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忆（一）
帝女的生活回归了日常，每日循环起床，上朝，吃饭，批奏折，睡觉等事，陪在身边的依旧只有浮曦跟项叶，自上次醉酒事件后帝女就把储尘玉晾在月阁，再也没有召见过。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几日。
“陛下，今早，柳子槐悬了梁……”项叶对帝女说。
帝女刚下朝，此时正在批改奏折，听了项叶的话，笔顿了顿，随即又埋头继续写，就吩咐了句：“厚葬，封王爷，照顾他家人，下去吧。”
“是。”项叶下去了。
帝女停笔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太忙了，完全没空去管那个柳子槐，谁知就这样死了。心头一痛，叹了口气，没了心思继续批奏折，只想好好休息一番解解疲，就回了屋，在榻上躺下了。
不知不觉就睡了，睡梦中，帝女梦到了曾经。
还是十几年前，六个稚嫩的孩子端坐在学堂里，高位上慵懒地坐着打哈欠的是曾经的帝女。
帝女倚在椅子上，手指向唐善婳勾了勾，“婳儿，背一下先生新教的那篇文章。”
唐善婳站起来，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之后直直地站着一字不差地背了文章，帝女嘴角一勾眼里是赞赏，帝女很少笑。唐善颜看在眼里尽是羡慕。
帝女让唐善婳坐下，又转头看向了正一脸羡慕盯着唐善婳的唐善颜，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说：“善颜，你也来背一下先生新教的文章。”
唐善颜回过神慌乱得站起来，也忘了行礼，手背在后面不停搓着，低着头不敢看帝女的眼睛。
“怎么？背不出么。”帝女原本慵懒的语气变得凶起来，垂着的眸子也抬了起来，“站没站相，礼数都忘了，先生是怎么教你的！”帝女平时一副慵懒样，若是一改常态变得凶起来，那就是真惹得她心烦了。
“儿臣愚笨，还请母后责罚。”像是习惯了这些，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没有半分恐惧，用着同样冷漠的语气说着与往日相同的话。
旁边的皇子和公主开始窃窃私语，过分的还笑出声来，唐善颜瞥了眼，她知道这是在嘲笑她，但她觉得，嘲笑自己的人更可笑。
“唐善棋，唐善琴，站起来！”帝女瞪了眼窃窃私语的皇子和公主，对他们大喝，“萧氏那个贱人的孩子，自以为是皇子公主就了不起，不过是跟唐善颜半斤八两罢了，朕也不好意思骂你们。”
这就是可笑之处，嘲笑自己的人会被帝女训得更惨，特别是这对孪生兄妹，他们的父亲萧氏曾害得帝女与帝君的第二个孩子死了，或是失踪了，寻不见。唐善颜还记得那孩子长得好看又聪明伶俐，帝女因此对萧氏恨得紧。
帝女气得头疼，按了按太阳穴示意三人坐下，又抽考了几个人，就遣散了他们。独独留下了唐善颜一人。其他人都猜测唐善颜是要受罚了，窃笑着离开。
正值八月正午烈日当头，唐善婳久久站在学堂门口焦急地等着唐善颜，汗珠顺着脸颊滑了下去，却也不用帕子擦。旁边还站着浮曦和项叶与唐善婳的大宫女——如檀。
个子还矮的幼年浮曦拉了拉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唐善婳的袖子，“二公主，四公主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是被帝女陛下责罚了……”如檀瞥了瞥眉，不着痕迹的推开浮曦拉唐善婳的手，浮曦懵了一下。
