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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怎的一个愁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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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了什么?”

    虚空中传来嗡嗡的声音。

    李年很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开口,就好像这时候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心中干着急,在虚空中一阵比划。

    一拍脑门,懊恼的李年也快步向着石门跑去,飞身一脚就踹向那道虚幻的人影,脸上挂着的喜意才刚刚露头,转瞬间又凝固。

    他穿透了那道人影,而石门也一阵摇晃,瞬间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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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年只觉得一阵强光,让他眼睛有些难受,烦躁的抬手遮住眼睛,却身形一僵。

    嗯?醒了?

    女先生闭目静坐,像是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只有桌上已经消失不见的碗筷告诉李年,刚才的一切,的确发生过,而且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李年不想说话,也是安静坐着。

    良久以后,实在是有些烦躁不堪的李年,问了刚才某人问过的一句话。

    “你是谁?”

    女先生睁开眼睛,仍是冷冷清清的样子,说道:“我与郭暨是好友。”

    李年冷笑道:“刚才不是说与老师不认识?”

    “刚才不知道你是谁,所以自然不会跟你说真话。”女先生一脸的理所当然,并不觉得刚才说谎是如何尴尬的事情。

    “哼哼…”李年并不想说话。

    冬日的阳光并不是如何让人焦灼,京都的百姓此时也都趁着太阳还在,在自家屋中洗洗涮涮,李年仿佛能够想象到,这时候胖三娘肯定带着小妹在金水河,也能想到路过吃食店,小妹一步八回头的样子。

    相较于冬日京都百姓欢愉,这时候这座位于东城某处的小院子内,气氛却格外压抑。

    女先生率先开口,淡淡说道:“你可以叫我,莫先生。”

    李年回应道:“我觉得这时候先生告诉我该如何称呼你,这件事并不是很重要。”

    女先生哦了一声,反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最重要?”

    “我觉得你,是谁?很重要”

    女先生听懂了,却缓缓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能够教你怎么运用天气元气,这很重要。”

    李年沉默,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戒备,女先生说道:“之所以教你,是因为你我有缘。”

    “前几日我静极思动,想着某人被我拒绝的托付,便来了这里,向国子监要了一份差事,来见见他在信中托付我照顾的学生。”

    李年知道,某人应该就是郭夫子,而‘学生’,指的是他。

    “来了五六日,每日教这些稚子,算不上有趣。今日原本是我最后一次来…但是…就是这最后一次,我却碰到了你…”

    女先生的眼睛微微明亮,看着李年认真说道:“你有资格与我学些东西。”

    “学什么?”

    “自然是学些庄稼把式。”

    李年错愕,庄稼把式是什么玩意儿?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找一个答案,但是却始终找不到。各家学问也都被我翻了一个遍,但是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女先生蹙眉自语,眼角的皱纹显得更加明显。

    “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境界比我高出太多,蝼蚁找大象,当然不在一个对等线上。既然我资质愚钝,没办法与他们同处一个境界,那就找一个天资比我好的,我来教,让这个人,帮我去找出这个答案。”

    李年有些懵,小蝌蚪找妈妈?他们是谁?你要找什么答案?

    “这些年,我也收过几个弟子。但是比我年轻时候都要差了太多,我原本以为此生是寻不到了,想不到…”女先生将目光放在李年身上,像是迷雾散尽终见光明一般。

    “想不到郭暨这个呆子,给我送来这么一个礼物。很好,我很高兴。”

    李年眉头一挑,有些不自在的开口说道:“我不过是刚刚入实境…”

    女先生挥手打断道:“我九岁入神桥,二十三岁就入彼岸了,三十岁之时坠入迷雾至今,思来想去总是想不通,可能只有你才能帮我找到那个答案。”

    女先生最后几话话,虽然李年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前面的,他却是明白。

    九岁入神桥

    二十三岁入彼岸境

    大修行者都这么不值钱的吗?

    李年内心翻江倒海,只觉得日后定然不能听赵仲来一句话,这就叫修行中人万一挑一?

