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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分钟后
刃镰街的人潮中，飞逝的雪花像是给予苍白之城所有人的贺年卡，或许它们本就不应该被无知的人类冠上“寒冷”的称号，它们本应该被视作新年将至的信使。换言之，人类总是擅长于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万事万物。
“失去艳阳的我们，有恃无恐地接受霜华的沐浴。风雪至城，才怀念星月微光。”
林越夹在领路的莫诺和紧随其后的雨瞳中间，呆滞着望着风雪愈下愈大，逐渐作为黯淡纯白让光彩落幕，喃喃自语起来。
“雅各布，你有说什么吗？”林越鬼使神差地在自我介绍时使用了“雅各布”这个曾经的名字，可能是佣兵的自我修养让他和这群自己的客户有意保持距离。“有个代号就行”，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以前我觉得猎杀之夜已经算得上是暗夜了，现在看来，雪夜才是真正的暗夜啊，连路灯都因为呼啸的飞雪失去色彩。莫诺，你确定你不会在这片黑暗中走错路吗？”林越被刃镰状的冰晶刺痛得睁不开眼，没想到曾经在江南爱死了雪的自己也有这天，有反感落雪的这天。
“怎么可能呢？你知道这条路我走过多少遍了吗？早就刻进骨子里了，而且脚下有刃镰街特有的花纹，两侧有建筑物的序号，要找到莱迪亚的家可一点也不难。我认为，就算是你，应该也能找到。”
莫诺与林越的初次见面，就是拳脚相向，他认为这应该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了。但是真正认识这个人之后，发现除了那抹已经消逝的戾气，莫诺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很单纯的人，和他打交道有种如沫春风的感觉。当然，他打人也是真的狠。
林越揉了揉双臂，血当然已经止住了，痛感当然也消失得差不多了，但他仍然因为心理作用，总觉得那里好像还被莫诺的重拳糟蹋。他现在有些稍稍能理解那些患上PTSD的战士了，如果人日复一日都是在打打杀杀中度过的话，即使是保证你身体不会受伤，精神也难免会出问题。
说到底，黑社会，或者说佣兵，也是份辛苦活啊。
“对了，我听莱迪亚说你是观星台的卫生管理员，你知道观星台到底是干嘛的吗？”林越早就有这个疑惑了，其实吧，还有很多其他疑惑，所以，他必须找到机会就问，谁叫自己是“偷渡”到苍白之城的呢。
“讲好听点叫卫生管理员，其实就是个扫厕所的——不过即使我是个扫厕所，当然也是知道观星台的作用的，倒不如说你会问出这个问题才显得奇怪，这本该是人尽皆知的事。”莫诺微微皱眉，这种类型的疑惑林越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真的再熟悉再熟悉不过了，每一位苍白之城的本土居民，在自己问完任何事之后，都会摆出这副表情，就好像林越是个智障一样。
“其实我...失忆了，听周围的人说是在跨入超凡之后失忆的，具体的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我忘记了很多常识...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林越早早就想好了解释，他倒也不担心莫诺和雨瞳会有所怀疑，毕竟，连与地面热吻的野兽都有啊！哈哈哈哈！
那是林越刚刚在莱迪亚的帮助下，打理好自己本来那“无药可救”的容貌之后的事了，当时他正走在去往观星台的路上，突然发现道路左侧有一个左臂长满灰毛的男人，一边呢喃着一些林越听不懂的话，一边想一只蠕虫一样在雪面上耸动着前进。当然，仅仅是片刻，守夜人就把这个疯了的野兽抬走了。
所以，作为野兽的持有者，失忆什么的，估计是连严重都算不上的问题呢！
“唉，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啊，野兽作为少见的多样化超凡路径，拥有无限的可能，并且持有者共有的非人恢复力，让它们的生存能力倍增。所以，野兽成了城外参加狩猎的猎杀者的首选，也成为了风险值最高的超凡路径。”
“咳咳，不说这个了，观星台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林越露出不自然的微笑，引起一帮沉默不语的雨瞳侧目，当然谈话者本身并没有多在意林越的回避。然是事实其实是，林越他根本听不懂！他本身作为圣兽，对于野兽的了解，竟然连一个霸王都比不过，实在是耻辱啊！
“那好吧...如你所见，观星台是一座眺望塔楼，只要是在猎杀之夜，必定全天24小时监视着苍白之城的所有人，怎么说其实还不准确，应该是——所有生物。”
“卧槽，那岂不是我上厕所都会被全部看光？”林越沉默着，思索了片刻，之后便语出惊人，让原本安静跟在二人身后的雨瞳都无法再做到沉默，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阵笑声。在受到林越莫诺二人的注视之后，却又因为不好意思，不得不止住笑意。
完了，我不该笑的，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没悔改之心啊？
“理论上来说，这是没错的，但是观星台是没人会在意你是不是在上厕所的，它的主要作用其实是防止暗夜生物潜入城墙内部，和指挥狩猎中的猎人们，毕竟，人类可和只会狂杀的低等物种不一样。”
“所以观星台不仅仅是眺望塔楼，还是狩猎的指挥所？”
“对，但也不全对，因为它的作用，其实还不止这两样，它还是苍白之城的科技中心。”
“眺望塔楼，指挥所，科研技术中心，正因为这些，观星台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苍城之心。”
莫诺不再说话，而是以眼神向雨瞳示意，蓝色的光辉当即笼罩了雨瞳的周身，这光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雪夜也无法将其冻结。林越终于重新恢复了视力，得以看清周围的景色。但是，还没来得及惊叹法术的神奇，莫诺就早林越一步开口了。
“你的剑芒...好像变弱了啊。”
“好家伙，你管这叫弱？我都有点睁不开眼睛了！”
“那是你以前没见过雨瞳的剑芒，它们在黑暗中突然亮起，甚至可以让我暂时性的失明。”
林越收到莫诺的回应，惊讶之情只增不减，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接话。