一旁的项叶抱着剑靠在柱子上，一副没好气地样子哼了声，：“哼，肯定是被帝女打了骂了！大热天的等她干嘛。”
年纪尚小的浮曦听不得项叶这般说话，哇的就哭出来了：“呜哇啊啊啊啊啊，叶叶骗人，公主那么乖怎么会被打，呜哇啊啊，叶叶骗人！”
项叶是刀子嘴豆腐心，看见女孩子哭一下子就没辙了，又听得软萌的浮曦喊他“叶叶”，心跟化了一样，手忙脚乱的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
好脾气的唐善婳也被这热天和他们的闹以及心里的焦急搞得有些心烦意乱，声音稍重地说了句：“别闹了！”
刚说完，唐善颜就走了出来，看起来跟往日无甚区别，但眼睛却湿漉漉的，脸上还有些明显的泪痕。
浮曦推开项叶，自己擦干眼泪，上前抱住唐善颜，哭丧着说：“公主殿下，你怎么才出来呜呜，帝女陛下有没有打你骂你啊……”
项叶刚被浮曦推开还有些错愕，呆呆地望着自己刚才给浮曦擦眼泪的手，冷哼了一声，开始嘲讽她。浮曦瞪了眼项叶，嘟着嘴不说话，就一直抱着唐善颜。
唐善颜低头笑了下，揉了揉浮曦的头，又抬头看向唐善婳，笑容灿烂，“劳烦婳姐姐一直在这等我。”
唐善婳见了唐善颜的笑，刚才的烦躁感全都烟消云散，笑着牵起唐善颜的手就走，“说什么客套话，饿了吧，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嘻嘻，还是婳姐姐最好！”
唐善婳就这样一路牵着唐善颜的手，路过御花园，碰巧被正在玩耍的孪生兄妹的妹妹瞧见了。
唐善琴用手肘抵了抵正在专心捡石子的唐善棋，唐善棋抱着一怀石子茫然地抬头，唐善琴指了指唐善颜他们的方向，唐善棋看过去，狡黠一笑，眼睛转了转，拿起怀中一块石子朝唐善颜砸去，正砸中唐善颜的脸。
唐善颜毫无征兆地被砸了，“啊”了声，重心不稳向后倒去，恰好被唐善婳扶住了。几人朝石子扔来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唐善棋和唐善琴在捧腹大笑。
浮曦第一个走出来，指着那两人就喊：“你们贵为公主皇子，怎能做出如此不合礼数之事！”
那两人也不理会浮曦的指责，做出鬼脸，怪声怪气地对唐善颜喊：“略略略，丑八怪！怪胎！不祥之人！”
唐善颜眸子暗垂，握紧了拳头，但还是暗暗隐忍，她不着急，她想等一个时机。
唐善婳听了可是不高兴，安顿好唐善颜后就准备上去揍这两个人，却被如檀拉住了，如檀皱着眉对唐善婳摇了摇头，唐善婳意识到什么，看了眼一旁低着头没有表情的唐善颜，叹了口气又退回去了。
项叶看着旁边三个人有些无语，果然还得自己亲自动手。他虽还是个孩子，平时一副慵懒至极的样子，但却比平常男孩子武功厉害好几倍，怀里还经常抱着一把剑，看着有些吓人。
项叶抱着剑慢慢悠悠朝那孪生姐弟的方向走去，那两人也是欺软怕硬，知道自己是要遭殃了，撒开腿就跑，又觉得不服气，边跑还边扔石子，但都被项叶挡下来了。
唐善婳牵起唐善颜的手想带她走，谁知唐善颜挣开了她的手，怯怯地往后退，不敢去看唐善婳的眼睛，低着头说：“婳姐姐，阿颜身体不适，先走了。”
“阿颜……”
当晚，唐善颜将自己寝宫里所有镜子都徒手打碎了，渣屑扎进了白嫩的小手，鲜血流了一地，浮曦哭着跪着求她包扎，可她就是不同意。
过了不知多少年，帝女病危没过几日突然逝世，竟然下了封诏书立唐善颜为帝女。
唐善颜成了帝女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赐死孪生兄妹。当世人问她这会不会太狠心了，她回答：“天资差，又愚不可及，留了又有什么用。”
随即，她又封了自己的哥哥唐善枫为王爷，姐姐唐善烟为文淑郡主，封唐善婳为德娴郡主。
但没过几年，唐善枫和唐善烟相继去世，人们都传这是天罚，是辱没了神定天女的天罚。
