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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墟中的火光还没有熄灭,倔强地在暴风雪中摇曳,偶尔于冲天而起的余炸烈焰,映出人眼中贪婪。林越领头穿越人潮,身旁尽是些伺机而动的恶狼。克苏鲁和莉希雅紧跟在他身后,互相牵着手,给予勇气,回报坚强。想到这里,林越手中的双刃剑再紧几分,但陪伴他的只有苦痛与鲜血,不是吗?

    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潜动,不像其他人一样畏畏缩缩,而是径自走进林越的视线之中。他的风衣比上次更显得破旧的几分,脸上的傲气也有所收敛,不,其实是被愤怒取代。林越的剑尖插入地面,三人一齐停下脚步,眸子里迸发出冷光,打量眼前之人。

    他记得这家伙,对方是奴属弗林氏族的风系魔法师,林越曾跨越时间和他有过一次交手。当时,他死在他手中。但这次呢?他为何来到炼钢厂门口呢?难道是来报答他的欺骗吗,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啊。但他没有露出马脚,也没有过于紧张。上次与他见面,他带着灰白假面,此刻,对方一定反应不过来他就是林越的。

    “你知道吗——”

    但法师却伸出先前背负着的双手,当着林越的面合十在胸前。刹那间,三轮风刃浮空显现,向林越杀来。

    “我失去了我原有的一切,我发誓罪魁祸首会付出代价!我!发!誓!”

    林越的心脏猛地砸在他胸口,全身的血液在管壁间乱窜,他已经暴露,胜利、撤退、或者死亡。克苏鲁暂且不论,莉希雅绝对跟不上他们两的步子,而法师将以她作为人质,逃跑绝对行不通。既然如此,迎战吧。

    林越踩着寒冰奔赴战场,宽阔的场地让他能力来回腾挪,仅仅数刻之间,法师便近在眼前。那一刻,第三道风刃还没来得及被林越躲闪,法师便做出疾风引导的手印,风袭在林越身前斩开落雪,激起千层白雾障目,他听见另外三道伶俐风袭逼近,却找不着它们的身形。

    不,它们在林越周边打转,它们没用发动攻击,他都听出来了。但这又会持续多久呢?法师一定在等待他松懈,他比法师本人还清楚其中的危险性,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这次也是一场圣兽做的梦吗?

    “克苏鲁,不要出手,只管保护好莉希雅和袋子,这家伙...他是冲我来的!”

    再危险也不能连累朋友啊,他的担当固然值得夸赞,但他不知道,他的这位朋友,甚至是个弦月...

    “小心背后!”

    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他下意识地旋身望向身后,直到动作做完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摆已成定局。这是那个风魔法师的声音,兵不厌诈,林越这次可算见识到喽。如他所料,耳后是超凡的破空声,他随本能朝右侧翻滚躲避,风刃也跟着转向,划过他左肩的后部,镶上一边灿金光彩。

    随着他不受控制地一声闷哼,他的左手失去行动能力。看来是直接被斩断了肌肉啊,再怎么说,总比枭首好!他在心中自我鼓励,咧嘴讪笑,强颜不堪。

    “朝身后挥剑!!!”

    肏,真以为我林越是傻子啊,同样的招式被骗倒两次...不对,这是圣兽的声音!

    即刻,他咬着牙拧头,暨全身之力拖出回旋上挑。风袭与剑身高速摩擦而过,替剑刃添上几寸龟裂,随即冲天而起,飞雪溃散,它画出一道优美弧线,即将落在莉希雅的头顶。他暗道不妙,却对此无能为力,只好把最后的希望寄与克苏鲁及其苍蓝悲怨。

    初识超凡的克苏鲁没让林越失望,只见他眉头紧随,双手共持刀举过头顶,勇敢地向前一步。待狂风逼近,剑圣才看准时机劈下。那一瞬间,克苏鲁的刀刃宛若一道雷霆,将风袭击得粉碎。一旁的林越惊得合不拢嘴,莉希雅倒是没心没肺地长舒一口气,但他知道风袭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说句实在话,他挥剑之手的虎口,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而克苏鲁,竟然如此轻松就...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或许是他削减过风袭的威力吧,它才会被一个初入超凡的少年打散。

    但现在,他要思考的可不是克苏鲁的真实实力。他一共与法师打过三个回合,除绝杀以外,他都是召唤出三道风刃,林越怀疑一次三发便是他的极限。所以,这一次,他只要解决最后一道,便可冲出这片能见度几乎为零的雪雾!

    “沉静救将死之人于水火”

    随后,他闭上赖以视物的双眼,世界坠入最深沉的暗夜。风之尖啸在林越耳边游走,裸露的汗毛因疾风而来回摆动,蓦然又朝一方急速倾倒,他将剑刃悬于低垂的左臂之上,右臂筋肉暴起发力,平行于地面的剑光闪烁,他与身侧的风刃陷入角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隔数米,林越和法师一齐向夜空送出咆哮,剑刃的哀嚎一浪高于一浪,裂痕一秒长过一秒。最终,一阵风暴卷席,林越的长剑、法师的风刃,一齐消散于乾坤之间。他的右手正不可控地颤抖,但他仍然不忘看向先前传出声音的方向,那里隐约有个人影闪现。他眼中的熊熊烈火被点燃,林越踏散白雪、朝男人疾驰而去。

    他朝敌人弹射出一击高鞭腿,直奔法师的脖颈命脉,却只擦过他的发梢。随后,法师垫步前冲,将还没来得及收腿的林越撞翻在地。藏在臀后的短剑及时出鞘,正手直刺——弗林先生完成了一次堪称教科书式的反击,剑尖在林越心窝处,及其轻易地炸出流金般的兽血。

    林越的口鼻因心率失衡而翻出鲜血,喷在法师怒目圆睁的脸上。

    “林越!!!”