“别说了，我自己也感觉的出来，自从干了那些亏心事之后，我的剑芒就变弱了，这就是代价...”雨瞳陷入了失神与落魄，林越虽然不知道这“剑芒”又是什么高级玩意，但是不难看出它对于雨瞳来说很重要，而且吗，似乎会受到情绪的左右。
“没事的，等你和莱迪亚解释清楚之后，耀眼的剑芒一定又会回来的！”莫诺难得地露出微笑，出言鼓励雨瞳，林越清楚地看见她也扬起相同的弧度。
“嗯，谢谢你，我也是如此坚信的。”
得得的，莫诺好不容易说句人话，瞧瞧人家小姑娘高兴成什么样，说实话，林越我好酸的说。
“所以，能否告诉我这个失忆的少年——剑芒到底是什么？”林越又开始问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叫林问问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雨瞳所属的家族呢。怪不得听不懂，是我没注意到，抱歉。”
“家族？类似于绝杀之剑的家族吗？”林越想起了于工坊相遇的少年杰克，他记得他在调查问卷上填写的家族名称就是“绝杀之剑”，即使林越完全不清楚它的含义。
“没错，绝杀之剑，极光之剑，流瀑之剑，这是苍白之城最古老的三脉贵族，同时也象征着三种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这三脉家族的成员，多数会选择“剑圣”或者“骑士”作为自己的超凡路径，前者是和独属于自己的武器建立羁绊，后者是锤炼自己的战斗的意志力，当然也有不少天骄之子同时跨入这两条不互相制约的超凡路径。而雨瞳，便是极光之剑家族的一名旁系贵族，她的超凡路径是骑士，剑芒便是骑士实力的象征，剑芒的强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骑士意志力的强弱，所以我刚刚才谈到雨瞳的剑芒。”
“呼~一口气讲了很多，因为你说你失忆了，我只好这么话痨了，这可怪不得我哦。”
莫诺借着雨瞳的剑芒，望向手边建筑物的侧面，那里有个赤红的大字异常醒目——柒。
这次，三人的排序有所改变，雨瞳走在了最前面，而林越反而被吊在最后，他们无言地登上六单元的回转旋梯，并且在五楼停下脚步。林越和莫诺，凝望着雨瞳扣响那扇二室的房门。
齿轮互相纠缠的声音在楼道内部回荡，一个凄美的女人出现在了林越眼前。
看清不请自来之人的面孔之后，她惊讶得说不出话。
“雅...雅各布，这是怎么回事？”莱迪亚的双眼染上水雾，明明是颤抖着在呼唤林越，眼睛却是紧紧地注视着莫诺，就好像只要不看他一秒，对方就会如同暖阳下的冰雪一样，在融化之后消逝于眼底。
“亚亚姐，对不起！”然而说话的人既不是林越，也不是莫诺，而是雨瞳。她伴着贵族的荣耀下跪，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比起撞击雪面的声音可要大得多，仅仅一门之隔的四人静寂中显得是那般的刺耳。
雨瞳弯下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林越清楚那种触感，因为他初次进入莱迪亚的家，就光脚和寒冷的木地板来了次亲密接触，那感觉可一点儿也不好受。
“瞳瞳，你为什么要...”
“我，极光之剑·雨瞳，于临近11月末尾，将你和莫诺出轨的虚假信息告知双方，目的在于拆散你们这对即将结为夫妻的情侣，因为我同你一样深爱着莫诺，无法忍受他被你夺走。”
“我践踏了我身为贵族的荣耀，即是给你们一个交待，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待——我要向你和莫诺解释清楚一切。我不奢求得到你们的原谅，只希望我能解开误会，让你们重归于好。”
“至于我对莫诺的爱，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那是我本就不该，也不配拥有的东西...”
比起半晌之前在雪林中的致歉，这一次的词句选用更为得体，可以看出她的确有好好准备这些自己该说的话，但是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林越仍然看不见那双樱瞳。林越认为，她两次闭眼的理由，应该是悔恨与羞恼，亦或者是无时不刻，心疼都缠绕于心。
就和林越夺走沃顿拯救亲人的依仗一样，雨瞳为了自己，也会去伤害别人，人都是这样。
“雨瞳...”
莱迪亚陷入和莫诺当初一样的无言，一时间她竟觉得这间自己住了多年的小房子，真的会让自己喘不上气。
“莫诺，事情真的是这样吗？”最后，她只能去向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男人去确认，再一次向他求助，就和以前一样，对方一定会给出她答案的，即使是拼了命也是一样。
“恐怕是的，我们相互误会了对方很短暂的时日，也可能我们这辈子最漫长的一段时日。但是，明明误会解开了，我却没法高兴起来，你应该也听见雨瞳说什么了吧？她说她也喜欢我，和你一样喜欢上了我...”
莱迪亚的双目暗藏着泪水，魔怔般地向着莫诺靠近；莫诺双目暗藏着柔情，想曾经那样张开双臂，等待伊人入怀。林越想，对于此刻的二人来说，这不止是身体上的相拥，更是两个心灵重新有了归宿。
“原来是这样啊...我一直都是如此相信着的——那个无数次以自己的名字互换我的男孩，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一切都不怎么真实，从我们的分离，再到此刻久违的相遇...莫诺，告诉我，如果这些都是梦境，我该怎么办？如果我一觉醒来，枕边仍然没有你金发的馨香，我该怎么办？”
“如果这些全都是雪夜才有的梦幻——”
莫诺的右手与莱迪亚的左手十指相扣，他们另一只手的臂弯紧贴对方的腰间，雪夜的寒冷逐渐被对方的怀抱所驱散，他们互相温暖着。莫诺伴着莱迪亚俯下身子，月光点亮了她的双眼，一吻天荒。
“那就愿我们永远都不会苏醒...”
林越看见雨瞳的五官不由分说地扭曲起来，窒息的感觉像剑芒一样缠绕上身体，甩也甩不掉。雨瞳明明是想要无助地瘫倒于哭泣的泥沼中的，却是一只手倔强地撑着地板，一只手攀上面颊，迫使自己无言而泣。
林越也没有说话，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着她一头扎进自己的怀里。他在这时候想起了维奇和凯蒂，他给予那只猫咪温暖的初衷，一定和现在自己给予雨瞳拥抱的理由一样吧。
林越俯下身子，染血的双手隔着白色的布条，滑过她的银发，用只有雨瞳听得见的声音与其耳语。
“没事的时间会冲淡一切”
雨瞳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自林越的怀里传出，在房间内部回荡...