执朝三年，无人有怨言。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几日。
“陛下，今早，柳子槐悬了梁……”项叶对帝女说。
帝女刚下朝，此时正在批改奏折，听了项叶的话，笔顿了顿，随即又埋头继续写，就吩咐了句：“厚葬，封王爷，照顾他家人，下去吧。”
“是。”项叶下去了。
帝女停笔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太忙了，完全没空去管那个柳子槐，谁知就这样死了。心头一痛，叹了口气，没了心思继续批奏折，只想好好休息一番解解疲，就回了屋，在榻上躺下了。
不知不觉就睡了，睡梦中，帝女梦到了曾经。
还是十几年前，六个稚嫩的孩子端坐在学堂里，高位上慵懒地坐着打哈欠的是曾经的帝女。
帝女倚在椅子上，手指向唐善婳勾了勾，“婳儿，背一下先生新教的那篇文章。”
唐善婳站起来，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之后直直地站着一字不差地背了文章，帝女嘴角一勾眼里是赞赏，帝女很少笑。唐善颜看在眼里尽是羡慕。
帝女让唐善婳坐下，又转头看向了正一脸羡慕盯着唐善婳的唐善颜，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说：“善颜，你也来背一下先生新教的文章。”
唐善颜回过神慌乱得站起来，也忘了行礼，手背在后面不停搓着，低着头不敢看帝女的眼睛。
“怎么？背不出么。”帝女原本慵懒的语气变得凶起来，垂着的眸子也抬了起来，“站没站相，礼数都忘了，先生是怎么教你的！”帝女平时一副慵懒样，若是一改常态变得凶起来，那就是真惹得她心烦了。
“儿臣愚笨，还请母后责罚。”像是习惯了这些，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没有半分恐惧，用着同样冷漠的语气说着与往日相同的话。
旁边的皇子和公主开始窃窃私语，过分的还笑出声来，唐善颜瞥了眼，她知道这是在嘲笑她，但她觉得，嘲笑自己的人更可笑。
“唐善棋，唐善琴，站起来！”帝女瞪了眼窃窃私语的皇子和公主，对他们大喝，“萧氏那个贱人的孩子，自以为是皇子公主就了不起，不过是跟唐善颜半斤八两罢了，朕也不好意思骂你们。”
这就是可笑之处，嘲笑自己的人会被帝女训得更惨，特别是这对孪生兄妹，他们的父亲萧氏曾害得帝女与帝君的第二个孩子死了，或是失踪了，寻不见。唐善颜还记得那孩子长得好看又聪明伶俐，帝女因此对萧氏恨得紧。
帝女气得头疼，按了按太阳穴示意三人坐下，又抽考了几个人，就遣散了他们。独独留下了唐善颜一人。其他人都猜测唐善颜是要受罚了，窃笑着离开。
正值八月正午烈日当头，唐善婳久久站在学堂门口焦急地等着唐善颜，汗珠顺着脸颊滑了下去，却也不用帕子擦。旁边还站着浮曦和项叶与唐善婳的大宫女——如檀。
个子还矮的幼年浮曦拉了拉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唐善婳的袖子，“二公主，四公主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是被帝女陛下责罚了……”如檀瞥了瞥眉，不着痕迹的推开浮曦拉唐善婳的手，浮曦懵了一下。
一旁的项叶抱着剑靠在柱子上，一副没好气地样子哼了声，：“哼，肯定是被帝女打了骂了！大热天的等她干嘛。”
年纪尚小的浮曦听不得项叶这般说话，哇的就哭出来了：“呜哇啊啊啊啊啊，叶叶骗人，公主那么乖怎么会被打，呜哇啊啊，叶叶骗人！”
