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望月楼
京都南城
向来是京都商贾云集的地方，这边有魏国最大的商肆，往来货物无数，更有他国商人来此做生意。南城的繁华，是永徽十五年而兴起，永徽二十年更是达到了巅峰，从中产生的商税，更是占了魏国税务的十分之一。
而南城的商肆之所以能繁华，最大的功臣便是当今太子。
当年不过及冠的太子殿下，第一次提出的政令，便是请求皇帝下旨可在南城开辟一地，供各地商贾在此买卖，朝廷设立税官监督。
这也是太子很能够拿得出手的政绩。
望月楼就是在南城最为繁华的地方矗立，而其楼前更是有一大片天然而成的湖泊，据说望月楼每年五六月份荷花开时，可谓是万花争艳，而其产出的莲子酒，更是受无数好酒之人追捧。
冬日的湖泊湖面早已结冰，就在已经结冻的湖泊上，三五百人正热火朝天的搭着台子。
台子成圆形，八条木质小道向八方铺开，直至岸边。上了岸就是格式的建筑，环湖一片都是望月楼的产业。
而岸边正中莫约七丈高木质高楼，便是京都最为有名的‘望月楼’，平日便是京都权贵吃饭会友，学子们风吟赏月之处。尤其是每年一次的论道，都是放在这边，更是为望月楼大涨了声势。
“你把这盆月季放这儿，太子爷最爱闻月季香…”
“坐垫子得用白熊的皮…”
“桌上，窗前都要有两壶月桂酒，太子每次看到兴起，总是喜欢喝点儿…”
“哎哟喂，这是谁干的，屏风得用老君游山图的，谁用了落花流水图…”
望月楼顶楼包间
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大呼小叫的指挥仆役做事。
距离正月十五还有十几天时间，从三天前开始望月楼便挂出了停业牌子，全力准备正月十五论道。
而不出意外的太子殿下会来，所以由望月楼的大管家亲自布置太子的包间。
至于别处包间，自然是打发个小管事就行了。
不过也不敢大意，毕竟届时来这儿的都是达官贵人皇室宗亲，谁也怠慢不得。虽说每年望月楼论道学子不过一百几人，但是观礼之人却有三五百之多，毕竟多数官员本人未来，却可将帖子给家中后宅。
所以嘛，到时候除学子之外，定然还会有很多的夫人，小姐来此。而每次论道结束后，更是会有一场拍卖会举行，多是珍稀之物，颇受贵族们的喜爱。
“也不知今年的学子论道，能有几人脱颖而出…”
窗前一位美妇人倚靠，大冷的天气也仅仅是穿着一身清凉秋菊长裙，凹凸有致的身体一览无余。
妇人不过中人之姿，但身段却惹人血脉喷张。
身后垂手而立的灰衣男子目不斜视，只是低声应到：
“夫人，每年一次的望月楼论道，能出彩者本就寥寥无几，大多不过是学问尚可，十年能出一大才就是难得了。现在的长乐县令赵仲来，可不就是十年前一举夺得甲等魁首的人杰…”
美妇人闻言思索片刻，微微点头道：
“想起来了，天水赵氏赵仲来，据说他当时弃上三院不进，反而是去了六院，当时国子监祭酒还叫他去入太学，最后赵仲来也仅仅只在六院进学三年，而后便去了军部。现在回来了？”
灰衣男子应道：“回来了，而且是太子下旨，让他任长乐县令，正正七品官职…”
美妇人喃喃自语：“正七品，京官，给个三品大员都不换呢…”
灰衣男子的耳力极好，附和道：“是啊，我来此就是想与夫人商量一下，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这位赵大人，这位赵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据消息称，正准备清理长乐县衙的人员呢。”
美妇人捂嘴笑道，葱白的手指在月光下愈发白嫩：
“呵呵，自然是要去的，到底是咱们的父母官…”
“只是还有一事，近日城中漠北蛮子进来不少，做客商打扮，但是瞧那模样，却不太像…再一个就是，那位又让我们这边给五十万两银子过去…”
灰衣男子有些抱怨。
美妇人置若未闻，只是眺望着楼下湖上正逐渐成型的论道台，半晌后才幽幽说道：
“龚伯，自古以来商贾都是最为低贱的，前朝如此，本朝也是如此。蛮人不去管，反正不关我们的事。至于那位要银子，那便给吧…”
被妇人称做龚伯的男子，躬身称是。
龚伯退下之后，美妇人的歌声悠悠传出，楼下干活民夫都侧耳听了起来
白云在天，
丘陵自出。
道里悠远，
山川间之。
将子无死，
尚复能来………
望月楼一处不知名的小楼中，不过二十许的青年也正听着从望月楼上传出的歌声，自言自语道：