[寄刀片警告]
黄铜制成的钟表制种，在墙上丝毫不停歇地转着圈，数刻，数刻。
不知何时起就陷入沉眠的莱迪亚，此刻正一脸安详地搂着莫诺的手臂，枕着他的肩头，在棕色的沙发上挂上了微笑。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双眼四周的乌青，自从莫诺离开以来，又有哪个夜晚，她能让自己安稳地睡上一觉呢？
“雅各布，窗外的雪停了呢。”莫诺望着窗外重新焕发生机的暗夜，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中满足地露出微笑，他觉得自己这几天以来受到的煎熬都不再没有意义，它们一定是为了此刻的岁月静好而存在的。
“其实早停了，只是你忙着占莱迪亚便宜没有注意到罢了。”不知何时起就不再颤抖的雨瞳，也在林越怀里安眠，他不禁感叹这段三人共演的话剧里，似乎所有人在结局到来之前都是那般的忐忑与不安。
“你还有脸说我啊，你才和雨瞳认识多久啊，就进展成这样？她现在在你怀里，可是乖巧得跟只小猫一样呢。”似乎是因为佳人终于入怀，莫诺竟然难得地开起玩笑来，林越一时间甚至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一定不怎么和别人开玩笑吧，因为这个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像我这样的家伙，现在还给不了任何女孩幸福啊...现在是个连和客户交涉都要用假名的佣兵，以后则可能是个沐浴血月霜华的猎杀者。雨瞳她...终究只能是个过客。”
林越第一次认真端详起雨瞳的相貌，的确是个很精致的女孩，即使脸上挂上干涸的泪痕，也不影响林越欣赏这属于贵族的美。
但是，不论她有多美，都与林越不相干。
“那么，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雅各布’这个名字，也能勉强算得上是我的真名，但是要说我最熟悉的名字的话，当然还是‘林·越’。”林越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特意把“林”和“越”分开来读，毕竟这个“林”字，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承认，也一定是自己从那个男人那里继承下来的。
“林·越吗...我会记得的，虽然我没听说过‘林’这个姓氏，但是只有要姓氏，那你一定也不简单。”
“为什么要用‘也’？”
“你这人，真是敏锐啊！其实我，莫诺，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半个贵族，我的姓氏是‘霸王’，它和我的超凡路径一样，都是我从父亲那里继承的。至于为什么大家并没有用霸王来称呼我，那是因为我的家族在上一个猎杀之夜，和暗夜生物勾结，然后被大领主‘愚人’给从苍城的贵族谱上除名了，真的是很丢人的事啊。”
莫诺心血来潮，突然和林越分享了很多自己的事，或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默契吧，他们能察觉对方和自己的相似性。而林越和莫诺，正是看见了对方和自己一样的那抹怀念，林越怀念那个蓝星，而莫诺怀念家族的辉煌。
“那我就...祝你能振兴家族吧。”林越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客套话，却被莫诺当真了。
“越，你知道吗，当一个男人有了情感，他就很难成就大事了，他会被很多东西拖累，总是无法以最佳状态去面对这个世界，所以我是不可能振兴家族的，这辈子也不可能。”
“我对于你这句话可不认同，很多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她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能让莱迪亚加入你呢，她为了爱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你也会提携一份很强大的力量。”
“我怎么忍心让她陪我战斗呢？而且，你不是刚才才说奋斗中的男人给不了女人幸福吗，前后矛盾了啊。”
“哪有矛...唉，算了，不说这个了，没有意义。”林越下意识地想要延伸话题，前思后想又觉得自己理亏，便带着矜持认输退场了，而且再说下去，鬼知道他和莫诺会不会再大战三百回合？他不想再累得半死了，至少不想没有报酬还累得个半死。
“我不忍心让莱迪亚加入战斗——生活就是这么操蛋。”
“嗯...所以，你到底怎么看雨瞳的呢？”
“就如同她所说那样，我和她的情感，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说不定这份情感还比我和莱迪亚的更深刻。只是...我没法把这份情感视作爱情，我一直以来都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的，一直以来，我以为她也是一样。”
“直到发生今天的事才知道事实，对吗？”
“是的。雨瞳不断地和我和莱迪亚道歉，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我心里仅有的是愧疚和悔意，就和她一样，我也后悔为什么每次和莱迪亚打情骂俏要当着她的面，也为此觉得愧疚。同时，我实在没法因为这件事恨起雨瞳来。而且我相信，莱迪亚一定也一样，她一直以来都是个温柔又大方的女孩，她一定会选择原谅雨瞳的。”
“嗯...真不错，那到此为止，我的工作也结束得差不多了，如果你不会因为耳朵的事情记恨我的话，我就赶回我的避风港去吃饭了，老子都快要饿死了...至于报酬的事，就不用再考虑了，这身衣服就是最好的报酬。”
林越轻轻起身，生怕打扰到雨瞳熟睡，他费了好大功夫才让这只八爪鱼从自己身上下来。随即，他便单指指向房间内的垃圾桶，那里仍然泄露出麻布衣的一角，那是一件退休的上衣下裤，林越发誓自己会记住它们的。
“毕竟，以前我身上的那玩意，简直就不是人穿的，那玩意走一趟下来，浑身都要被粗糙的麻布磨破。”林越整理整理被泪水打湿的斗篷，看着自己浑身的雪水，血迹，泪痕，无奈地露出苦笑，这就是人生啊。
“就你还敢提我的耳朵，你知不知道它可能壹辈子都回不来了？这可不行一带而过，我要罚你留下来吃饭！”明明嘴上是在严厉地训斥林越，但是莫诺眼角的笑意又哪里逃得过林越的火眼金睛？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把雨瞳也留下来吧，四个人一起吃，说不定我还能稍微露两手。”林越止住平开门把手的动作，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也没什么忌讳，席地而坐，露出邪魅微笑。
“哼，刚才的确是我输了，但是这回可就没什么恼人的守夜人来打扰我们了，必须得再战三百回合！”莫诺露出自己的标志性微笑，再次让林越想起了一个叫管云鹏的男人，这嘴歪的，自己估计是壹辈子也学不会啊。
一大一小两位少年，肩并肩走进了厨房，更为激烈的战斗，一触即发。
“你们这两个家伙啊！一身腥臭不要进我家厨房！”即便没有守夜人，也多了个莱迪亚来妨碍他们进行以尊严为筹码的战斗。明明是打起架比谁都狠的二人，此刻却抗衡不过莱迪亚的泰山之力，被单手拽出了厨房。
“啊哈，莱迪亚，你醒啦？”莫诺讪笑着转身，深蓝色的眼睛眯笑着，却藏不住柔情。林越在一旁看着，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他企盼这道弧度，能永远救赎自己这个煎熬着的灵魂，日后遇见更多的人和事，定要留存一份温柔啊。
