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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与黑暗

    无数次交锋中早已察觉眼前男人的戏弄,思绪却愈发清醒,余光不断打量着周围寻找突破口。

    远处的伊芙高高举着手。食指与拇指比成个圈儿,另外三指直直竖着时松口气。

    那是他们的暗号,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不必再忌讳太多。

    收回望向不远处的目光。

    额头前垂下的几缕黑发被鲜血染湿,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原本浅紫清透的眼眸被此刻被杀意晕染。天青短衫与束裤早已经不起频繁的袭击而多出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洞。

    道路两畔,灌木丛随四起的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周围环境不知何时暗下许多,光线在无数折射中形成封闭空间。

    长剑的白色光芒闪烁着,从乳白色柔和的光芒变得愈发刺眼,纯白色的魔法阵浮现在剑柄处镶嵌的宝石之上骤然散发出强烈的光刃,如波浪般以自身为圆心,不断向周遭扩散。

    少年的魔力流在周围不断盘旋,凝聚,最终产生质的蜕变,集中剑芒之上。

    而在脚下的魔法阵则比过往扩上整整一圈,在生与死的边缘,二阶巅峰的阿德尔在魔法上完成突破。

    原本化作流光袭去的维吉姆截住脚步,闪身后跳出数米,如同野兽般强悍的本能使他退步,心中暗叫不妙。

    下一刻。

    阿德尔双足蹬地,膝盖微屈,如同离弦之箭般挥舞着手中长剑冲去,眨眼间近到身前,魔力凝结的纯白锋刃宛如绚烂银龙一般直直斩去。

    爆发出的高速让维吉姆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将黑色刺剑挡在身前,下一秒,土地之中突然钻出的暗红藤蔓灵活缠上阿吉尔足腕,重重一扯,维吉姆的身体随之倾斜,利刃错开对方格挡直直没入左肩血肉之中。

    如火焰般炽热的高温为伤口造成二次伤害,赤色疤痕从左肩蔓延向全身,巨大的疼痛不断冲击四肢百骸。

    仅数秒的功夫,连带维吉尔那张面无血色的脸都染上狰狞的红色条纹疤痕。

    高挑纤瘦的身躯摇了摇,扑腾一声,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这一击几乎掏空阿德尔所有魔力,手持长剑勉强支撑着身体,与不远处的伊芙对视,眼中都是质疑和警觉。

    “不要靠近。”

    伊芙擦去唇角溢出的鲜血,淡淡的提醒阿德尔,随后双手交叠,巨大的浅青色魔法阵从地面亮起,无数条粗壮的青色藤蔓交叠纠缠成巨大的青色藤网,牢牢将其中的维吉姆裹住,缠绕成巨大的青球不断攥紧,收缩,挤压。

    咔哒,咔哒,咔哒。

    清脆怪异的碎裂声响起,深蓝色的一团团粉尘从藤蔓缝隙间溢出,最终在上空不断扭曲盘旋,最终凝聚成黑色雾气不断盘旋在空中,伸出无数细小的邪异触手不断蠕动。

    哭泣,尖叫,憎恶,不甘。

    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所凝聚的黑色雾团中央睁开巨大的眼睛,漆黑眼珠滴溜溜的扫视周围,如同最暗处的无尽深渊,同直面掘开的坟墓般的作呕感袭来,诡异低喃不断游荡脑海中,发出的嘶鸣似将人灵魂撕裂。

    周遭的大树与灌木丛以黑雾为圆心递进着被夺走生命力,翠绿化枯黄,连带着藤蔓碎片都随风吹来化为灰烬。

    飞鸟落下,走兽枯竭。

    世间万物仿佛都在刹那间失去原本的色彩,时间也停下脚步,随生命力的流逝化作最纯粹的黑与灰。

    眼前的存在无法用伊芙过去所读任何知识来形容,仅仅是对视的刹那,就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并非人类或本应存在于世间的某种生物。

    或并非应以生物来称呼,而是某种世界角落中不为人知的存在。

    历经两次死亡的伊芙具有极强的意志力与精神力,才得以从脑海中的喧嚣与疯狂呓语中摆脱无尽的恶意,勉强保持清醒。

    不远处的阿德尔距离祂最近,早已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浅绿色魔法阵颤颤巍巍的亮起,在无尽的黑与灰之间点上一抹祖母绿,拔地而起的灌木丛散发着旺盛生命力,纯白小花在浓绿间绽放,又随呼啸而过的狂风形成漫天花瓣网阻拦漆黑眼珠视线。

    一秒…两秒…三秒……

    随黑雾扩散,白色花瓣凋零,仅在片刻之中彻底瓦解漫天飞舞的花网。

    但对于一些事情来说,几秒时间足矣。

    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黑色巨狼从愈发模糊视线之中闪过,聪慧的大脑彻底停止运转,随着天翻地覆的晕眩感彻底失去意识。

