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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雨将至

    淡灰色的天空,狂风在呼叫,它集结着散落各地乌云,顷刻间,大地被自然的黑暗笼罩。白色的飞鸟在半空中哀鸣,刹那间,又从云间向着天际俯冲,一道道向着天空挑衅的光影,好像在召唤着闪电。黑与白的交错间,狂风、骤雨、闪电、蜂拥而至。整个金石镇,在云雾的交汇与破空的闪电中若隐若现,正在迎来专属于它的洗礼。

    院子里的碎石子地板被雨水敲打出声响,正在一滴滴敲击试图磨平它们的棱角,排水沟里,夹杂着树叶,勾兑了黄泥的雨水,向疯狂生长的藤条一样向着岸边蔓延。

    正房里,全家听着林大生吧嗒着手里的烟袋,时不时的嘟囔着:“这雨下的好呀,越大越好,把我的霉气都给冲走。”

    “好似,每年都有这么一场雨,时间也像是约定好的,一来就是几天。”彩凤望着天空说着。

    “这雨从我的父亲辈就被掌握了,你看看村里的房子,只要是红砖房子,绝对都有专门对这场雨的应对方法,那些没修的黄土砖砌的,每逢这场雨就没那么好受了。”林大生难得接起了彩凤的话茬。

    “大生,天气变凉了,衣柜里的胃药你吃完了没,胃还疼吗?”彩凤放下手里的菜碗,走向桌子边,一脸愁容的望着自己丈夫。

    “你别说,这得多亏了你的药啊,我多吃了几粒,你看现在没毛病了。你赶紧的,再蒸两个馒头,我还能吃得下。”林大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罢把烟袋放在一旁,把碗里给林妙才留的两个馒头拿了起来大口嚼着。

    “你别把儿子的吃了呀,我这就去做,这药还是上个礼拜妙才买的呢,儿子知道你老是胃疼,心疼你哩,你倒好把给儿子留的馒头给吃了。”彩凤轻轻的说,说完就起身去了灶房。

    “老子多吃两个怎么了,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你再去蒸两个不就完了嘛,再说了这桌子上的都凉了,给这小子吃俩热乎的。”林大生自顾自的大口咀嚼着。

    “爸,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给你买了点专治胃疼的药,我给你放卧房里去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果然还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你去吧,对了,多少钱从我这里拿。”说罢便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

    林妙才看着桌上的钞票,愣了一会儿,便手一佛,全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彩凤你看看,还真不是亲儿子。”说罢,便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顺顺了肚子里的吃食,又拿起桌上还未熄灭的烟袋,吧嗒起来。

    林妙语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把手里的馒头掰开两半:“哥,你先吃点。”

    “小妹,你先吃吧,哥一会儿就有吃了。”

    “哥,你都忙了一天了,我们都快吃完了,你先吃点垫垫。等会有热的你再分我点呗。”林妙语咯咯咯的笑着说。

    “你这小妮子。”说罢,接过小妹手里的馒头,拿着药径直往林大生的卧房里走去了。

    不一会儿,出了卧房的门,来到饭桌前:“后爸,原来你那个盒子我丢了,今天买的塞一起了,这个药可不能多吃了,是药三分毒。”

    “你小子,从进门就叫了两声好听的,药我能多吃吗,再说了老子吃完了,你再给我去买,钱有的是。回来找我拿钱就行了。”林大生脸上泛起红晕,刚刚下肚的酒精开始在身上挥发起来。

    “每天最多吃三次三粒,您可记住。酒不能喝了。”林妙才迫切的补充道。

    “你这小子,烦不烦,我难道不识数吗,再说了我这胃一会痛一会不痛,痛的时候我就多吃点,不痛的时候我就不吃。”语无伦次的林大生口里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彩凤看着丈夫快要顺着桌子边倒下,急忙用手去搀扶住,一不小心,另外一只手里菜碗跌落在地上,清脆的声响一瞬间又被雨声淹没在空气里。林大生斜了一眼,一手推开彩凤径直的倒在地板上。妙才看着已经酒劲上头的大生,拿起盆里的馒头就着咸菜细细的吃起来。

    “大生,大生。没事吧。”彩凤顾不得地上散落的碎片急忙的趴下身子,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双腿发力,一下子只起了一个半身,又忙着倒下去。妙才看着母亲吃力的样子有些动容,放下手里的馒头,俯下身去,将他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一起发力,才将这个醉倒的汉子抬了起来。

    三人艰难的走到卧房内,林妙才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瞥了一眼已经面部潮红的林大生,正准备走,又被彩凤叫住。

    “儿子呀,今天他这是怎么了,这酒也没喝多少怎么醉成这样。”彩凤把薄毯子盖在林大生的身上,翻起腰间的围裙也擦起汗来。

    “这种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酒精肝吧,我不知道,要不过两天我去问问医生。”

    “哼,哼。”林大生翻了一个身,接着便响起雷鸣一般的鼾声。

    “算了,算了,别问了,就是喝多了,酒量不行又爱喝。别耽误你上学了。你去给他打点热水,给他擦擦。”彩凤挥了挥手说。

    “我不去,他都睡着了,您还担心什么呢?”林妙才站起身来。

    “我...行嘞,我自己去吧,我自己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要对他这么好,您忘了身上的疼痛了吗?他打您的时候念过您的好吗?这么无情的一个人,只会拿着家里的钱往外送,让小妹书都念不上。”

    “妈妈知道你恨他,可是这个家里不能没有一个男人,他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三个怎么活。”彩凤拿起脸盆往外走。

    “没有他难道我们就活不了吗,他对家里付出了什么吗?看看他的样子,他对您对这个家所做的一些事情,我只觉得他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林妙才靠在门口说道。

    “你说什么,儿子?”彩凤惊了一下,她没想到在她眼里懂事听话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什么。”妙才一把夺过母亲手里的脸盆,朝着灶房走去,只留彩凤一个人愣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揭开瓮子上的铁盖,把被炉子烘的温暖的水打在脸盆里,从边上的栏杆上取下一条毛巾浸湿在里面。

    “妈,你给他擦吧,我回房里写作业去了。”林妙才把准备好的一切交到呆坐在板凳上的母亲手里,转身走了。

    望着儿子冷淡的背影,彩凤心里五味杂陈,想呼唤他却又说不出口,想告诫他,但好像儿子的话比自己的更有道理。

    妙才的一个个字,一句句低沉话,在她的耳边萦绕,可她的心里却无法组织出一句更有力有道理话去说服自己的儿子。这个心里只有善良的乡下女人,不知道自己孩子心里想着什么,愣愣的看看背影渐渐远离,慢慢的消失在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