“你和雅各布...啊，不，现在应该叫林·越了，你和他唠嗑的声音那么大，不会真当我就跟头死猪一样吧？睡着了就算世界毁灭也不会苏醒？”莱迪亚走进了厨房，代替了林越和莫诺，玉手抚上斩骨刀。
“啊这...抱歉啊，林越太会聊天了，我不知不觉就...”林越表示您也很会聊天，甚至比自己更会讲话，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明明一直都是莫诺在抛好吧，虽然自己也有在合适的时机发表一些得当的言论...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不过啊，你觉得，在厨艺这方面，你和我有可比性吗，所以烧菜煮饭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身为女人的我吧。”侧身留下一刻坏笑，也不顾莫诺一脸痴汉样，莱迪亚便忙活起来，那姿态让林越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会再给自己冒出来个什么“厨艺大师”之类的超凡路径。
他是真的怕了，只要看看自己这身出自她手的名贵绸缎就知道了，即使是污血也不能遮盖住它们曾经的辉煌啊。
不过有一说一，女人专心致志工作时，才是她最灿烂的样子，这句话正使用于此时的莱迪亚身上。林越瞧见各类蔬菜鲜肉伴着刀光在她手下起舞，而她的背影，也深刻地印在林越的脑海里。这么一看，莫诺如此迷恋她也不是没有道理嘛，单单只是看上她的厨艺也说不定，哈哈。
“得得得，隔怀有耳好吧，我真名都被听见了。现在可别告诉我雨瞳也被吵醒了啊，我刚才可是看见她睡得好好的呢，总不可能...”雨瞳悄悄站在林越身后，看着他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差点没破涕为笑。
“那可真是抱歉啦，我也不是死猪呢。”雨瞳注视着林越的血斗篷，那里的泪痕一定可以和自己脸上的连在一起，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那里果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若有若无的苦涩，似乎正躲在心底。
“我好无语啊，你就不能配合我一点乖乖睡一觉吗，你这样我可是会很尴尬的啊。”林越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转身便看见雨瞳企图用“玩味”来掩藏“悲伤”的双眼，樱花在她的眼睛里飘落，像真实的眼泪落下。
“我也很无奈啊，再这样下去，我连用厨艺赎罪的机会都要被你夺走啦。”雨瞳竟是同莱迪亚一起走进了厨房，林越在那一瞬甚至以为这二人已经偷偷重归于好了，但是雨瞳接下来的欲言又止，让林越看清了她的真实目的。
雨瞳机械性地加入到莱迪亚的工作中，这还得感谢她母亲常常把“女孩子这么能不会操持家务呢”挂在嘴边，否则自己此刻，是绝对无法在不安的情景下那么快地进入角色的——她看出来了，莱迪亚正准备的是苍白之城的名菜“雾萦龙首”，虽然大多数居民都会这道菜，但是她莫明觉得自己和莱迪亚做出来的一定会更特别。
“莱迪亚...我...”雨瞳却不敢与她四目相对，仅仅是用余光描绘她的身影，喃喃之后没能说完的话，象征着她的软弱，她对此深恶痛绝，却又无能为力，她只能把所有希望全寄托于那个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的话。
不过，真的是曾经吗，直到现在，自己还不是在依赖着他。但是，现在的确是，这份没有结果的爱，落幕的最佳时机了，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自己都不该再流露一丝一毫的爱意了，无论如何。
她真的会在发自真心的笑容之下，若往日般原谅自己吗？
“雨瞳啊，你应该也听见莫诺的话了吧？”莱迪亚并没有转头看向雨瞳纠结着的面庞，林越作为一个旁观者，观察到莱迪亚给予的温柔——她一定是不希望自己的目光给雨瞳压力。
“嗯，我听得很清楚...”
“那么能不能再在我面前重复一遍呢？”
“‘我心里只剩下愧疚和庆幸，我无法对雨瞳升起任何愤恨，相信莱迪亚也是同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确是如此说的。”雨瞳的话单单看词句毫无情感，但颤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她害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
“所以啊...”但是莱迪亚永远不会让人失望，她伸肘轻撞雨瞳的肩头，侧颜是那般迷人，看得同为女人的雨瞳都难以自控地出了神。她眼角的弧度让林越觉得温柔，眸子里好似是藏进了繁星，仅仅是被注视就觉得被星痕沐浴。而雨瞳此时的想法，也和林越不约而同。
“就别在意那么多啦，我们还是好姐妹，不是吗？”莱迪亚微微弯下腰，像撒娇似地眨巴眨巴左眼，朝着雨瞳微笑，所有的悲伤刹那间烟消云散，雨瞳只觉得自己不争气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哎呀，你怎么又在哭鼻子，我不是原谅你了吗，可别让眼泪落进食物里喽。”莱迪亚虽然嘴上催促着对方，不过仍然是静静等待对方的泪水消逝。并没有过多久，雨瞳就微笑着侧首，双目注视着莱迪亚，里面只剩下少年的坚毅了，莱迪亚也终于安心，看来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终将成为曾经。
这些让一旁看戏的林越不禁拍手叫好，这万恶的亚撒西，看来雨瞳比不过莱迪亚也是有原因的，人家连背叛都能欣然接受。这雨瞳好可怜一女孩，可惜不是我的菜，啧啧啧。
“雾萦龙首吗，真是到好菜呢...莫诺这几天吃的可都是对你的思念啊，不管饱...亚亚姐，这次的份量可一定要足啊，为了莫诺，也是为了雅各布，二人一定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雨瞳默默移动脚步，离莱迪亚又近了几分，这当然是为了让烹饪佳肴更方便才做出的举动，可没有掺杂她的私心哦。
“那是当然，话说我还欠林越报酬呢，既然他看不上钱什么的，我自然就决定用食物来报答他了，而且他也正需要，不是吗？”就和从前一样，她们总能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识。
“嗯...这同时也是我的致歉与谢礼。”
谈话在雨瞳最后的字句中步入终结，林越和莫诺看着陷入沉默，都在专心致志忙活的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他们都欢喜于不完美结局中的完美，这便是人生这场话剧的真实面貌。
“莫诺，她们大概会忙活多久？”突然，林越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记得雪中行路时，脚下曾经出现过一段百草覆盖的道路，照锐娅所说，那应该就是欠债不换的金主“斯达”所处的百草路了。借着重新辉煌的月光与记忆，以及空闲下来的时间和背上的卷轴，他觉得自己可以来一次经典重演，完美收债。