项叶是刀子嘴豆腐心，看见女孩子哭一下子就没辙了，又听得软萌的浮曦喊他“叶叶”，心跟化了一样，手忙脚乱的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
好脾气的唐善婳也被这热天和他们的闹以及心里的焦急搞得有些心烦意乱，声音稍重地说了句：“别闹了！”
刚说完，唐善颜就走了出来，看起来跟往日无甚区别，但眼睛却湿漉漉的，脸上还有些明显的泪痕。
浮曦推开项叶，自己擦干眼泪，上前抱住唐善颜，哭丧着说：“公主殿下，你怎么才出来呜呜，帝女陛下有没有打你骂你啊……”
项叶刚被浮曦推开还有些错愕，呆呆地望着自己刚才给浮曦擦眼泪的手，冷哼了一声，开始嘲讽她。浮曦瞪了眼项叶，嘟着嘴不说话，就一直抱着唐善颜。
唐善颜低头笑了下，揉了揉浮曦的头，又抬头看向唐善婳，笑容灿烂，“劳烦婳姐姐一直在这等我。”
唐善婳见了唐善颜的笑，刚才的烦躁感全都烟消云散，笑着牵起唐善颜的手就走，“说什么客套话，饿了吧，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嘻嘻，还是婳姐姐最好！”
唐善婳就这样一路牵着唐善颜的手，路过御花园，碰巧被正在玩耍的孪生兄妹的妹妹瞧见了。
唐善琴用手肘抵了抵正在专心捡石子的唐善棋，唐善棋抱着一怀石子茫然地抬头，唐善琴指了指唐善颜他们的方向，唐善棋看过去，狡黠一笑，眼睛转了转，拿起怀中一块石子朝唐善颜砸去，正砸中唐善颜的脸。
唐善颜毫无征兆地被砸了，“啊”了声，重心不稳向后倒去，恰好被唐善婳扶住了。几人朝石子扔来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唐善棋和唐善琴在捧腹大笑。
浮曦第一个走出来，指着那两人就喊：“你们贵为公主皇子，怎能做出如此不合礼数之事！”
那两人也不理会浮曦的指责，做出鬼脸，怪声怪气地对唐善颜喊：“略略略，丑八怪！怪胎！不祥之人！”
唐善颜眸子暗垂，握紧了拳头，但还是暗暗隐忍，她不着急，她想等一个时机。
唐善婳听了可是不高兴，安顿好唐善颜后就准备上去揍这两个人，却被如檀拉住了，如檀皱着眉对唐善婳摇了摇头，唐善婳意识到什么，看了眼一旁低着头没有表情的唐善颜，叹了口气又退回去了。
项叶看着旁边三个人有些无语，果然还得自己亲自动手。他虽还是个孩子，平时一副慵懒至极的样子，但却比平常男孩子武功厉害好几倍，怀里还经常抱着一把剑，看着有些吓人。
项叶抱着剑慢慢悠悠朝那孪生姐弟的方向走去，那两人也是欺软怕硬，知道自己是要遭殃了，撒开腿就跑，又觉得不服气，边跑还边扔石子，但都被项叶挡下来了。
唐善婳牵起唐善颜的手想带她走，谁知唐善颜挣开了她的手，怯怯地往后退，不敢去看唐善婳的眼睛，低着头说：“婳姐姐，阿颜身体不适，先走了。”
“阿颜……”
当晚，唐善颜将自己寝宫里所有镜子都徒手打碎了，渣屑扎进了白嫩的小手，鲜血流了一地，浮曦哭着跪着求她包扎，可她就是不同意。
过了不知多少年，帝女病危没过几日突然逝世，竟然下了封诏书立唐善颜为帝女。
唐善颜成了帝女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赐死孪生兄妹。当世人问她这会不会太狠心了，她回答：“天资差，又愚不可及，留了又有什么用。”
随即，她又封了自己的哥哥唐善枫为王爷，姐姐唐善烟为文淑郡主，封唐善婳为德娴郡主。
但没过几年，唐善枫和唐善烟相继去世，人们都传这是天罚，是辱没了神定天女的天罚。
执朝三年，无人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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