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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六盘山、空院尸寒(第三段)

    龙漫微微有些尴尬,时间久远,她已不太习惯受此大礼。深深的带着愧欠的扶起无道,说道:“前朝公主,非公主之身久矣,还望无道兄长切莫行此大礼。能在此遇见故人,我已经是感触颇深,只愿早日见到谢家叔叔,图一个团圆。”言罢,瞬间冷落了下来,没人再说话,也没人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可怜的江湖,竟然让人无话可说,唐佣厌恶这个江湖,在此的所有人都厌恶着,连一贯活泼的青罗,也没有了话语。

    崆峒上,在六盘山的边缘,远离黄河数百里,一切都那么宁静,这里似乎没有人,只有神仙和道士,唐佣喜欢道,道在心中,他心中有许多疑惑,是不能告知木公子的疑惑,他想见到广成子,或者是黄帝,他知道许多事情,如果不问,今生也难以解开谜题,最后,他一无所获,广成子的洞府除了香烛一无所有。唐佣在想,许多事情,找不到结果,便是结果。山深处,层峦叠嶂,蜿蜒曲折的山路,长满青苔的洞府,这里的人们拒绝过去,这里的人们没有未来,这里没有人。

    时间久远,半日沉浮,山间的雨不大,山间的雾很浓,四人走进一家院子,柴扉虚掩,四面无人,这不是一间普通的院子,至少曾经不普通,小院背倚着山峰,一定有很深的密道,四面有怪石和高树,利于暗哨,院子十多间土坯房,茅草顶,院中杂草缭乱,似乎有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这里没有人,至少此刻没有人,浓烈的血腥气从屋子里传出来,四人快步向前,推开正中的房门,十多具没有头颅的尸体错乱无章的陈列其间,雾气灌进屋子里,山风微凉,不由让人一颤,龙漫和青罗从未见过如此惨状,她们的胃太娇弱,在一旁掩面呕吐。唐佣和无道凝视着血肉模糊的一切,显得格外伤怀,他们很累了,需要一些休息的时间,他们无力辨认这一切,也无力埋葬,他们走出了院子,在细细的雨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空气新鲜的令人作呕。

    “你认识这些人吗?是你们的人吗?”唐佣满腹疑惑的问道。

    “不是我们的人。”

    “谢当家的不在此处?”

    “在,不过七天前他们已经启程去西域了。”

    “你不是无道,你是谁?”

    “我就是无道。”

    “这些人是谁?”

    “大约是谢当家的留在此处等你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此处。”

    “谢当家的手下近二百人,总有一位可以买通。”

    “为何不在山下,却要引我来此处。”

    “如你所想,这间院子的背后有许多条地道,地道可以藏很多人,杀你,的确需要很多人。”

    “兴师动众,只是为了杀我?”

    “是。”

    “为了不让我追上寒剑,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你很聪明。”

    “你也是唐家的人。”

    “是,所以我问你有没有见过我。”

    “那你为何知道我去过太湖。”

    “我说过,谢当家的手下总有一两个可以买通的。”

    “如此,我明白了。川北的人?”

    “是,我是,地道里的人不是。”

    唐佣猛然回头,发现龙漫和青罗早已消失不见。转身凝视着无道,说道:“她们与此事无关,你又何必。”

    “我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我只是将她们迷晕,送到了昨日的客栈中,等她们醒来,她们会收到你的一封信,说你有事回中原,西域之行不能相伴,歉。我不会杀一位女子,而得罪整个漠北。唐家的家事而已,你我都是当属下的,也得操心,你说是吧。”无道微微一笑,雨水打湿的浮尘,露出无数锋利的钢丝,让人胆寒。

    “你们想得可真周到,无愧是唐家的人。”唐佣冷冷一笑。

    “那我们进院子说吧。我还有事需要和唐佣兄弟商量,都是自家兄弟,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你说呢?”无道转身进了院子,他一身道袍,在微微的雨雾中,显得更加仙风道骨,唐佣默默跟在他身后,他拼命调整着呼吸,因为,他知道,今日必有一场苦战,他未必能活着下山。

    “你去过川东吗?”唐佣轻轻地问道。

    “去过,我知道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市井繁荣,商贸流通,百姓乐业,盗贼全无。我也知道唐木公子是一代人杰,我也知道你不该死,但是,我却必须动手,来此的每一位兄弟都必须动手,因为我们不动手,我们就得死,我们的家人都得死。人或许是大义的,但是一旦牵连家庭,那都是自私的。你说呢,我们也没有办法。”

    “所以,我今天毫无活下去的可能?”

    “有,除了你杀了我们。”

    “你们或许有错,但是你们也不该死。”

    “你比我们自私。”

    “我只是不够博爱。”唐佣轻轻的说道。

    “主人说,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去川北见他,你大可不必死。”

    “这句话你没有必要说的。”

    “我只是传达他的意思。仅此而已。”

    “谢了。让兄弟们都出来吧。今天,用暗器吗?”

    “用。”

    “好。那是我去密道还是他们出来?”

    “看你。”

    “谢家兄弟没事吧?”

    “他们有他们的计谋,我虽然知道但是我不会告知于你。”

    “与我无关,还是于我不利?”

    “与你无关,但是与你同行的有人或有不利。”

    “那我今日只能杀了你们了?”

    “也可能是我们杀了你。”

    “那,来吧!”

    浮尘,无数根锋利的钢丝瞬间直成一只锐利的判官笔,向唐佣的咽喉刺来,唐佣平掌拍出,三层功力打散了浮尘,像一个头发蓬松的老太,无道凭地而起,一抖浮尘,无数根钢针在雨中像无形的雨滴般侵袭而来,似乎铺天盖地,似乎无处不在,可唐佣却凭空消失了,数十根钢针如同雨滴般落在草地上,消失不见,再出现时,无道只听见龙吟般的长剑出鞘声,唐佣在无道高高跃起的上方,一把长剑疾驰而来,无道不急躲闪,将浮尘掷向唐佣,自己重重的跌在草地上,溅起一身泥泞,仙风道骨,原来这么容易便被摧毁的无踪无影。无道迅速跃到一边,从怀中掷出无数暗器,无数种行形状各异的暗器,唐佣有意无意的挥着剑,缓慢的剑却打落了所有的暗器,他的剑似乎已经到了一种新的境界,至少是无道远没有达到的境界,所以无道不能理解,他甚至不能理解这么缓慢的剑,他却躲不开,他甚至不能理解,这么缓慢的剑却在他完全看不清的情境下,就刺穿了他的喉咙,他轻轻的倒下,倒在雨中,倒在泥土中,血,温暖的血,渐渐流失干净,冷,胜过寒冬的冷,肃杀一切的冷,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很冷,他我的温暖和寒冷都所剩寥寥,他闭上了眼睛,再也感受不到春雨的寒和血液的暖,他是个江湖人,可怜,但是他也解脱了。

    剑,在雨中,失去了一切光泽,唐佣右手执剑,步入房中,推开暗门,一条一丈高,五尺宽的暗道,一片黑暗,无声,这条暗道很长,至少可以在隐蔽处五十人,可以容纳上百种暗器,这条暗道一定有出路,但是如今一定被封住了,唐佣想出去,唐佣想离开,后面的路也被封死了,他想要活下来,必须杀光所有的人,他只有一把剑,暗道中光线几无,人走上去,阴冷恐惧,像是一段悠长的黄泉之路。显然,唐佣离黄泉不会太远,他只要稍不留神,任何一枚淬毒的暗器都足以致命。但是他却义无反顾的走了上去,剑,就在他的手中,他会走很远吗?他会停下来吗?他消失了,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