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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隔岸观火火难熄 (一)

    “老爷,我来晚了……洪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小的未能即刻到场处置,反而劳累老爷您亲自出马,小的罪该万死。”

    洪铭晟洪老爷子终于听到了管家李大龙那熟悉的声音。随着这一连声的道歉,只见李大龙精瘦的身形从洪府方向飞速奔来,顷刻间来到了洪铭晟的身边,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洪铭晟自然是深知李大龙功力深厚,纵使疾行百里都不至于气短,他在自己面前做出这副样子,也是他一贯的作风——非如此,不足以显示李大龙对于自己召见的极度重视。他这一招,洪铭晟也享受了十好几年,倒也甘之若饴。

    洪铭晟对他招招手,唤他来到身侧,低语道:“大龙,今夜之事你怎么看?”

    李大龙略一沉吟,说道:“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张二狗,还有我们府上的侯坤等人,说到底,不能算是江湖道上的人。此人公然月夜行凶,向无辜平民下手,那是大大坏了江湖的规矩,自然会引致公愤。如此行事,只能说明,要么此人身份大非寻常,无所畏惧于江湖规矩。要么就是受人指使,别有用心,想要引发某种危机或事端。”

    洪铭晟点点头,心说,这番话说的中庸之极,熟知李大龙脾性的他,知道此人必有后话,是以洪老爷子也不开口追问。

    果然,李大龙继续说道:“凡事必有因果。镇江地面在您的威慑下,一向波澜不惊、平安无事。而自玉剑门诸位来到府上,先是五十寿筵横生波折,惹来瓦剌剑客挑衅滋事。而后今日,宋云平反客为主,在我镇江地面一战成名、横空出世……细细想来,今夜之事,实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必然如此啊。”

    洪铭晟略感惊讶,摇头道:“大龙所说,听来甚是有理。倘若如你所说,那么,只要是玉剑门诸人离开我镇江地界,一切风波自会消弭于无迹了……可是大龙啊,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李大龙心中一凛,忙俯首道:“请老爷指教。”

    二人自顾说话,却没注意到自从李大龙现身,茗墨的身形便是剧震,好容易才克制住,没让自己失态!

    茗墨也是极其聪明的,心知洪老爷和李大龙主仆二人所说,干系非同寻常,自己一个小厮的身份,若是知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那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何况李大龙给他的感觉,实在是……不行,他必须要离开这正在密谋的主仆二人才行。

    茗墨装出吃疼的模样,倒抽一口凉气,苦着脸道:“老爷,管家大人。刚刚老爷的问话,小的已是知无不言,将今夜所见所闻都禀告您知道了……您看,我是不是回到少爷身边伺候着,我怕少爷醒了,赵叔他们恐有照顾不到之处呢。”

    李大龙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茗墨端详了一会儿,似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茗墨心头狂跳,却只是低眉顺眼,垂首而立,一副恭听教诲的样子。

    洪铭晟对着李大龙点点头,李大龙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去吧,好好伺候着大少爷。再要有什么闪失,必定家法重责!”

    茗墨诺诺连声的退到了十几丈外,到洪展洪大少爷身边守着去了。

    洪铭晟轻叹一声,道:“茗墨这孩子,倒也还机灵,能从行凶恶人的手底下,捡到一条性命,虽然残了一只耳朵,也算得上是祖上积德、福报厚重了……只希望日后,展儿他……哎!”

    一转眼,却看见李大龙脚下所踩处,竟有些许水渍,心下大奇,问道:

    “大龙,你这是……从水里赶过来的?”

    李大龙叹息一声,却摆出一副羞愧交加的样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叫老爷知道,今晚商会柳会长家的大管家陈燊请我到江上的醉仙舫喝酒。我想柳会长与老爷您素来交好,就欣然应约……不成想多喝了几杯,酒后无状,下船时竟然失足落水……哎,更想不到,咱洪府今夜还出了这么大的状况……”

    其实,李大龙说的自然是不尽不实之词。和柳家管家陈燊聚会喝酒,去了镇江府鼎鼎大名的“醉仙舫”去喝花酒也是事实。只不过,这都是李大龙为制造自己不在凶杀现场的巧妙布置而已。至于酒后无状、失足落水,更是无稽之谈。

    谁知,无巧不成书。听到是柳会长家的大管家约请李大龙,洪铭晟却本能的感到了莫名的危机和阴谋——同样是在今晚,柳会长还替林知府、柳北辰约了自己!要说这两场聚会纯属巧合,那就真当他洪铭晟是白痴一样了。

    “哦,大龙啊,陈燊约你,都谈了些什么啊?”