“难说，四人份的食物，又是值得感谢的对象，她们肯定要整点花样出来，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莫诺看着林越缓缓起身，解开手中的白色布条，双手绕过脑后，将已经散乱的黑发扎起马尾。你别说，在造型师的权能“毛发增殖”之后，这原本尽显凋零的短发竟然能瞬间恢复光泽，再迅速生长。直到现在，林越还觉得这事真的蛮奇幻的。
虽然营养不良的事实仍然无法隐藏，但好歹这马尾一扎，林越这个小个头的家伙也显得干练了，你别说，配合他时不时的邪魅一笑，以及全身风格独特的衣物，竟然还会给人留下帅小伙的印象，至少林越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那么，待会再见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真正的强者，永远不会放弃追逐时间。”林越打开结构精密防盗门，感叹苍城科技线的同时，心里多了一份决心——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犹豫了。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我可能会觉得这家伙是个古板到极致的贤者，或者是个爱装逼的小鬼头，但从你嘴巴里面出来，我却只觉得有模有样，或许是因为我亲自感受过你的拳头上承载的重量吧。总之，祝你好运。”
正好卡着莫诺言尽的瞬间，林越合上了房门，沉重的声音回荡在楼道，孤独再临人间。
“那是当然，我可是林越啊...”少年面无表情地下了楼，凭借着记忆来到百草路，沿着两侧的建筑物，寻找“贰拾叁”的身影。这次，他做好了身为佣兵的觉悟，无论是这个叫斯达的家伙，身世有多么可怜，自己都不会心慈手软，这枚金币，他林越要定了！
只是命运永远不是人在掌控，即使他有所成长，却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泪与迷茫等待着他。
刃镰街的人潮中，飞逝的雪花像是给予苍白之城所有人的贺年卡，或许它们本就不应该被无知的人类冠上“寒冷”的称号，它们本应该被视作新年将至的信使。换言之，人类总是擅长于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万事万物。
“失去艳阳的我们，有恃无恐地接受霜华的沐浴。风雪至城，才怀念星月微光。”
林越夹在领路的莫诺和紧随其后的雨瞳中间，呆滞着望着风雪愈下愈大，逐渐作为黯淡纯白让光彩落幕，喃喃自语起来。
“雅各布，你有说什么吗？”林越鬼使神差地在自我介绍时使用了“雅各布”这个曾经的名字，可能是佣兵的自我修养让他和这群自己的客户有意保持距离。“有个代号就行”，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以前我觉得猎杀之夜已经算得上是暗夜了，现在看来，雪夜才是真正的暗夜啊，连路灯都因为呼啸的飞雪失去色彩。莫诺，你确定你不会在这片黑暗中走错路吗？”林越被刃镰状的冰晶刺痛得睁不开眼，没想到曾经在江南爱死了雪的自己也有这天，有反感落雪的这天。
“怎么可能呢？你知道这条路我走过多少遍了吗？早就刻进骨子里了，而且脚下有刃镰街特有的花纹，两侧有建筑物的序号，要找到莱迪亚的家可一点也不难。我认为，就算是你，应该也能找到。”
莫诺与林越的初次见面，就是拳脚相向，他认为这应该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了。但是真正认识这个人之后，发现除了那抹已经消逝的戾气，莫诺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很单纯的人，和他打交道有种如沫春风的感觉。当然，他打人也是真的狠。
林越揉了揉双臂，血当然已经止住了，痛感当然也消失得差不多了，但他仍然因为心理作用，总觉得那里好像还被莫诺的重拳糟蹋。他现在有些稍稍能理解那些患上PTSD的战士了，如果人日复一日都是在打打杀杀中度过的话，即使是保证你身体不会受伤，精神也难免会出问题。
说到底，黑社会，或者说佣兵，也是份辛苦活啊。
“对了，我听莱迪亚说你是观星台的卫生管理员，你知道观星台到底是干嘛的吗？”林越早就有这个疑惑了，其实吧，还有很多其他疑惑，所以，他必须找到机会就问，谁叫自己是“偷渡”到苍白之城的呢。
“讲好听点叫卫生管理员，其实就是个扫厕所的——不过即使我是个扫厕所，当然也是知道观星台的作用的，倒不如说你会问出这个问题才显得奇怪，这本该是人尽皆知的事。”莫诺微微皱眉，这种类型的疑惑林越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真的再熟悉再熟悉不过了，每一位苍白之城的本土居民，在自己问完任何事之后，都会摆出这副表情，就好像林越是个智障一样。
“其实我...失忆了，听周围的人说是在跨入超凡之后失忆的，具体的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我忘记了很多常识...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林越早早就想好了解释，他倒也不担心莫诺和雨瞳会有所怀疑，毕竟，连与地面热吻的野兽都有啊！哈哈哈哈！
那是林越刚刚在莱迪亚的帮助下，打理好自己本来那“无药可救”的容貌之后的事了，当时他正走在去往观星台的路上，突然发现道路左侧有一个左臂长满灰毛的男人，一边呢喃着一些林越听不懂的话，一边想一只蠕虫一样在雪面上耸动着前进。当然，仅仅是片刻，守夜人就把这个疯了的野兽抬走了。
所以，作为野兽的持有者，失忆什么的，估计是连严重都算不上的问题呢！
“唉，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啊，野兽作为少见的多样化超凡路径，拥有无限的可能，并且持有者共有的非人恢复力，让它们的生存能力倍增。所以，野兽成了城外参加狩猎的猎杀者的首选，也成为了风险值最高的超凡路径。”
“咳咳，不说这个了，观星台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林越露出不自然的微笑，引起一帮沉默不语的雨瞳侧目，当然谈话者本身并没有多在意林越的回避。然是事实其实是，林越他根本听不懂！他本身作为圣兽，对于野兽的了解，竟然连一个霸王都比不过，实在是耻辱啊！
“那好吧...如你所见，观星台是一座眺望塔楼，只要是在猎杀之夜，必定全天24小时监视着苍白之城的所有人，怎么说其实还不准确，应该是——所有生物。”
“卧槽，那岂不是我上厕所都会被全部看光？”林越沉默着，思索了片刻，之后便语出惊人，让原本安静跟在二人身后的雨瞳都无法再做到沉默，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阵笑声。在受到林越莫诺二人的注视之后，却又因为不好意思，不得不止住笑意。
完了，我不该笑的，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没悔改之心啊？
“理论上来说，这是没错的，但是观星台是没人会在意你是不是在上厕所的，它的主要作用其实是防止暗夜生物潜入城墙内部，和指挥狩猎中的猎人们，毕竟，人类可和只会狂杀的低等物种不一样。”
“所以观星台不仅仅是眺望塔楼，还是狩猎的指挥所？”
“对，但也不全对，因为它的作用，其实还不止这两样，它还是苍白之城的科技中心。”
