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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莲花落听汉家歌 (二)

    随着周雨蝶极为硬气的发话,在场的这些平头百姓,原本就是一些个墙头草。此刻看到玉剑门的话事人周雨蝶,恍如仙子下凡般的妙龄丽人,如此磅礴大气、英姿勃发,早就神、魂皆为之夺,不自觉都站到玉剑门这一边来了。

    局势正在悄无声息的逆转。

    楚君舒等人都是暗自舒了口气,许多年轻弟子看着周雨蝶,目光中满是崇敬,甚至有人流露出了爱慕之色。

    周雨蝶扫了一眼十多丈开外那群胡人,见他们满脸的错愕之色,却并无懊丧和气恼的神情。那个邋里邋遢的大胡子剑客,瓦斯哈图,甚至还双手对自己竖起大拇指,一脸猥琐的猪哥样子。

    周雨蝶哼了一声,心底暗自冷笑。这帮胡人前来挑战、滋事不假,但是找一群乞儿堵在大门前,羞辱玉剑门诸弟子,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却不是这群初来乍到的胡人能够在镇江地界上兴风作浪,除非有地方官府又或者是本地地头蛇般人物,才能有这样的能力和本事的。

    “哼,不管是谁居心叵测,你想让我玉剑门声名扫地,当着如此多镇江父老的面羞辱我们玉剑门无人,不惜配合胡人挑衅,加了如此一出精彩的戏码出来,可是过犹不及,总会露出狐狸尾巴来的!……也罢,本姑娘索性就将计就计,不就是演戏吗?那我就回赠你一台更精妙的戏码,让大家都好好看看。”

    主意一定,周雨蝶走近那个打头的小乞儿,柔声道:

    “小兄弟,你们唱的莲花落,姊姊很喜欢听呢。除了别人教你唱的这几段,你还会不会唱别的啊?”

    小乞儿见仙子般的周雨蝶走近了自己身边,激动得双手发颤,眼中此刻全是小星星。听周仙子问自己会不会唱别的,连忙挺起胸膛,傲气的答道:

    “莲花落么,俺是张嘴就来,邻闾秘闻,新鲜奇事,江湖侠客,绿林大盗……姑娘您说您想听哪一段儿吧,保准让姑娘听够!”

    几个浪荡汉子远远地喊道:“兴哥儿,就唱一出三姑娘思春吧,好听的很哩……”

    这兴哥儿原本是个绝顶机灵的,心里又着实爱慕周雨蝶的仙姿,早就在暗中观察着周雨蝶的神色。见周雨蝶皱起了眉头,岂不知周雨蝶虽不嫌弃这班市井小人,对其粗鄙还是大有愠意。于是,眼珠滴溜溜一转,仿佛福至心灵般的,大声道:

    “周姑娘是何等样人物,岂能听这些不三不四的陈词滥调,没的掉了身份……周姑娘要听啊,自然是听我兴哥儿现编现唱的新段子才好呢,大家说,对不对?”一边说,一边向周雨蝶眨着眼,一根黢黑的小手指,暗暗的遥指那群胡人。

    周雨蝶看见了,知道这鬼机灵的兴哥儿,看出了自己要借题发挥的心思。不由得心下对这机灵透顶的小乞儿越发喜欢,低声问道:

    “你……能行不?可不许演砸了,失了场。”

    兴哥儿低声道:“姑娘放心。小的原先也是读过诗书,对本朝过往之事都是熟悉的很,让这几个鞑子气得跳脚,无地自容,绝无问题的。”

    周雨蝶心下大喜,本以为先要自己把故事讲给他才行,现在看来这小鬼头自己就能信手拈来,这可是意料之外的大喜了。

    “那就多谢兴哥儿了,加油哦!”

    周雨蝶回身走到洪老爷子身前,拱手施礼,笑道:

    “日前洪老爷子五十大寿之时,我身在淮北,未能前来为您老人家贺寿,因此心下常不自安。又听说,当日寿筵,原本高朋满座,群贤毕至,实为我大明江淮武林一大盛事……可惜,偏偏就有几个跳梁小丑,不自量力前来滋事捣乱,把一场大好的寿筵给搅和的不成样子。实是一大憾事……今日,就让雨蝶在此借花献佛,奉上一出新编的莲花落——《圣皇亲征漠北》,为老英雄贺寿。扬我大明国威,震慑四方屑小!大家说,好不好?”