    洪铭晟看了李大龙一眼,似乎是随意的问出了一句话。

    李大龙却深知洪铭晟的精明,一般是不会随意向自己询问和其他府上管家喝花酒的细节的。除非,洪老爷子是心有所疑了。

    李大龙心思急转,仔细回想了陈燊和自己说的几件事,很快他就理清了思路。

    李大龙笑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主要是想委托我,在江南一带,替他家采买些戏子、伶人、伎乐之类。我想,莫不是柳会长钱赚的够了,要过富家翁的日子了么……以前倒是没怎么听说,柳会长还好这么一口的。”

    “采买戏子、伶人、伎乐……嗯?大龙,你答应了?”洪铭晟忽然虎目圆睁,大声问道。

    “嗯,答应了……老爷,这也没什么不妥吧?以前,咱们也替北方一些达官贵人,做过这种事情的。只要不强买强卖……”

    “你懂个屁!”洪铭晟忽然发怒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大龙啊,如今是多事之秋,你这……哎,你是被姓柳的算计了呢!”

    “老爷,您是说……”

    “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大龙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对,现下确实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要想着算计玉剑门,以遂他火中取栗、不可告人之目的……可是啊,大龙我跟你讲,咱们洪府压根儿就甭想着把自己摘出来,独善其身,这根本做不到!因为有人要针对玉剑门,把我洪铭晟也做到局子里来,这才是理所应当的……嘿嘿,既然如此,那也只能拼一个鱼死网破了!”

    李大龙道:“老爷,不至于吧。洪府是洪府,玉剑门是玉剑门,只要周姑娘他们离了镇江,从此就是两不相干……他们何苦抓着咱们纠缠不休?”

    洪铭晟冷笑道:“大龙啊,这么想你可就太天真了……你可知道,这一次替他柳裕民采买戏子、伶人、伎乐,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也是关键时候置我洪铭晟于死地的重罪。”

    李大龙惊道:“何至于此?”

    洪铭晟摇头叹息道:

    “不是何至于此,而是何止于此!大龙你可知道,当今圣上虽然年少,但是却素有雄心壮志。他登基后,做了许多整饬纲纪之事。其中一条很重要的,就是想着规范对北元瓦剌诸部的贸易和交往……嘿嘿,倘若向异族贩卖戏子、伶人、伎乐,这可是灭门的大罪!”

    李大龙骇得一下跳了起来,颤声道:“咱们替柳会长办理此事,怎么又和瓦剌人扯上关系了?”

    洪铭晟冷笑道:“凭他柳裕民还有林晓仁的能力,有多少戏子、伶人、伎乐,是他们采买不到的?干嘛让我洪府出面?此其一也。第二,大龙啊,你可能不知道,柳裕民有位堂叔,正是今上午跟在伯颜帖木儿身边的那位柳北辰柳大人呢……柳北辰对伯颜帖木儿什么态度,就不要我细说了吧?”

    李大龙倒吸一口凉气,继而咬牙切齿的恨声道:“陈燊,你他妈的敢算计老子……赶明儿看我不活剐了你!”

    洪铭晟仰首望月,喃喃道:“天不绝我啊,嘿嘿,知晓了你们的算计,老子还怕你作甚?”

    随即,洪铭晟转向李大龙说道:“采买戏子、伶人、伎乐一事,你明日就去办。另外,一定要放出风去,就说柳裕民柳会长要做富家翁,委托咱们江南江北替他采买戏子、伶人、伎乐呢……呵呵,算计我洪铭晟么,可得让他们掂量掂量,看自己够不够分量!”

    李大龙重重点头,说:“如此甚好,不让姓柳的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这事儿啊,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