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百招立约同今古 （一）
尹月盈听到楚君舒在宋云平面前大有显摆之意，心中不快，对楚君舒不满又多了几分。微笑道：“尊师既然以此事诫勉于楚公子，想必这件事情的缘起和经过，楚公子都是一清二楚了？”
楚君舒摇头道：“这个……师尊倒是不曾细说的。想来此事能够成为江湖隐秘，不为江湖中人所周知，必然有很深的利害关节存在。师尊只是告诫于我：剑之一道，博大精深。修习剑道，最戒娇、骄二气。”
宋云平想象师父教诲楚君舒的场面，不由得心中一酸。想到自己十四岁断玉剑法小有所成，师父也只是颔首而已，何曾有半句指点、教诲？倒是师娘甚为高兴，很是夸奖了他几回，还特意将自己先前曾用的佩剑“若水”赏赐了他……两相比较，师父对楚师兄的看重之意昭然若揭。忽然又想：周师妹莫非也如师父一样的心思，更加看好楚师兄的资质和才能么？
尹月盈见宋云平神游物外，神色黯然。知道是楚君舒所言，正刺痛宋云平的心事。她心底也是暗叹，这玉剑门掌门虽是武功极其了得，但论到看人的眼光，可就差劲得很了……眼前这个质朴少年，仿佛石中美玉，身为师父，他竟会视而不见！
尹月盈轻咳一声，笑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不过在此之前，剑神和遮天神剑二位前辈的事情，还是由小女子先来赘言几句，也好给宋少侠交代清楚，好叫你知道：我划出来的道儿，也算是有理有据，可不是在欺负你哦。”
宋云平收敛心思，抱拳道：“在下愿闻其详。”
尹月盈眼望着月光下汝河清波粼粼，轻理云鬓，悠然道：
“坊间传闻，剑神诸葛风云十八岁出道，剑法精妙通玄，横扫大江南北，江湖群雄望风披靡，莫可匹敌。二十一岁时，遇到了同样风华正茂、惊艳四方的‘剑雨落花’徐丽娘。二人一见倾心，论道于泰山东麓，雪野湖畔的桃花峪，赏花邀月，斗剑切磋，遂成一段佳话。”
“剑神诸葛风云彼时心高气傲，颇有几分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意味。武林中的剑道名家原本多如过江之鲫，当时但凡以剑名世者，剑神必定找上门去。挑战斗剑也还罢了，偏生剑神为人傲骄，言辞激迈，丝毫不顾全人家的脸面和名声……哎，这可就如同在江湖上捅了马蜂窝，武林中人对剑神大多又恨又怕，闻其名而色变。”
“徐丽娘见江湖上风起云涌，对剑神大有人神共愤的态势。于是找到剑神诸葛风云好言规劝，让他悬崖勒马，毕竟任你英雄盖世，终究是不能与天下为敌的……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剑神诸葛风云对徐丽娘虽然爱慕已极，但却我行我素，并未真正改过、收敛。终于还是惹出了大祸。有人暗中约集了百余高手，在太行山道伏击经此北上的剑神。此一战血肉纷飞，惨烈非常。死于剑神手下的豪杰，难计其数。而剑神本人也是身受重创，险死还生……幸得‘剑雨落花’徐丽娘闻讯赶来，这才及时救下了剑神半条残命。”
“徐丽娘又是伤心，又是生气。等到剑神把伤养好，痛骂了他一顿。剑神却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反而大赞太行之战痛快淋漓，实为自己生平仅有之辉煌经历。徐丽娘大怒，道：你就这么沉迷剑尖舔血的日子么？既然一心作死，你何不去挑战天下第一的遮天神剑喻一川？我敢说，喻一川五十招内必定让你一败涂地，七十招定然取你狗命。”
“这番话深深刺激了剑神。他勃然怒道，如你所愿，我这就去挑战遮天神剑喻一川，倘若我幸而胜过了喻一川，你又当如何？徐丽娘冷笑道，真不是我小瞧你。别说取胜，你若能接下喻一川七十招，算我徐丽娘小瞧了你，从此我再无面目见你，你我一别两宽，终生不再相见！”
“徐丽娘的本意，无非是你若真心对我，就该深自反醒。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遮天神剑喻一川享誉江湖三十年，是为执天下牛耳的大宗师。剑神纵然神武，不过是初出江湖的后生晚辈。岂能不自量力到挑战他，还妄想战而胜之的？”