    这个时候,大明国势蒸蒸日上,民心归一,即便是穷乡僻壤之地,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大家都是对自己大明子民的身份极为认同。因此听了周雨蝶的鼓动,无不是欢欣鼓舞,高声喝彩。

    与之相反,那群瓦剌人却是骚动起来,叽里呱啦的,个个脸现愤怒之色。显然,他们当中有些人是粗通汉话的,听懂了周雨蝶挑衅的话语。

    所谓“圣皇亲征漠北”,要说的自然就是大明太宗⑴永乐皇帝,自永乐八年起,至永乐二十二年为止,先后五次御驾亲征,以盖世无双的雄才大略,纵横捭阖,经略漠北,破鞑靼,逐瓦剌,安抚兀良哈诸部落,彻底分化、瓦解了曾对大明王朝形成致命威胁的蒙古北元残余势力,奠定了迄今为止大明三十年的安定局面。

    五征漠北,鞑靼、瓦剌、兀良哈,蒙古诸部多少雄视漠北的天骄人物——本雅失里,阿鲁台,马哈木,在太宗永乐皇帝统御的大明铁血精骑摧枯拉朽的横扫下,无不望风遁逃,有的还做了刀下之鬼。而折损在大明猛将刀锋下的蒙古好儿郎,更是难计其数。蒙古大漠的风沙吹散了多少壮怀男儿的英雄梦,却吹不尽当年的斡难河畔和忽兰忽失温战场上,无数殉难将士的冤魂……

    大明太宗永乐皇帝朱棣,就是漠北草原上所有蒙元贵族一代又一代驱之不散的梦魇!无论是鞑靼人,瓦剌人,兀良哈人,对他都是恨之入骨,却又敬畏如天神!

    瓦剌诸人叽里呱啦,比比划划一番之后,一位身着大明官服的男子怒气冲冲走了过来,指着周雨蝶喝道:

    “大胆!小姑娘好不放肆……今有瓦剌使臣伯颜帖木儿,国师哈巴大人,还有呼图赤勒各位勇士,此行诸人,皆是我大明朝廷的国之上宾。天子特有明诏,使团诸人行走各地,无论官、民,皆当与之方便,不得触犯尊颜……你方才所言,煽众惑民,极尽所能,挑拨瓦剌友邦与我大明天朝的睦邻友好,其心可诛。实属罪无可赦!”

    周雨蝶冷笑一声,傲然道:

    “敢问这位大人,小女子方才所言,有哪句话言之不当,当得起‘煽众惑民,极尽所能,挑拨瓦剌友邦与我大明天朝的睦邻友好’如此罪名?还请大人明示。”

    那礼官一怔,本以为区区刁民,见了他堂堂从四品大员,被自己一声呵斥,必定骇得战战兢兢,双腿发抖。谁承想,竟敢当面把自己怼了回来。心下怒甚,不及细想,便蛮横地叱道:

    “还用我细说?你说的每句话都是荒悖绝伦,大逆不道!”

    周雨蝶忽的勃然作色,大义凛然的指着礼官,说道:

    “诸位乡亲父老听了,方才这位大人说我每句话都是荒悖绝伦,大逆不道。我刚刚的话,诸位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有请父老乡亲们替小女子做个见证。咱们一起来问问,我哪一句话说的不对,好不好?”

    围观诸人虽见和周雨蝶对峙的官员身份不俗,有些畏惧。但所谓法不责众,这么多人在场见证,还怕这鸟官作甚?于是纷纷鼓噪:

    “对!有理不怕声高,咱们和他理论便是……”

    “当官的怎么了,当官就能欺负人么?周姑娘,你和他理论,咱们都可以为你作证的。”

    ……

    周雨蝶笑着向四周团团作揖,连说多谢。随后转过脸来,冷笑问道:

    “这位大人,方才小女子说,要为洪老爷子奉上一出新编的莲花落——《圣皇亲征漠北》,为老英雄贺寿。扬我大明国威,震慑四方屑小!小女子敢问大人,您是觉得,圣皇亲征漠北之事荒悖绝伦呢?还是说扬我大明国威就是大逆不道?小女子心下深感疑惑,有请大人为我们释疑!”

    “你……你,休要巧舌如簧,胡搅蛮缠!”

    那礼官气得直翻白眼,但对方抓住了自己话中瑕疵,他还真不敢直承其事。

    周雨蝶眼珠一转,对着那群胡人身边另几位礼官拱手笑道:

    “不知这几位大人有何见教?”

    诸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瘦高男子走出人群,对周雨蝶点点头,笑道:

    “姑娘所言,并无不当之处。本官觉得,莲花落也好,戏剧小曲也罢,歌颂我大明圣皇,扬我大明国威,提振我汉民士气,我大明朝廷都是甚为嘉许,大力提倡的。闾里坊间,得闻此声,更是尤为难得。只不过……这位柳大人,提醒姑娘注意,不要怠慢了国之上宾,也是职责所在。姑娘何必得理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