“明月夫人的歌声，还真是名不虚传…”
青年身后跪着一众黑衣人，整个房间除了青年，无一人敢发出声响。
“杀了大魏太子，你们的家人自然能平安无事。去吧，事成之前，谁也不能泄露行踪。”
众人隐入夜色
半晌后
青年对着空无一人处，低语道：
“你说此次行动能成功否？”
“不知…”
嘶哑的声音从黑暗处传出。
“魏皇帝活得太久了，我等迟迟看不到希望。妖师往北而去，就我那娘的性子，定然是会偃旗息鼓。我不能给魏皇帝准备的时间，不然我漠北定然又是如永徽二十五年那般打个不分胜负，可每每不分胜负我漠北子民就要饿殍千里，我那娘…”
青年咬牙低吼道：
“都说帝王无情，我的亲生母亲…我的娘啊，你快将我的兄弟姐妹杀干净了…还真是无情啊，是啊…不无情又如何坐得上那个位置…便是这般，我却不得不听从她的话来长乐，我知道她在利用我，还是不得不听从她的话，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是皇帝，那就是无情的，我也知道魏太子不死比死了好，死了的魏太子，不会让皇帝乱阵脚，呵呵，因为他也是个无情的，十年前为了清理百官，扶持书院一派的官员，他不惜伤害自己的嫡长女，更牺牲了自己最疼爱的长乐郡主，死人，他是不怕的…她也是不怕的…”
嘶吼逐渐低沉，青年的呼吸也平静下来。
青年惨然笑道：“我呼延一族，就快亡族灭种了…”
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人，走至青年身旁，缓缓擦拭掉青年脸上的泪水，
“殿下，再忍忍…”
“不忍我又能如何，漠北六军，全听她一人之令，我不忍又能如何…”
“魏皇帝不死，她不死，我能奈何，魏太子深居简出，基本从不出宫，我不求这次能杀了魏太子，清水监十年损失无数探子，就传出‘多疑’二字，既然他多疑，那我就让他心思再重一些…我漠北铁骑想要从外踏破魏国，无异于登天，也唯有让大魏自乱，我漠北才有机会…”
青年眼神坚定，只有脸上的泪痕证明他曾经哭过。
有人小声说道：
“殿下，若有机会，当以攻心为上…”
青年回应到：“魏太子死，我是攻心，魏太子不死，我亦是攻心…”
黑暗中的人影暗暗叹息，不在劝说。
………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李年今日起了一个大早。一家人早就围绕着李年转起来，平日里上差从不间断的他，今日也破天荒的告了假，就在家呆着。
京都生活四十多年的他，自然是知道望月楼论道是怎么回事。这是他儿子的大日子，更是他们一家的大日子。
“儿啊，今天虽说没下雪，可老天爷的事谁说得准，听俺的，把这件皮袄穿上…”
“袜子多穿一双，俺可听你刘大娘家男人说了，望月楼的台子就是他们搭的，你们这些学生，可都是在冰碴子上喝风呢…”
“哎呀，这些大老爷也真是，在屋里就不能说话嘛，要是冻着俺儿子可咋办嘞…”
“帽子今天一定要戴上，俺儿这么俊…”
李年别的都可以接受，帽子抵死不从。
一番收拾之后，一个绿滚滚的清秀少年郎新鲜出炉。
裹得跟肉球一般的李年，迈着困难的步伐向门外走去。
他也不像穿这般厚重，可着实是京都的天太冷，为了保暖也只能穿成这般模样。
至于形象他是不在意了，才十岁的娃呢，穿成这样叫可爱。
一家人簇拥着李年出了门，门口早就聚集了邻里的老少爷们儿，毕竟胖三娘十天前就已经嚷嚷开了，她家小儿子要去望月楼了，至于去干嘛她是说不明白的，但不管是吵架还是吃饭喝酒，总归是长脸的事。
一身绿色五毒褂子的李年一亮相，人群里轰然叫好。
胖三娘胸脯挺得高高的，一手还死死抓着想要爬到自己二哥背上的小肉团。
赵大壮父子亦是高兴的样子。
李年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自然不会怯场，小手抱拳，大声说道：
“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兄弟姐妹，李年此去要是不夺个魁首，就不回来啦。”
稚子清脆的声音落下后，人群中又是叫好。
只有胖三娘在旁边嘀嘀咕咕：
“敢不回来俺打断你的腿…”
李年说罢，便朝巷子口跑去。
一辆黑色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