“眺望塔楼，指挥所，科研技术中心，正因为这些，观星台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苍城之心。”
莫诺不再说话，而是以眼神向雨瞳示意，蓝色的光辉当即笼罩了雨瞳的周身，这光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雪夜也无法将其冻结。林越终于重新恢复了视力，得以看清周围的景色。但是，还没来得及惊叹法术的神奇，莫诺就早林越一步开口了。
“你的剑芒...好像变弱了啊。”
“好家伙，你管这叫弱？我都有点睁不开眼睛了！”
“那是你以前没见过雨瞳的剑芒，它们在黑暗中突然亮起，甚至可以让我暂时性的失明。”
林越收到莫诺的回应，惊讶之情只增不减，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接话。
“别说了，我自己也感觉的出来，自从干了那些亏心事之后，我的剑芒就变弱了，这就是代价...”雨瞳陷入了失神与落魄，林越虽然不知道这“剑芒”又是什么高级玩意，但是不难看出它对于雨瞳来说很重要，而且吗，似乎会受到情绪的左右。
“没事的，等你和莱迪亚解释清楚之后，耀眼的剑芒一定又会回来的！”莫诺难得地露出微笑，出言鼓励雨瞳，林越清楚地看见她也扬起相同的弧度。
“嗯，谢谢你，我也是如此坚信的。”
得得的，莫诺好不容易说句人话，瞧瞧人家小姑娘高兴成什么样，说实话，林越我好酸的说。
“所以，能否告诉我这个失忆的少年——剑芒到底是什么？”林越又开始问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叫林问问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雨瞳所属的家族呢。怪不得听不懂，是我没注意到，抱歉。”
“家族？类似于绝杀之剑的家族吗？”林越想起了于工坊相遇的少年杰克，他记得他在调查问卷上填写的家族名称就是“绝杀之剑”，即使林越完全不清楚它的含义。
“没错，绝杀之剑，极光之剑，流瀑之剑，这是苍白之城最古老的三脉贵族，同时也象征着三种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这三脉家族的成员，多数会选择“剑圣”或者“骑士”作为自己的超凡路径，前者是和独属于自己的武器建立羁绊，后者是锤炼自己的战斗的意志力，当然也有不少天骄之子同时跨入这两条不互相制约的超凡路径。而雨瞳，便是极光之剑家族的一名旁系贵族，她的超凡路径是骑士，剑芒便是骑士实力的象征，剑芒的强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骑士意志力的强弱，所以我刚刚才谈到雨瞳的剑芒。”
“呼~一口气讲了很多，因为你说你失忆了，我只好这么话痨了，这可怪不得我哦。”
莫诺借着雨瞳的剑芒，望向手边建筑物的侧面，那里有个赤红的大字异常醒目——柒。
这次，三人的排序有所改变，雨瞳走在了最前面，而林越反而被吊在最后，他们无言地登上六单元的回转旋梯，并且在五楼停下脚步。林越和莫诺，凝望着雨瞳扣响那扇二室的房门。
齿轮互相纠缠的声音在楼道内部回荡，一个凄美的女人出现在了林越眼前。
看清不请自来之人的面孔之后，她惊讶得说不出话。
“雅...雅各布，这是怎么回事？”莱迪亚的双眼染上水雾，明明是颤抖着在呼唤林越，眼睛却是紧紧地注视着莫诺，就好像只要不看他一秒，对方就会如同暖阳下的冰雪一样，在融化之后消逝于眼底。
“亚亚姐，对不起！”然而说话的人既不是林越，也不是莫诺，而是雨瞳。她伴着贵族的荣耀下跪，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比起撞击雪面的声音可要大得多，仅仅一门之隔的四人静寂中显得是那般的刺耳。
雨瞳弯下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林越清楚那种触感，因为他初次进入莱迪亚的家，就光脚和寒冷的木地板来了次亲密接触，那感觉可一点儿也不好受。
“瞳瞳，你为什么要...”
“我，极光之剑·雨瞳，于临近11月末尾，将你和莫诺出轨的虚假信息告知双方，目的在于拆散你们这对即将结为夫妻的情侣，因为我同你一样深爱着莫诺，无法忍受他被你夺走。”
“我践踏了我身为贵族的荣耀，即是给你们一个交待，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待——我要向你和莫诺解释清楚一切。我不奢求得到你们的原谅，只希望我能解开误会，让你们重归于好。”
“至于我对莫诺的爱，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那是我本就不该，也不配拥有的东西...”
比起半晌之前在雪林中的致歉，这一次的词句选用更为得体，可以看出她的确有好好准备这些自己该说的话，但是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林越仍然看不见那双樱瞳。林越认为，她两次闭眼的理由，应该是悔恨与羞恼，亦或者是无时不刻，心疼都缠绕于心。
就和林越夺走沃顿拯救亲人的依仗一样，雨瞳为了自己，也会去伤害别人，人都是这样。
“雨瞳...”
莱迪亚陷入和莫诺当初一样的无言，一时间她竟觉得这间自己住了多年的小房子，真的会让自己喘不上气。
“莫诺，事情真的是这样吗？”最后，她只能去向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男人去确认，再一次向他求助，就和以前一样，对方一定会给出她答案的，即使是拼了命也是一样。
“恐怕是的，我们相互误会了对方很短暂的时日，也可能我们这辈子最漫长的一段时日。但是，明明误会解开了，我却没法高兴起来，你应该也听见雨瞳说什么了吧？她说她也喜欢我，和你一样喜欢上了我...”
莱迪亚的双目暗藏着泪水，魔怔般地向着莫诺靠近；莫诺双目暗藏着柔情，想曾经那样张开双臂，等待伊人入怀。林越想，对于此刻的二人来说，这不止是身体上的相拥，更是两个心灵重新有了归宿。
“原来是这样啊...我一直都是如此相信着的——那个无数次以自己的名字互换我的男孩，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一切都不怎么真实，从我们的分离，再到此刻久违的相遇...莫诺，告诉我，如果这些都是梦境，我该怎么办？如果我一觉醒来，枕边仍然没有你金发的馨香，我该怎么办？”
“如果这些全都是雪夜才有的梦幻——”
莫诺的右手与莱迪亚的左手十指相扣，他们另一只手的臂弯紧贴对方的腰间，雪夜的寒冷逐渐被对方的怀抱所驱散，他们互相温暖着。莫诺伴着莱迪亚俯下身子，月光点亮了她的双眼，一吻天荒。
“那就愿我们永远都不会苏醒...”
林越看见雨瞳的五官不由分说地扭曲起来，窒息的感觉像剑芒一样缠绕上身体，甩也甩不掉。雨瞳明明是想要无助地瘫倒于哭泣的泥沼中的，却是一只手倔强地撑着地板，一只手攀上面颊，迫使自己无言而泣。
林越也没有说话，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着她一头扎进自己的怀里。他在这时候想起了维奇和凯蒂，他给予那只猫咪温暖的初衷，一定和现在自己给予雨瞳拥抱的理由一样吧。
林越俯下身子，染血的双手隔着白色的布条，滑过她的银发，用只有雨瞳听得见的声音与其耳语。
“没事的时间会冲淡一切”
雨瞳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自林越的怀里传出，在房间内部回荡...