    伊芙再次醒来时正躺在陌生洞穴中,一旁篝火正噼里啪啦燃烧着,旁边的黑狼正匍匐着休息,毛茸茸的黑色大尾巴正搭在身上充当薄被作用取暖。

    紧接而来的,便是强烈的头痛与无力感。

    原本三阶初期的伊芙,在最后一刻强行用出四阶木系防御魔法〖森林之歌〗拖延时间,等到安德森的营救。

    也因此彻底掏空身体,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摸着腰包,将剩下的两瓶复方汤剂灌进口中缓解魔力透支带来的不适与先前受过的伤。

    “哟,你们醒了啊,刚好我打回来头斑羚准备烤熟当今天的晚餐。”

    扛着巨大斑羚的阿德尔从山洞外走进来,虽然看起来穿着狼狈,在特殊体质下先前的伤早已愈合。

    旁边双目紧闭的安德森早早醒来,只是不知如何再面对伊芙选择装睡。被这动静一闹再也没办法装下去,只得磨磨蹭蹭从地上爬起来夹着尾巴坐好,低下暗金双瞳一副认错模样。

    灌下两瓶药水的伊芙注意力倒不在安德森身上,磨刀霍霍向斑羚,这个季节正是森林肥沃资源丰厚的时候,成年斑羚满身的膘,刚好给他们补补。

    几分钟后。

    大块的羚羊肉被树叉串好架在火上,新鲜肉块被火舌舔舐,高温炙烤下滋滋冒油。

    早已饥肠辘辘的二人在烤个七成熟时迫不及待下手,大口大口咀嚼着滚烫肉块,没有佐料调味增香,却在劫后余生后格外美味,比山珍海味更加安抚人心。

    本以为要好好说道一番的安德森瞪大双眼望着忙碌干饭的二人,在饥饿与劳累下,毅然决然选择加入干饭队伍中。

    二人一狼将巨大的斑羚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张皮铺在地上睡觉时保暖用。

    吃饱肚子都瘫软在地。

    各自占据一个角落闭上眼休息。

    无论是阿德尔的突然出现还是安德森的原路返回,一年来相处中点点滴滴都是答案,都默契的没有再提。

    这样的平静持续到深夜。

    伊芙被温热柔软的鼻尖拱醒,面对着黑暗中闪烁的金瞳,放轻步子静悄悄的跟随着安德森走出洞穴。

    趁着夜晚悄悄地溜出山洞,一人一狼并肩坐在两块巨石上,有些困倦的伊芙选择沉默,而安德森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抱歉,我只是……不想屈从于他人,我渴望的是自由和尊严,而不是被像一条豢养起来匍匐在人类脚边摇尾巴。”

    “母亲因人类而死,有记忆开始就被不断追杀,我没有办法不厌恶人类那样贪婪自私的生物。”

    “分别后我才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类都那样……”

    抱腿坐在旁边的伊芙竖起耳朵认真听,安德森离开的原因她也可以理解。

    盗影黑狼作为布维坎中的顶尖魔兽。高傲是在血脉之中与生俱来,有着高等智慧与与生俱来的种族优势。

    不会轻易低头,不愿意认主,因此真正缔结契约的反而非常非常少。

    再加上年幼被人类追杀,母亲兄弟都死于人类,和伊芙缔结契约也只是场意外。

    它心有不甘。

    伊芙托着腮帮子安静的听安德森低声叙述,陷入反思与回想。

    她对安德森干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变成两个人类幼崽的保姆,每天挖土找各种草药,驮着人跑来跑去,被当成村头土狗嘻嘻哈哈的笑……

    思虑两秒,毫不犹豫打断安德森磕磕绊绊的长篇大论,左手握成拳伸到面前晃一晃。

    “好了,欢迎回来。”

    安德森看着晃悠的拳头愣住,伸出爪子轻轻碰拳。

    在拳拳相碰的刹那。

    象征平等的六芒星魔法阵缓缓升起,微弱的白色荧光点亮漆黑森林,无数条金色丝线如同游蛇般缠绕上一人一狼的脖颈间,很快如同雪花般融化在空中。

    同心同命,生死与共。

    “以后也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感受到熟悉的链接桥梁再次架起,伊芙终于缓缓松了口气,难得露出灿烂笑容。与还有些别扭的安德森一同回到山洞里继续休息。

    原本沉沉睡去的阿德尔在黑暗中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看着伊芙与安德森彼此依偎,才放下心来翻个身继续休息。

    在噼里啪啦的篝火旁沉沉的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