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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闯入雍关

    明鲲本是东黎大将军。举家迁来雍关,暗受九黎盟主蚩尤之令,守护新的炼石洞。

    尽管与刑天有一面之缘,好奇心难免倾涌。他不明白,十三哥竟然对一个炼夷丹人,如此上心,莫非有何独到之处。

    他星目炯凝刑天,说:“来雍关作甚?”

    “奉容清头领之命,传令风行!”刑天解开布腰的怀袋,掏出黄贝壳。

    明鲲不敢接风行令。他谨慎地瞅着黄色的贝壳,采自深海的叶贝,确定是容清的行令。

    他脸上充满疑惑。

    容清有五大行令,每每传令,都是交给最信任的人。

    风行令代表什么,明鲲很清楚。他万万没想到,容清会把如此重大的命令,交给一个炼夷丹人。

    明鲲斜目,尽情掩饰心中的困惑。他走近地席,一把抱起自己的儿子,在他小脸上亲一口,再平淡地说:“明鲲带你见陆吾将军,风行令还请你亲自送达!”

    “夫君…”含妱岂能不知丈夫的心事。她轻唤一声,展动睫毛,似有话叮咛。从刑天进屋起,她已经把他当成至亲。

    “放心,我和刑天出去便回!”明鲲何曾不解妻子的心意。

    飞鹏生死未卜,收刑天为阿弟,也是一种寄托。

    他把儿子递给含妱,满怀真情地抚肩刑天,深深道:“阿弟,走吧!”

    含妱追出门,依依不舍。

    刑天眼眶湿润。他使劲挥手,跟含妱姐告别。

    “雍关的北边,是首山最高峰太梁山。二十年前,涔月头领的卉安太梁,为收复首山,跟轩辕六部血战七天七夜,最终战死于此!”

    刑天和明鲲来到山脚,已经未时。历睹这座峻峭的险峰,明鲲禁不住感叹:“太梁卉安来自西陵氏,远在落日之处。涔月头领把他安葬在山顶,希望他能看见故土。”

    “涔月头领后来如何?”

    “传位姜容清,战死太梁谷!夫妻不能同生,但可共死。”明鲲泣红双眼:“北黎虽弱,不失傲骨。”

    沿石阶往上走,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一座巨大山洞前,明鲲停下脚步。

    他摘下跟前的树叶,含在嘴里吹起来。知嘘知嘘的声音响起,四周霎时传出叶笛的合鸣。

    忽然,树林人影晃动。一群手拿兵器的异装人,把两人包围起来。

    异装人不停跺脚,嘴里发出欧吼欧吼的呐喊。

    刑天冷眼看着越聚越多、越走越近的异人,有些迷惘。

    他们头顶独角兽冠,腰缠斜纹兽皮。赤膊上身,裹着绿色藤蔓。象不食烟火的太兀人。

    姜明鲲威严地举起右手,叫喊声骤然停顿。四周变得死一般沉寂。

    片刻后,一个人影抓着长长的树藤,从太梁峰飘荡而下。赤脚尖掠过攒动的人头,稳稳落在两人面前。

    来人的穿着,与异装人群相同。

    他身材矮小,肤呈天青色。脸上无须无皱,生就一张娃娃脸。

    “明鲲参见陆吾将军!”姜明鲲抱拳行礼。

    “鲲将军乃东黎上将军,阶居陆吾之上,还请免礼。”陆吾拱手回礼,转身盯着刑天,芸豆眼发出亮光。

    刑天不失时机掏出黄贝壳,举在陆吾面前。

    陆吾瞳仁放大,简直不敢相信。

    他围着刑天转圈,上上下下打量。那神情,犹如审视一头怪兽。

    “你想闯雍关?”陆吾滚动喉结,激昂的声音一阵颤抖。

    “刑天只是代传风行,没想闯雍关。”他发现对方误会自己,努力辩解:“容清头领……”

    “住口,抱槭者,以风行执令!”陆吾不容他解释,脸色阴沉。

    他大喊:“执令!”

    陆吾一行,簇拥着刑天,走进山洞。

    刑天睁大虎目,环顾洞宇。里面石峰叠嶂,乳笋漫布。无数叉洞象伸张信子的蛇口。

    陆吾走到一根石柱前,停了下来。他指着系满绳子的石柱,对刑天说:“想知道雍关的来历否?”

    他不解地看了看姜明鲲,希望他能帮自己释疑。

    姜明鲲摊摊手,耸耸肩。剑眉下的星目,不停转圈。奇怪的表情,让刑天如坠云雾。

    陆吾朝姜明鲲诡笑一声。芸豆眼斜掠刑天。他抚摸捆绑石柱的葛布绳,深情道:“这些绳文,记载着陆风氏的辉煌。陆风子孙代代守护雍关,只为传承氏族的荣耀。每年都要更换绳文。”

    “炎帝曾说,伏羲创造八卦,荀灵子创造九阳,把天下划为九关。让方位更加通透,以泽后世。”刑天一直谨记炎帝的教导,对九关的成因,并不生疏。东青、东兖、东扬、北冀,分属确立,归于九黎。

