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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猎场、局(第一段)

    寒剑一生有无数个面孔,但他的真面目,只有一个人见过,至今他对那个人还心有余悸,一个能在片刻间将他看透的人,确实太可怕,寒剑甚至觉得自己只是被他废掉一半的武功也是一种幸运,因为那个人要他的命只是覆掌之间,所以他此刻是兴奋的,他知道离开川东,江湖上就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他不是武功最高的,却是最谨慎,心机最深的一只鬼,他有过许多个女人,痴情而果断刚烈的妓女,野心而小巧玲珑的川北唐二爷的小妾,狠毒而风情万种的吴晴,如过眼云烟般秦淮河每一家青楼的头牌,他没有动过真心,他觉得能让他喜欢的女子,至少应该像他一样洒脱,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见到了,他也绝不会放过,他不是个太坏的人,却为了每一个相好的女子去杀人,此时,他却是要为自己去杀人,他要杀唐佣,因为他害怕,他以为吴晴的毒药会让他魂飞魄散,却没想到他却突然出现在辽东,在他下榻的镇甸的唯一一家客栈里,竟然撞见,还好,寒剑今日的装扮是一个店家,小店正好是寒剑前几日刚买下来的客栈,快要大雪封山了,他太需要一个安身之所,有了它,才能去找万年老参,他听闻传说,老参怪就住在这附近几百里内,而万年老参就在老参怪的手中,所以他要等待一些新的消息。而此刻,他却不得不放下等待,去追逐一个人,他带了很多干粮,带了很多衣物,走在刺骨的寒风中,,走在茂盛的荆棘丛,去捡拾唐佣的尸体。他本可以在客栈动手,但是却害怕那把摄人心魂的宝剑,若没有被废武功,他一定可以击败唐佣,并杀死他,但是,此刻他没有勇气,谨慎的他不会做这样毫无把握的事。于是给唐佣指了一条错误的路,意图让唐佣昏死、冻死或饿死在荒原里,在唐佣走了五天后,他才出发,沿着一路踩碎的荆棘去找寻想要的尸体,那件能让他心安的尸体,哪怕只是找到一滩血迹,寒剑也会知足,但是什么都没有,直到六日后的深夜,走到了赤刃部落的营帐外,他开始害怕了,他看见一个身强力壮的唐佣走进白色的小帐篷,他知道唐佣此行的目的,但是他却不能贸然出手,所以,他在等待,在江畔一条未下水的小蓬船里瑟瑟发抖的等待,世界好不公平,他已拼尽全力,却还是被当作无恶不作坏人。夜,真的好冷,风撕碎了他所有的信念和温度,他蜷缩着,噩梦连连。

    清晨,好美的景致,一层薄霜覆盖了一切,枫树的枝头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秋风的催促,坚硬的红叶垂直的落在地面,一头扎进枯枝和落叶里,再也分辨不出来,木制的道路,结了一小层薄冰,略微有些湿滑,人不小心会踩碎许多冰渣,帐篷的帘子变硬了,人们躲在帘子的后头,出不来。晨光一泻早林中,枝头涂蜡更似葱。难水两岸,薄雾郁郁中,不识云杉比作松。江心的雾,带着些哀愁,被晨风卷到林中,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长长的烟斗中散出无数心酸,再这样肃清且冰冷的早晨,唐佣习惯性的将衣物扯紧一些,可风还是穿透了脖子,他应该是需要一件华丽的披风了,他有很多钱,面额巨大的银票,在关内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足以买下几个大庄园,但是在这个物物交换的部落里,他一无所有,他的一切都来源于施舍,他没有等价的交换物,所以此刻他没有披风,也没有坎肩,他不是一个会开口向人索要物品的人,在这个地方,也几乎不会有人关注他,所以唐佣只能忍受着这清晨湿润的凉风,今日天气并不是太好,隐隐可以看见淡淡的乌云缠绕在树梢,今天,一定是不平静的一天。唐佣走进石洞时,人已到齐,早餐很简单,在这个地方,只有肉汤,肉和酒,唐佣不喝酒,所以只有肉和汤。

    纵马绕过河谷,有一座方圆五里,高不过百米的小丘,林木高耸,荆棘稀疏,来此狩猎的人不少,赤刃,赤雪,白衣公子,龙漫,青罗,唐佣和十二将军和赤刃的十八名卫士。人们分散在四面八方,上山,约定午时山下会合,赤刃和白衣公子陪着赤雪,龙漫和青罗,他们似乎在赌一头鹿或是一只黑熊,两骑向前,三马迤逦。暮秋时节,许多野兽和飞鸟都已冬眠,他们逡巡而进,却难有所获,白衣公子得了一只山猫和一只松鼠,赤刃王子却一无所获。唐佣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与方式,他甚至不喜欢北方人的野蛮和血腥,但他却还是要上山,而且在悉心的寻找猎物,因为他有强烈的预感,他将在这个地方度过漫长的冬季,所以他需要一个帽子和一件袍子,如果能得一两只驯鹿,那他就足以度过整个冬天了,唐佣骑着马小心谨慎的踽踽而行,忍受着迎面而来的山风,却鼓起勇气走着,乌云越来越浓,大约第一场大雪将要来临,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是个幸运的人,至少到现在为止,因为唐佣惊奇的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两只正在觅食的成年驯鹿,应该是一只雄鹿和一只雌鹿,约四尺高,五尺长。唐佣轻轻的下马,未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然后,轻轻一跃,直上三丈有余,躲在杉树的树枝间,静悄悄的绕到猎物的上方,他并未打算用弓箭,因为他不想鲜血破坏了他正在观摩的长袍,唐佣双腿勾在树枝上,垂身向下,将宝剑挂在腰间,双掌运足功力,轻轻一放,宛若一片树叶般缓缓坠下,他的姿态优美,宛若金谷园里跳下的宫娥,但是他的双掌却致命,在距离地面不到一丈之地时,双掌同时向两只驯鹿的头部拍去,驯鹿应声而倒,却没有任何挣扎,就像是突然间蒙蒙地睡去,或是像淘气的孩子害怕惩戒而躲了起来。唐佣像叶子般在空中被风翻了半圈,轻轻的落在地面上,他似乎太轻,连满地的残枝都未发出任何声响,然后抓住鹿角,轻轻的举起驯鹿,慢慢的转过山坳,将八枝鹿角拴在一处,放在马背上,唐佣牵着马,缓缓的找寻着下山的路,他第一次在东北感受到快乐,于是他笑了,他笑的时候,便放松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