向来是京都商贾云集的地方，这边有魏国最大的商肆，往来货物无数，更有他国商人来此做生意。南城的繁华，是永徽十五年而兴起，永徽二十年更是达到了巅峰，从中产生的商税，更是占了魏国税务的十分之一。
而南城的商肆之所以能繁华，最大的功臣便是当今太子。
当年不过及冠的太子殿下，第一次提出的政令，便是请求皇帝下旨可在南城开辟一地，供各地商贾在此买卖，朝廷设立税官监督。
这也是太子很能够拿得出手的政绩。
望月楼就是在南城最为繁华的地方矗立，而其楼前更是有一大片天然而成的湖泊，据说望月楼每年五六月份荷花开时，可谓是万花争艳，而其产出的莲子酒，更是受无数好酒之人追捧。
冬日的湖泊湖面早已结冰，就在已经结冻的湖泊上，三五百人正热火朝天的搭着台子。
台子成圆形，八条木质小道向八方铺开，直至岸边。上了岸就是格式的建筑，环湖一片都是望月楼的产业。
而岸边正中莫约七丈高木质高楼，便是京都最为有名的‘望月楼’，平日便是京都权贵吃饭会友，学子们风吟赏月之处。尤其是每年一次的论道，都是放在这边，更是为望月楼大涨了声势。
“你把这盆月季放这儿，太子爷最爱闻月季香…”
“坐垫子得用白熊的皮…”
“桌上，窗前都要有两壶月桂酒，太子每次看到兴起，总是喜欢喝点儿…”
“哎哟喂，这是谁干的，屏风得用老君游山图的，谁用了落花流水图…”
望月楼顶楼包间
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大呼小叫的指挥仆役做事。
距离正月十五还有十几天时间，从三天前开始望月楼便挂出了停业牌子，全力准备正月十五论道。
而不出意外的太子殿下会来，所以由望月楼的大管家亲自布置太子的包间。
至于别处包间，自然是打发个小管事就行了。
不过也不敢大意，毕竟届时来这儿的都是达官贵人皇室宗亲，谁也怠慢不得。虽说每年望月楼论道学子不过一百几人，但是观礼之人却有三五百之多，毕竟多数官员本人未来，却可将帖子给家中后宅。
所以嘛，到时候除学子之外，定然还会有很多的夫人，小姐来此。而每次论道结束后，更是会有一场拍卖会举行，多是珍稀之物，颇受贵族们的喜爱。
“也不知今年的学子论道，能有几人脱颖而出…”
窗前一位美妇人倚靠，大冷的天气也仅仅是穿着一身清凉秋菊长裙，凹凸有致的身体一览无余。
妇人不过中人之姿，但身段却惹人血脉喷张。
身后垂手而立的灰衣男子目不斜视，只是低声应到：
“夫人，每年一次的望月楼论道，能出彩者本就寥寥无几，大多不过是学问尚可，十年能出一大才就是难得了。现在的长乐县令赵仲来，可不就是十年前一举夺得甲等魁首的人杰…”
美妇人闻言思索片刻，微微点头道：
“想起来了，天水赵氏赵仲来，据说他当时弃上三院不进，反而是去了六院，当时国子监祭酒还叫他去入太学，最后赵仲来也仅仅只在六院进学三年，而后便去了军部。现在回来了？”
灰衣男子应道：“回来了，而且是太子下旨，让他任长乐县令，正正七品官职…”
美妇人喃喃自语：“正七品，京官，给个三品大员都不换呢…”
灰衣男子的耳力极好，附和道：“是啊，我来此就是想与夫人商量一下，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这位赵大人，这位赵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据消息称，正准备清理长乐县衙的人员呢。”
美妇人捂嘴笑道，葱白的手指在月光下愈发白嫩：
“呵呵，自然是要去的，到底是咱们的父母官…”
“只是还有一事，近日城中漠北蛮子进来不少，做客商打扮，但是瞧那模样，却不太像…再一个就是，那位又让我们这边给五十万两银子过去…”
灰衣男子有些抱怨。
美妇人置若未闻，只是眺望着楼下湖上正逐渐成型的论道台，半晌后才幽幽说道：
“龚伯，自古以来商贾都是最为低贱的，前朝如此，本朝也是如此。蛮人不去管，反正不关我们的事。至于那位要银子，那便给吧…”
被妇人称做龚伯的男子，躬身称是。
龚伯退下之后，美妇人的歌声悠悠传出，楼下干活民夫都侧耳听了起来
白云在天，
丘陵自出。
道里悠远，
山川间之。
将子无死，
尚复能来………
望月楼一处不知名的小楼中，不过二十许的青年也正听着从望月楼上传出的歌声，自言自语道：
“明月夫人的歌声，还真是名不虚传…”
青年身后跪着一众黑衣人，整个房间除了青年，无一人敢发出声响。