“徐丽娘还是低估了剑神的天生傲骨与豪气。三个月后，一意孤行的剑神诸葛风云，真的在徐丽娘的见证下，挑战了遮天神剑喻一川。”
“此战发生在元顺帝至正二十七年九月，大都城外的香山。旁观者，除了徐丽娘，另有几位同样隐退江湖的武林名宿。彼时喻一川道：老夫纵横四海三十余年，本已归隐林泉，息心养剑，感悟天道自然。今日得见后辈之中的天骄人物，也是一时技痒。你我斗剑论道，亦是佳事。所谓胜负，不过浮云。”
“剑神却道：晚辈六岁学剑，自来以前辈为剑道极致的泰山北斗，亦是在下心中必须超而越之的偶像。今日一战，虽有不自量力。但我必将全力以赴，好好向前辈讨教一番……哎，剑神此人，真可说是为剑而生的，竟临战而入魔了。如此一来，可是把心上人徐丽娘的七十招之约定，忘了个干干净净。”
“喻一川看着剑神诸葛风云眼中越来越亮的神芒，暗自赞许。他说，不是我倚老卖老，话要先说在前头。以我眼下的境界，你这般年纪的江湖后进向我挑战，凡俗人物走不过十招，而且险死还生。才华横溢，卓尔不群者，大概是三十之数。天纵之才，百年不遇的，应该是五十招开外。”
“宋少侠，今日小女子便依照喻一川前辈的例子，在你宋少侠面前托大，以五十招为限如何？……宋少侠？”
“啊？……哦，尹姑娘讲的太过精彩，在下竟得意而忘形了……你是说，五十招么？”宋云平没想到尹月盈讲着剑神诸葛风云挑战遮天神剑喻一川的故事，忽然转了话题，兀自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觉得，应该是一百招才公平。在下没有半分小瞧尹姑娘的意思，而是觉得姑娘不过比我多三五年江湖历练，如此而已。在下愿与姑娘公平一战。”
尹月盈笑道：“好，好一个公平一战……宋少侠，其实剑神和你真的很相似……哎，我不是说你狂放不羁，这个和你半分不像的……你知道剑神当时怎么说的？剑神说：前辈所言，极有道理。但你所说的天纵之才，在诸葛风云眼里，不过尔尔。所谓三十、五十之数，用在我身上如同儿戏！依我看来，五十招内，你我应该互有攻守，百招之内在下应付自如……百招之后，结果不得而知……你看，当时剑神竟认为，和天下第一宗师斗到最后，他自己竟然还有胜算的……宋少侠，你的心底，不会也是这般心思吧？”
楚君舒摇头道：“这个……师尊倒是不曾细说的。想来此事能够成为江湖隐秘，不为江湖中人所周知，必然有很深的利害关节存在。师尊只是告诫于我：剑之一道，博大精深。修习剑道，最戒娇、骄二气。”
宋云平想象师父教诲楚君舒的场面，不由得心中一酸。想到自己十四岁断玉剑法小有所成，师父也只是颔首而已，何曾有半句指点、教诲？倒是师娘甚为高兴，很是夸奖了他几回，还特意将自己先前曾用的佩剑“若水”赏赐了他……两相比较，师父对楚师兄的看重之意昭然若揭。忽然又想：周师妹莫非也如师父一样的心思，更加看好楚师兄的资质和才能么？
尹月盈见宋云平神游物外，神色黯然。知道是楚君舒所言，正刺痛宋云平的心事。她心底也是暗叹，这玉剑门掌门虽是武功极其了得，但论到看人的眼光，可就差劲得很了……眼前这个质朴少年，仿佛石中美玉，身为师父，他竟会视而不见！
尹月盈轻咳一声，笑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不过在此之前，剑神和遮天神剑二位前辈的事情，还是由小女子先来赘言几句，也好给宋少侠交代清楚，好叫你知道：我划出来的道儿，也算是有理有据，可不是在欺负你哦。”
宋云平收敛心思，抱拳道：“在下愿闻其详。”
尹月盈眼望着月光下汝河清波粼粼，轻理云鬓，悠然道：
“坊间传闻，剑神诸葛风云十八岁出道，剑法精妙通玄，横扫大江南北，江湖群雄望风披靡，莫可匹敌。二十一岁时，遇到了同样风华正茂、惊艳四方的‘剑雨落花’徐丽娘。二人一见倾心，论道于泰山东麓，雪野湖畔的桃花峪，赏花邀月，斗剑切磋，遂成一段佳话。”
“剑神诸葛风云彼时心高气傲，颇有几分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意味。武林中的剑道名家原本多如过江之鲫，当时但凡以剑名世者，剑神必定找上门去。挑战斗剑也还罢了，偏生剑神为人傲骄，言辞激迈，丝毫不顾全人家的脸面和名声……哎，这可就如同在江湖上捅了马蜂窝，武林中人对剑神大多又恨又怕，闻其名而色变。”
