着挺好,赶过了年,俺托人给俺家闺女问问去。”

    被唤做五嫂的妇人脸上有些讪讪的,嗫儒几下,讷讷道:“不是那般意思,婶子,你仔细寻思寻思,他这样识文断字的,看着也不像吃过苦的人家出身,多半都是家里犯了事的,真个儿将闺女嫁过去,将来受不受牵连还是两说。现在动不动就是保甲连座的,正经过日子的人家,谁不怵这个?你当看看,他是个书生模样,伺候地里的庄稼,必不是个好把式,将来既不能求个功名,地里的活计再拿不起来,怎么撑起门户过日子?”

    原本有些意动的妇人琢磨琢磨,脸上现出几分犹豫,低下头盘算一回,拿不定主意道:“也是这个理儿,照这么说,俺还真不能草率的就托媒人过去说亲……”一边又是十分可惜的模样咂咂嘴巴,叹了口气。

    潘济原是在附近随便走走,走的并不远,耳边不免听进一言半语。听到提亲一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间变的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