[寄刀片警告]
黄铜制成的钟表制种，在墙上丝毫不停歇地转着圈，数刻，数刻。
不知何时起就陷入沉眠的莱迪亚，此刻正一脸安详地搂着莫诺的手臂，枕着他的肩头，在棕色的沙发上挂上了微笑。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双眼四周的乌青，自从莫诺离开以来，又有哪个夜晚，她能让自己安稳地睡上一觉呢？
“雅各布，窗外的雪停了呢。”莫诺望着窗外重新焕发生机的暗夜，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中满足地露出微笑，他觉得自己这几天以来受到的煎熬都不再没有意义，它们一定是为了此刻的岁月静好而存在的。
“其实早停了，只是你忙着占莱迪亚便宜没有注意到罢了。”不知何时起就不再颤抖的雨瞳，也在林越怀里安眠，他不禁感叹这段三人共演的话剧里，似乎所有人在结局到来之前都是那般的忐忑与不安。
“你还有脸说我啊，你才和雨瞳认识多久啊，就进展成这样？她现在在你怀里，可是乖巧得跟只小猫一样呢。”似乎是因为佳人终于入怀，莫诺竟然难得地开起玩笑来，林越一时间甚至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一定不怎么和别人开玩笑吧，因为这个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像我这样的家伙，现在还给不了任何女孩幸福啊...现在是个连和客户交涉都要用假名的佣兵，以后则可能是个沐浴血月霜华的猎杀者。雨瞳她...终究只能是个过客。”
林越第一次认真端详起雨瞳的相貌，的确是个很精致的女孩，即使脸上挂上干涸的泪痕，也不影响林越欣赏这属于贵族的美。
但是，不论她有多美，都与林越不相干。
“那么，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雅各布’这个名字，也能勉强算得上是我的真名，但是要说我最熟悉的名字的话，当然还是‘林·越’。”林越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特意把“林”和“越”分开来读，毕竟这个“林”字，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承认，也一定是自己从那个男人那里继承下来的。
“林·越吗...我会记得的，虽然我没听说过‘林’这个姓氏，但是只有要姓氏，那你一定也不简单。”
“为什么要用‘也’？”
“你这人，真是敏锐啊！其实我，莫诺，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半个贵族，我的姓氏是‘霸王’，它和我的超凡路径一样，都是我从父亲那里继承的。至于为什么大家并没有用霸王来称呼我，那是因为我的家族在上一个猎杀之夜，和暗夜生物勾结，然后被大领主‘愚人’给从苍城的贵族谱上除名了，真的是很丢人的事啊。”
莫诺心血来潮，突然和林越分享了很多自己的事，或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默契吧，他们能察觉对方和自己的相似性。而林越和莫诺，正是看见了对方和自己一样的那抹怀念，林越怀念那个蓝星，而莫诺怀念家族的辉煌。
“那我就...祝你能振兴家族吧。”林越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客套话，却被莫诺当真了。
“越，你知道吗，当一个男人有了情感，他就很难成就大事了，他会被很多东西拖累，总是无法以最佳状态去面对这个世界，所以我是不可能振兴家族的，这辈子也不可能。”
“我对于你这句话可不认同，很多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她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能让莱迪亚加入你呢，她为了爱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你也会提携一份很强大的力量。”
“我怎么忍心让她陪我战斗呢？而且，你不是刚才才说奋斗中的男人给不了女人幸福吗，前后矛盾了啊。”
“哪有矛...唉，算了，不说这个了，没有意义。”林越下意识地想要延伸话题，前思后想又觉得自己理亏，便带着矜持认输退场了，而且再说下去，鬼知道他和莫诺会不会再大战三百回合？他不想再累得半死了，至少不想没有报酬还累得个半死。
“我不忍心让莱迪亚加入战斗——生活就是这么操蛋。”
“嗯...所以，你到底怎么看雨瞳的呢？”
“就如同她所说那样，我和她的情感，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说不定这份情感还比我和莱迪亚的更深刻。只是...我没法把这份情感视作爱情，我一直以来都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的，一直以来，我以为她也是一样。”
“直到发生今天的事才知道事实，对吗？”
“是的。雨瞳不断地和我和莱迪亚道歉，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我心里仅有的是愧疚和悔意，就和她一样，我也后悔为什么每次和莱迪亚打情骂俏要当着她的面，也为此觉得愧疚。同时，我实在没法因为这件事恨起雨瞳来。而且我相信，莱迪亚一定也一样，她一直以来都是个温柔又大方的女孩，她一定会选择原谅雨瞳的。”
“嗯...真不错，那到此为止，我的工作也结束得差不多了，如果你不会因为耳朵的事情记恨我的话，我就赶回我的避风港去吃饭了，老子都快要饿死了...至于报酬的事，就不用再考虑了，这身衣服就是最好的报酬。”
林越轻轻起身，生怕打扰到雨瞳熟睡，他费了好大功夫才让这只八爪鱼从自己身上下来。随即，他便单指指向房间内的垃圾桶，那里仍然泄露出麻布衣的一角，那是一件退休的上衣下裤，林越发誓自己会记住它们的。
“毕竟，以前我身上的那玩意，简直就不是人穿的，那玩意走一趟下来，浑身都要被粗糙的麻布磨破。”林越整理整理被泪水打湿的斗篷，看着自己浑身的雪水，血迹，泪痕，无奈地露出苦笑，这就是人生啊。
“就你还敢提我的耳朵，你知不知道它可能壹辈子都回不来了？这可不行一带而过，我要罚你留下来吃饭！”明明嘴上是在严厉地训斥林越，但是莫诺眼角的笑意又哪里逃得过林越的火眼金睛？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把雨瞳也留下来吧，四个人一起吃，说不定我还能稍微露两手。”林越止住平开门把手的动作，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也没什么忌讳，席地而坐，露出邪魅微笑。
“哼，刚才的确是我输了，但是这回可就没什么恼人的守夜人来打扰我们了，必须得再战三百回合！”莫诺露出自己的标志性微笑，再次让林越想起了一个叫管云鹏的男人，这嘴歪的，自己估计是壹辈子也学不会啊。
一大一小两位少年，肩并肩走进了厨房，更为激烈的战斗，一触即发。
“你们这两个家伙啊！一身腥臭不要进我家厨房！”即便没有守夜人，也多了个莱迪亚来妨碍他们进行以尊严为筹码的战斗。明明是打起架比谁都狠的二人，此刻却抗衡不过莱迪亚的泰山之力，被单手拽出了厨房。
“啊哈，莱迪亚，你醒啦？”莫诺讪笑着转身，深蓝色的眼睛眯笑着，却藏不住柔情。林越在一旁看着，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他企盼这道弧度，能永远救赎自己这个煎熬着的灵魂，日后遇见更多的人和事，定要留存一份温柔啊。
“你和雅各布...啊，不，现在应该叫林·越了，你和他唠嗑的声音那么大，不会真当我就跟头死猪一样吧？睡着了就算世界毁灭也不会苏醒？”莱迪亚走进了厨房，代替了林越和莫诺，玉手抚上斩骨刀。
“啊这...抱歉啊，林越太会聊天了，我不知不觉就...”林越表示您也很会聊天，甚至比自己更会讲话，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明明一直都是莫诺在抛好吧，虽然自己也有在合适的时机发表一些得当的言论...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不过啊，你觉得，在厨艺这方面，你和我有可比性吗，所以烧菜煮饭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身为女人的我吧。”侧身留下一刻坏笑，也不顾莫诺一脸痴汉样，莱迪亚便忙活起来，那姿态让林越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会再给自己冒出来个什么“厨艺大师”之类的超凡路径。