    “莫…莫先生,您能二十三岁就成大修行者了,我想我这个人,怕是不行…”李年有些无语,呐呐说道:“说实话,我连怎么入实境的都不知道…”

    莫先生蹙眉,奇怪的说道:

    “谁说你是神桥?”

    “你明明就是彼岸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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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境界,初识,玄门,神桥,彼岸,千年前还有第五境之说,可如今前路断了,也就只有这四境流传于世。

    打破玄门就是神桥,这是李年所接触到修行中人说的,不管是赵仲来,还是小二太监,也都是如此讲。

    而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是彼岸境,这让他怎么信?

    不过十一岁就和监察院大总管一样的修为境界?是人间寥寥无几的四境大修行者之人?

    这种话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然而莫先生却说得极为认真,根本不像说笑。

    李年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惊骇,颤抖着问道:“这…莫先生可有证据?”

    莫先生眉头一挑,开口道:“这种事要什么证据?”

    李年咽了一口唾沫,想起来了这位女先生的性格,又换个一个说法问道:“学生的意思是,先生是如何判断,学生是彼岸境的。”

    “你破玄门之后,是不是直接立在了雪山之下?”

    李年回想了一下,而后重重点头。

    “那什么是彼岸境界你知道吗?”莫先生反问道。

    李年不假思索的应道:“有听人讲过,说是架神桥过气海…”李年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弱不可闻。

    莫先生点头,开口道:“神桥境界的人,当然是还忙着用元气搭桥过海,过了海,到了山下,那就是彼岸。我说你是彼岸境界,又有什么问题?”

    就像煎饼就应该卷大葱,有什么问题吗?

    李年下意识的就像反驳,无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证明莫先生的话。

    是啊,既然到了山脚就是彼岸,那他就在山脚,他不是彼岸,他是什么?总不能是披萨吧。

    见李年已经信服自己的话,莫先生也是满意的点了头。

    却听李年问道:

    “那为何断鸿伯伯没有发现我的境界?”

    听到李年的称呼,莫先生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断鸿就是个宦官,身体残缺。能入彼岸境不过他是机缘巧合之下,强行进去的。从不修心,只会修力,杀人放火他倒是在行,其他的东西,他懂个屁。”

    对于最后四个字,李年自动当做没听到。

    “至于你为何不会修行者的法门,都没人教你,你会个屁。”

    莫先生看傻子的眼神,让李年有些无地自容,或许是李年一系列神奇的经历,让他自己有些忘乎所以,总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他都应该懂。

    但是他恰恰忘了一件事,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或许比人聪明,但这份聪明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他本就比别人多‘活’几十年,并且他曾经生活在一个相对‘自由’世界里。

    吾生有涯,而知无涯。

    莫先生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李年的心头,让他如梦初醒。

    “想明白了?”

    李年默然点头。

    “既然想明白了,还不跪下?”

    李年一愣,跪下?

    莫先生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要学,当然要拜师才行。”

    李年苦恼的抓了抓脸,说道:“可我已经有老师了。”

    莫先生哼了一声,面露不屑:“郭暨就是有自知之明,才会留信给我。”

    言外之意就是,郭暨知道我的本事,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所以才叫我来教你。

    李年低头沉默,闷声问道:“如果我拜你为师,是不是不能再认郭先生做老师了?”

    在大魏,对于师承从来都是极为严格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一个做学生的,连师傅都随时可以换,那这个人定然是德行有问题的。

    再说了,对于李年来讲,郭暨对十分不错,他也喜欢那个总是板着脸叫他‘年儿’的老师。

    “当然不能。”

    不出意外的听到这话,李年面露纠结。

    上天给了你选择的权力,但是你却发现,怎么选,都是错。

    莫先生神色自若的等着某人开口。

    而李年最终也只是缓缓起身,向外面走去,莫先生既没有说话,也没挽留,只是静静看着,好像这一切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此时吃饭的学子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前院学舍中传来学子们的窃窃私语。

    李年走到门后停了下来,没有转身,而是幽幽的说道:

    “莫先生,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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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

    李年身边是呼呼大睡的幼妹,而他却毫无丝毫睡意。

    “愁愁愁,恰似太监上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