“杀了大魏太子，你们的家人自然能平安无事。去吧，事成之前，谁也不能泄露行踪。”
众人隐入夜色
半晌后
青年对着空无一人处，低语道：
“你说此次行动能成功否？”
“不知…”
嘶哑的声音从黑暗处传出。
“魏皇帝活得太久了，我等迟迟看不到希望。妖师往北而去，就我那娘的性子，定然是会偃旗息鼓。我不能给魏皇帝准备的时间，不然我漠北定然又是如永徽二十五年那般打个不分胜负，可每每不分胜负我漠北子民就要饿殍千里，我那娘…”
青年咬牙低吼道：
“都说帝王无情，我的亲生母亲…我的娘啊，你快将我的兄弟姐妹杀干净了…还真是无情啊，是啊…不无情又如何坐得上那个位置…便是这般，我却不得不听从她的话来长乐，我知道她在利用我，还是不得不听从她的话，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是皇帝，那就是无情的，我也知道魏太子不死比死了好，死了的魏太子，不会让皇帝乱阵脚，呵呵，因为他也是个无情的，十年前为了清理百官，扶持书院一派的官员，他不惜伤害自己的嫡长女，更牺牲了自己最疼爱的长乐郡主，死人，他是不怕的…她也是不怕的…”
嘶吼逐渐低沉，青年的呼吸也平静下来。
青年惨然笑道：“我呼延一族，就快亡族灭种了…”
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人，走至青年身旁，缓缓擦拭掉青年脸上的泪水，
“殿下，再忍忍…”
“不忍我又能如何，漠北六军，全听她一人之令，我不忍又能如何…”
“魏皇帝不死，她不死，我能奈何，魏太子深居简出，基本从不出宫，我不求这次能杀了魏太子，清水监十年损失无数探子，就传出‘多疑’二字，既然他多疑，那我就让他心思再重一些…我漠北铁骑想要从外踏破魏国，无异于登天，也唯有让大魏自乱，我漠北才有机会…”
青年眼神坚定，只有脸上的泪痕证明他曾经哭过。
有人小声说道：
“殿下，若有机会，当以攻心为上…”
青年回应到：“魏太子死，我是攻心，魏太子不死，我亦是攻心…”
黑暗中的人影暗暗叹息，不在劝说。
………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李年今日起了一个大早。一家人早就围绕着李年转起来，平日里上差从不间断的他，今日也破天荒的告了假，就在家呆着。
京都生活四十多年的他，自然是知道望月楼论道是怎么回事。这是他儿子的大日子，更是他们一家的大日子。
“儿啊，今天虽说没下雪，可老天爷的事谁说得准，听俺的，把这件皮袄穿上…”
“袜子多穿一双，俺可听你刘大娘家男人说了，望月楼的台子就是他们搭的，你们这些学生，可都是在冰碴子上喝风呢…”
“哎呀，这些大老爷也真是，在屋里就不能说话嘛，要是冻着俺儿子可咋办嘞…”
“帽子今天一定要戴上，俺儿这么俊…”
李年别的都可以接受，帽子抵死不从。
一番收拾之后，一个绿滚滚的清秀少年郎新鲜出炉。
裹得跟肉球一般的李年，迈着困难的步伐向门外走去。
他也不像穿这般厚重，可着实是京都的天太冷，为了保暖也只能穿成这般模样。
至于形象他是不在意了，才十岁的娃呢，穿成这样叫可爱。
一家人簇拥着李年出了门，门口早就聚集了邻里的老少爷们儿，毕竟胖三娘十天前就已经嚷嚷开了，她家小儿子要去望月楼了，至于去干嘛她是说不明白的，但不管是吵架还是吃饭喝酒，总归是长脸的事。
一身绿色五毒褂子的李年一亮相，人群里轰然叫好。
胖三娘胸脯挺得高高的，一手还死死抓着想要爬到自己二哥背上的小肉团。
赵大壮父子亦是高兴的样子。
李年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自然不会怯场，小手抱拳，大声说道：
“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兄弟姐妹，李年此去要是不夺个魁首，就不回来啦。”
稚子清脆的声音落下后，人群中又是叫好。
只有胖三娘在旁边嘀嘀咕咕：
“敢不回来俺打断你的腿…”
李年说罢，便朝巷子口跑去。
一辆黑色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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