他是真的怕了，只要看看自己这身出自她手的名贵绸缎就知道了，即使是污血也不能遮盖住它们曾经的辉煌啊。
不过有一说一，女人专心致志工作时，才是她最灿烂的样子，这句话正使用于此时的莱迪亚身上。林越瞧见各类蔬菜鲜肉伴着刀光在她手下起舞，而她的背影，也深刻地印在林越的脑海里。这么一看，莫诺如此迷恋她也不是没有道理嘛，单单只是看上她的厨艺也说不定，哈哈。
“得得得，隔怀有耳好吧，我真名都被听见了。现在可别告诉我雨瞳也被吵醒了啊，我刚才可是看见她睡得好好的呢，总不可能...”雨瞳悄悄站在林越身后，看着他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差点没破涕为笑。
“那可真是抱歉啦，我也不是死猪呢。”雨瞳注视着林越的血斗篷，那里的泪痕一定可以和自己脸上的连在一起，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那里果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若有若无的苦涩，似乎正躲在心底。
“我好无语啊，你就不能配合我一点乖乖睡一觉吗，你这样我可是会很尴尬的啊。”林越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转身便看见雨瞳企图用“玩味”来掩藏“悲伤”的双眼，樱花在她的眼睛里飘落，像真实的眼泪落下。
“我也很无奈啊，再这样下去，我连用厨艺赎罪的机会都要被你夺走啦。”雨瞳竟是同莱迪亚一起走进了厨房，林越在那一瞬甚至以为这二人已经偷偷重归于好了，但是雨瞳接下来的欲言又止，让林越看清了她的真实目的。
雨瞳机械性地加入到莱迪亚的工作中，这还得感谢她母亲常常把“女孩子这么能不会操持家务呢”挂在嘴边，否则自己此刻，是绝对无法在不安的情景下那么快地进入角色的——她看出来了，莱迪亚正准备的是苍白之城的名菜“雾萦龙首”，虽然大多数居民都会这道菜，但是她莫明觉得自己和莱迪亚做出来的一定会更特别。
“莱迪亚...我...”雨瞳却不敢与她四目相对，仅仅是用余光描绘她的身影，喃喃之后没能说完的话，象征着她的软弱，她对此深恶痛绝，却又无能为力，她只能把所有希望全寄托于那个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的话。
不过，真的是曾经吗，直到现在，自己还不是在依赖着他。但是，现在的确是，这份没有结果的爱，落幕的最佳时机了，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自己都不该再流露一丝一毫的爱意了，无论如何。
她真的会在发自真心的笑容之下，若往日般原谅自己吗？
“雨瞳啊，你应该也听见莫诺的话了吧？”莱迪亚并没有转头看向雨瞳纠结着的面庞，林越作为一个旁观者，观察到莱迪亚给予的温柔——她一定是不希望自己的目光给雨瞳压力。
“嗯，我听得很清楚...”
“那么能不能再在我面前重复一遍呢？”
“‘我心里只剩下愧疚和庆幸，我无法对雨瞳升起任何愤恨，相信莱迪亚也是同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确是如此说的。”雨瞳的话单单看词句毫无情感，但颤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她害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
“所以啊...”但是莱迪亚永远不会让人失望，她伸肘轻撞雨瞳的肩头，侧颜是那般迷人，看得同为女人的雨瞳都难以自控地出了神。她眼角的弧度让林越觉得温柔，眸子里好似是藏进了繁星，仅仅是被注视就觉得被星痕沐浴。而雨瞳此时的想法，也和林越不约而同。
“就别在意那么多啦，我们还是好姐妹，不是吗？”莱迪亚微微弯下腰，像撒娇似地眨巴眨巴左眼，朝着雨瞳微笑，所有的悲伤刹那间烟消云散，雨瞳只觉得自己不争气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哎呀，你怎么又在哭鼻子，我不是原谅你了吗，可别让眼泪落进食物里喽。”莱迪亚虽然嘴上催促着对方，不过仍然是静静等待对方的泪水消逝。并没有过多久，雨瞳就微笑着侧首，双目注视着莱迪亚，里面只剩下少年的坚毅了，莱迪亚也终于安心，看来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终将成为曾经。
这些让一旁看戏的林越不禁拍手叫好，这万恶的亚撒西，看来雨瞳比不过莱迪亚也是有原因的，人家连背叛都能欣然接受。这雨瞳好可怜一女孩，可惜不是我的菜，啧啧啧。
“雾萦龙首吗，真是到好菜呢...莫诺这几天吃的可都是对你的思念啊，不管饱...亚亚姐，这次的份量可一定要足啊，为了莫诺，也是为了雅各布，二人一定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雨瞳默默移动脚步，离莱迪亚又近了几分，这当然是为了让烹饪佳肴更方便才做出的举动，可没有掺杂她的私心哦。
“那是当然，话说我还欠林越报酬呢，既然他看不上钱什么的，我自然就决定用食物来报答他了，而且他也正需要，不是吗？”就和从前一样，她们总能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识。
“嗯...这同时也是我的致歉与谢礼。”
谈话在雨瞳最后的字句中步入终结，林越和莫诺看着陷入沉默，都在专心致志忙活的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他们都欢喜于不完美结局中的完美，这便是人生这场话剧的真实面貌。
“莫诺，她们大概会忙活多久？”突然，林越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记得雪中行路时，脚下曾经出现过一段百草覆盖的道路，照锐娅所说，那应该就是欠债不换的金主“斯达”所处的百草路了。借着重新辉煌的月光与记忆，以及空闲下来的时间和背上的卷轴，他觉得自己可以来一次经典重演，完美收债。
“难说，四人份的食物，又是值得感谢的对象，她们肯定要整点花样出来，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莫诺看着林越缓缓起身，解开手中的白色布条，双手绕过脑后，将已经散乱的黑发扎起马尾。你别说，在造型师的权能“毛发增殖”之后，这原本尽显凋零的短发竟然能瞬间恢复光泽，再迅速生长。直到现在，林越还觉得这事真的蛮奇幻的。
虽然营养不良的事实仍然无法隐藏，但好歹这马尾一扎，林越这个小个头的家伙也显得干练了，你别说，配合他时不时的邪魅一笑，以及全身风格独特的衣物，竟然还会给人留下帅小伙的印象，至少林越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那么，待会再见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真正的强者，永远不会放弃追逐时间。”林越打开结构精密防盗门，感叹苍城科技线的同时，心里多了一份决心——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犹豫了。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我可能会觉得这家伙是个古板到极致的贤者，或者是个爱装逼的小鬼头，但从你嘴巴里面出来，我却只觉得有模有样，或许是因为我亲自感受过你的拳头上承载的重量吧。总之，祝你好运。”
正好卡着莫诺言尽的瞬间，林越合上了房门，沉重的声音回荡在楼道，孤独再临人间。
“那是当然，我可是林越啊...”少年面无表情地下了楼，凭借着记忆来到百草路，沿着两侧的建筑物，寻找“贰拾叁”的身影。这次，他做好了身为佣兵的觉悟，无论是这个叫斯达的家伙，身世有多么可怜，自己都不会心慈手软，这枚金币，他林越要定了！
只是命运永远不是人在掌控，即使他有所成长，却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泪与迷茫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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