    西雍、太梁在日落之地,属于遥远的西陵,没曾想,竟然会在北黎。

    “荀灵子正是家祖——陆风荀!”陆吾傲然一笑。站直瘦小的身子,薄唇朝不远的洞壁一努:“荀祖擅于打磨石器,选材挑剔,非天石勿用。”

    刑天放眼洞壁高处,悬挂一柄月牙干槭。黄色的石柄,褐色的锋刃。

    “这件干槭,无论是槭柄,还是槭刃,取自整块天石,没有分割。藏在洞中已达千年。”姜明鲲靠在刑天耳际,补充道。

    “鲲将军说得极是!”陆吾投以赞赏的目光。接着炫耀家族的荣光:“话说有一天,荀祖来到首山,获得上品天石。以此打造三件战器。其中的天石剑,赠送轩辕少典姬冒其。天石刀送给魁隗炎帝姜句芒。”

    “听陆吾将军说来,只剩这件干槭,归属未定。”姜明鲲有心让刑天夺得,刻意渲染。

    “天石亦真亦幻,正邪难分,犹以干槭为甚。荀祖忌惮槭邪之威,恐酿血戮之灾。便把它高悬洞宇,精心设计雍关,等待强者征取!”

    “北黎雍关,非西陵雍关,原来如此。”刑天恍然领悟。他张大眼,借着洞口的光亮,仔细观看:干槭离绳文柱约五十隶首丈,中间隔着一道天石桥。天石桥宽不过半隶首丈,长却有三十隶首丈。桥下是深不可测的浩渊。

    干槭有槭邪之威,恐酿血戮之灾。刑天总是萦绕陆吾方才的话语。假如,得到天石干槭,便能报杀父之仇

    他毅然走上天石桥,志在必得。

    “阿弟,接着!”姜明鲲从后背的布囊,抽出一面白旗,抛给刑天。

    刑天伸手接住,感激地点头。

    “我和含妱等你回家!”姜明鲲忍不住落泪。他深知雍关的险恶。

    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干槭,都丧生在天石桥下。

    “蚩尤旗!”陆吾看见他抛出的白旗,惊出一身冷汗。

    他战战兢兢指着姜明鲲:“你跟大蚩尤什么渊源?”

    姜明鲲欲言,却扫视陆吾身后的族兵,旋即紧拧剑眉。

    陆吾会意,挥手散退众兵。

    见族兵出洞,姜明鲲解开腰际的鲮甲带。他展开反面,上面精雕一条盘卧的白蛇。

    陆吾明白过来,他俯下身,单腿着地,双手抱拳:“陆吾参见世……”

    他的子字还未出口,便被姜明鲲扶了起来。

    “陆吾将军,明鲲驻守雍关,还望平常以待!”

    “好,陆吾明白,我会把此密深藏于心!”

    刑天踩上天石桥。看着五彩斑斓,泛发幽光的天石,异常好奇。

    光亮就象天穹的星星,指引他向前进。耳边,风声呼呼,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带离石桥,身体腾空漂浮。

    他闭上眼,任由牵引力翱翔洞宇。

    风停了,他的身躯,开始慢慢坠落,跌坐在坚实的地面。

    睁开眼,只见天地交融。一道道流星闪烁绮丽的光芒,划破墨绿的夜空。

    他拄着干槭,发现地面遍布晶石。闪亮的光泽很熟悉。想起来了,就是天石桥的石头。

    刑天摘下腰际的卦旗,小心翼翼地前进。

    “吼吼吼吼,你不该来这里。你不该来这里……”奇怪的笑声,不断重复的话语,听得人毛骨耸立。

    刑天循声望去,只见脚下显露无数张相同的人脸:白眉、白须、凹眼、尖嘴。

    “你是谁?”刑天的心,狂跳不已。

    “这里是雍关!咯咯咯咯,你不该来这里。”地面众多怪脸,一阵哄笑。

    “你是人还是鬼?”他厉声喝问。

    姜明鲲紧张地盯着石桥,看着刑天一点一点接近桥中央。不禁扭头陆吾。

    “天石亦幻石!相信他能破除幻境,拿到天槭!”陆吾闭上眼睛,坚定道:“如果他拿到天槭,本将的三千西陵子弟,任由刑天调遣。”

    “但愿他能闯过雍关!”姜明鲲紧张地握住拳头。万一刑天闯关失败,他将舍命上桥,救下含妱认领的阿弟。

    “雍关乃死门关。当年荀祖以热血溅洒此地,意在阻止后人得到天槭。”陆吾指着石桥:“他入关了!”

    刑天举起卦旗,轻轻晃动,人脸立即隐去。四周传来赫然的叫声。错愕之时,面前矗立一个巨大的身影。

    这是一头长着绿毛的巨人。高达十几隶首丈的身躯,俯视刑天。

    巨人捶胸顿足,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刑天感觉自己渺小得象一块砾石。他仰视着它,四目相对,两方同时积蓄力量,准备攻击。

    巨人口中咆哮,平地一阵飞沙走石。他伸展巨臂,朝刑天猛扑过去。

    这招铺天盖地,足以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