    莉希雅惊叫出声,克苏鲁的身影蓦然消失在原地。空鸣之后,他用尽全身力量祭斩,蓝光划破整片暗夜,法师的血肉溅在克苏鲁怒火中烧的脸上。他看着被暴力撕裂成两半的人体,竟不知所措地呆滞在原地。

    但林越无法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他的眼睑正逐渐阖敛。不过,若是硬要让他发表一下意见的话,他便会诚实地告诉你,死亡的感觉就像热咖啡,胸口有些炽热,心头有些苦涩,口中,却又有点腥甜。那是他自己的血,如此甜蜜,但他还需要更多血。听到没?你需要更多的血!超凡者的血!美味的...

    “血!!!”他发出沙哑的低吼,刺得废墟前的所有人都恶心得想要呕吐。再睁眼,已是一双饥渴兽瞳。

    林越失血过多的身体,不合常理地爆发出一股狠劲,这狠劲将正在用从工作服上撕下的布料,替林越止血的莉希雅推翻在地。他神貌癫狂地扑向温热的死尸,先是扭曲的五官紧贴地面,满怀贪欲地吮吸伤口里流出来的红水。再是用那平钝的牙齿撕咬五脏,像吸面条一样嘬出人肠,望着在空中蒸腾出醉人的炙香。最后,就连双手也加入它们的行列,林越整个人栽进那半截血肉里,活像一条半辈子没吃过肉的恶狼,放纵堕入野兽的狂欢。

    “哈哈哈哈!终于...终于啊!!!”

    少年不要命地开始狼吞虎咽,偶尔发出骇人的狂笑。指尖与口中,渐生出冰蓝色的尖牙利齿,这让他它大快朵颐的速度越来越快。倒地的莉希雅腿软了半边,需要克苏鲁的搀扶才能站稳。而这位剑圣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用长刀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差点没吐女朋友一身。

    但要论哪些人最不好受,还得是那群正在一旁围观,企图坐收渔翁之利的拾荒者。TA们每个人都在无助地颤抖着,唇齿几度张合,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出口,生怕打扰到那匹正在进食的恶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临阵脱逃就像个传染病,越来越多的身强力壮的拾荒者知难而退,或许TA们手中的连武器都算不上武器,对上帮派成员还有一战之力,但对上林越,则必定是不战已败。

    不过,他才不在意这些呢。他早已被快感淹没,估计得等他把雪里的最后一滴血舔干净,才能恢复理智吧。

    冰冷腥甜的血味在渐熄的钢铁残骸里四窜,野兽在融雪池子里舔舐双爪。无论今夜多么不堪,明天的此地都将再度回归熙攘,这便是苍白之城,过去的日子就像翻过去的纸,无情遭尘世所遗忘。

    等到他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出现在他眼中的第一件事物,便是莉希雅藏不住的恐惧。其实她倒也没想过藏,少女领着少年一退再退,颤抖中的步伐强差人意,踩到凸起的雪块都会惊声尖叫,宛若惊弓之鸟。林越呆滞在原地,克苏鲁和莉希雅,二者陌生的目光无情地警惕着他。左眼处,一束惨白的刘海滑落,在满头黑发中显得格格不入,血迹斑斑的双手后,显现银色的月牙一角。

    下位残月,晋升。

    “林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对莉希雅下手,我绝不会手软!”

    克苏鲁依然站在少女身前,神情坚毅,苍蓝悲怨在他手中蛰伏,刀尖直指林越。恰似他当初所言,他会背负力量,守护所爱之人。但谁也不会料到,敌人竟是旧日好友,二人共同的好友。莉希雅仍然在我身后,泪水渗进我的心头,我没有任何选择。所以,一定要回话啊,林越!

    “野兽是用理智换取力量的超凡路径,持有者在吞噬超凡遗骸时极易失控,变得敌友不分。”

    克苏鲁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么一段话,他见怪不怪。从他初次握刀开始,就有数以百计杂乱无章的记忆刺入他灵魂深处,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来消化这些碎玻璃般锐利的“尖刀”,但形势明显在强迫他硬撑。

    “那你可真是心狠啊。”

    林越笑着打趣,一如曾经那玩世不恭的熟识少年。克苏鲁长舒一口气,缓缓让长刀下坠,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刚恢复理智的残月野兽。他精神抖擞地站起,二人刚放松的四肢又再紧绷,莉希雅透过蓝发,深深望过他一眼。

    “林越...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克苏鲁踱步向前,打刀化作一缕流光钻进指间,莉希雅不情不愿地随着他走向前,但依然连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嗯,那群要人老命的秃鹫呢?还有那个风法师,不会说...”

    饶是他早已有所准备,也被裸露肌肤上大片的粘稠鲜血惊得灵魂一颤。进食时的感觉很奇妙,像一场半睡半醒的醉梦,他只是隐约记得那一刻身下之人的轮廓,和那法师有些相像。“它需要血肉与猎杀以滋养”,他仿佛又听见维奇在他身旁耳语,词句带起月光般轻柔的凉风。

    “恐怕是的,他被你...吃得一点不剩。林越,你体内的野兽失控了。”

    克苏鲁一语道破天机,林越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一刻,他竟然也有些害怕,有些害怕他自己。

    “或许吧,但现在可没工夫在乎这个,先到个安全的地...”

    他转身行向远方,但这次,TA们被甩开很远都没有跟上。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呢,可惜二人只用无所作为,便将他残忍地打断。他向后望去,眼神的血红仍未完全淡去,二人下意识想逃,但却又没有走,林越看得好清楚。

    于是,微不可察的声音叹出些气,他甚至顾不上断剑,就扛起麻袋,孤独地消失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