“徐丽娘见江湖上风起云涌，对剑神大有人神共愤的态势。于是找到剑神诸葛风云好言规劝，让他悬崖勒马，毕竟任你英雄盖世，终究是不能与天下为敌的……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剑神诸葛风云对徐丽娘虽然爱慕已极，但却我行我素，并未真正改过、收敛。终于还是惹出了大祸。有人暗中约集了百余高手，在太行山道伏击经此北上的剑神。此一战血肉纷飞，惨烈非常。死于剑神手下的豪杰，难计其数。而剑神本人也是身受重创，险死还生……幸得‘剑雨落花’徐丽娘闻讯赶来，这才及时救下了剑神半条残命。”
“徐丽娘又是伤心，又是生气。等到剑神把伤养好，痛骂了他一顿。剑神却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反而大赞太行之战痛快淋漓，实为自己生平仅有之辉煌经历。徐丽娘大怒，道：你就这么沉迷剑尖舔血的日子么？既然一心作死，你何不去挑战天下第一的遮天神剑喻一川？我敢说，喻一川五十招内必定让你一败涂地，七十招定然取你狗命。”
“这番话深深刺激了剑神。他勃然怒道，如你所愿，我这就去挑战遮天神剑喻一川，倘若我幸而胜过了喻一川，你又当如何？徐丽娘冷笑道，真不是我小瞧你。别说取胜，你若能接下喻一川七十招，算我徐丽娘小瞧了你，从此我再无面目见你，你我一别两宽，终生不再相见！”
“徐丽娘的本意，无非是你若真心对我，就该深自反醒。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遮天神剑喻一川享誉江湖三十年，是为执天下牛耳的大宗师。剑神纵然神武，不过是初出江湖的后生晚辈。岂能不自量力到挑战他，还妄想战而胜之的？”
“徐丽娘还是低估了剑神的天生傲骨与豪气。三个月后，一意孤行的剑神诸葛风云，真的在徐丽娘的见证下，挑战了遮天神剑喻一川。”
“此战发生在元顺帝至正二十七年九月，大都城外的香山。旁观者，除了徐丽娘，另有几位同样隐退江湖的武林名宿。彼时喻一川道：老夫纵横四海三十余年，本已归隐林泉，息心养剑，感悟天道自然。今日得见后辈之中的天骄人物，也是一时技痒。你我斗剑论道，亦是佳事。所谓胜负，不过浮云。”
“剑神却道：晚辈六岁学剑，自来以前辈为剑道极致的泰山北斗，亦是在下心中必须超而越之的偶像。今日一战，虽有不自量力。但我必将全力以赴，好好向前辈讨教一番……哎，剑神此人，真可说是为剑而生的，竟临战而入魔了。如此一来，可是把心上人徐丽娘的七十招之约定，忘了个干干净净。”
“喻一川看着剑神诸葛风云眼中越来越亮的神芒，暗自赞许。他说，不是我倚老卖老，话要先说在前头。以我眼下的境界，你这般年纪的江湖后进向我挑战，凡俗人物走不过十招，而且险死还生。才华横溢，卓尔不群者，大概是三十之数。天纵之才，百年不遇的，应该是五十招开外。”
“宋少侠，今日小女子便依照喻一川前辈的例子，在你宋少侠面前托大，以五十招为限如何？……宋少侠？”
“啊？……哦，尹姑娘讲的太过精彩，在下竟得意而忘形了……你是说，五十招么？”宋云平没想到尹月盈讲着剑神诸葛风云挑战遮天神剑喻一川的故事，忽然转了话题，兀自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觉得，应该是一百招才公平。在下没有半分小瞧尹姑娘的意思，而是觉得姑娘不过比我多三五年江湖历练，如此而已。在下愿与姑娘公平一战。”
尹月盈笑道：“好，好一个公平一战……宋少侠，其实剑神和你真的很相似……哎，我不是说你狂放不羁，这个和你半分不像的……你知道剑神当时怎么说的？剑神说：前辈所言，极有道理。但你所说的天纵之才，在诸葛风云眼里，不过尔尔。所谓三十、五十之数，用在我身上如同儿戏！依我看来，五十招内，你我应该互有攻守，百招之内在下应付自如……百招之后，结果不得而知……你看，当时剑神竟认为，和天下第一宗师斗到最后，他自己竟然还有胜算的……宋少侠，你的心底，不会也是这般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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