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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没救了

    阿余并不是第一次在车里睡觉,从赵国去鞑靼时,她不知在车里睡过多少觉,可要说舒服,还是公子挑的这车睡得舒服。大约是华老四的车赶得稳,反正阿余这一觉睡得挺香的。一觉起来就到了晚上歇脚的地儿——一座破庙。

    说是破庙,但这庙因为离官道并不太远,且出了宿州城往利川的路上如果磨蹭一些,便只能在此处歇脚。大约歇脚的人多了,故而庙里并不太脏。

    “姑娘醒了?”华老四热情地跟她解释“反正也赶不到驿站,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脚了。”

    阿余看了眼姬信,他没意见自己自然是没意见的。

    他们一路虽然走得慢,但赶到破庙时时候却还早。这会儿只有西北角坐着一对衣着褴褛的祖孙俩。他们身后已经有一堆干草堆,看那堆干草的样子,及干草堆旁边的一些用具放置的位置,这祖孙俩竟像是在这破庙呆了有一段时间了,小孩的样子看不到,但那老汉的神情却是有些呆滞。两人穿得都不暖和,便烧了几根柴火就火取暖。

    姬信看了一圈,在东南边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见他选定位置,华老四便把马车牵了进来。又从破庙其他地方找了一些干草在墙角铺上,冬日里地下凉,铺点草到底要好些,再烧上一堆火就更没问题了。要说睡觉,马车可比这破庙的干草堆可舒服多了,但这么舒服的马车,华老四是不能睡的,所以便早早为自己铺好了干草堆。

    趁着天还没黑,华老四便要出去找些柴火。他赶了一天的车,虽说并不太快,但三人当中也就算他最辛苦了。阿余便让他先休息,打算自己去拾些柴火,谁知华老四就是不同意,“姑娘且坐吧,这种活怎么能让你去呢。”说着便脚步轻快地出了庙。

    既是如此,只能等会儿让他先睡,自己多守守夜了,阿余心道。

    这破庙其实并不如马车车厢舒服,不过在车上拘了一天了,能出来放放风,即使冷一些阿余也觉得可以忍受。但姬信却似乎受不了,走到那祖孙俩窝着的角落里去蹭火。也对,有火不蹭白不蹭,阿余也跟了过去。

    那爷爷见姬信走过去似乎有些受惊,但却没有起身,只是把趴在他腿上的小孙子拥得更紧了些,身上也有些发抖。

    事实上,从他们进庙开始,他便一直关注着他们。此刻见他们走进,这老汉儿发抖的同时还朝姬信生硬地挤出一丝笑来。阿余却觉得这笑比哭还要难看。

    他们刚刚坐到这祖孙俩身边,庙外便传来一阵车轮声,听这响动,竟似有一个车队的人过来了。阿余朝姬信看去,却见他似乎并不在意,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阿余放下心来。

    果然,不一会儿庙外便传来一阵喧闹声。有马匹的声音、搬东西的声音,还有女人们训斥的声音,很是热闹。

    “都怪二姐,非要回头找你的丝帕,害得我们今天不得不在这破庙过夜了!”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声音娇媚,让人听着便觉身子发软。

    接着便是一阵娇笑,另一人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姐那丝帕是哪里来的!那丝帕就是她的命,她怎么舍得丢?”声音略细。

    说话间一群人便进得庙来。只见她们先进来的几位都是二十岁上下,后面跟着进来的有十几岁的,也有十岁上下的小丫头。等她们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男子,有几个体格健壮像是保镖之类的人,但也有几个似是和华老四一般的,应该是车夫。

    见庙里已经有人,先进得庙来的女子却也落落大方。见阿余看向她们,她们便也朝她笑笑,并微微点头。

    她们这样,与阿余以前所见之女子大不相同。虽不明白她们为何与她不同,但阿余却着实喜欢,似乎这庙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热闹了起来,便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对她们微笑点头。

    身后传来姬信和老汉说话的声音,“老爹,这孩子是不是生病了?”阿余才惊觉自己都忘了姬信在身边了。只是他为何会说这样的话?阿余想起姬信的本事来,便转过身,朝那祖孙俩打量起来。

    这老汉身体已经没那么抖了,只不住地点头,眼泪也不住地往下流。原来公子并不是过来蹭火的,而是看出这孩子身上有病?阿余脸微红,她关心地朝那孩子看去,果然……虽然看不到孩子的脸,但孩子趴在老汉身上的上半身确实在微微地抖着。

    姬信指指老汉怀里的孩子,“老爹要是不介意,我帮他看看?”

    谁知老汉竟大哭起来“不中用了,这孩子不中用了!”他哭得伤心,动静也不小。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刚刚进来的一众人,马上便被他这哭声吸引住,庙里一时安静下来。大约大家都没有想到就在破庙歇个脚而已,竟然会碰到这样的事儿。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望向老汉时眼中有关切、有同情、也有的带着一丝探究,有几个胆小的小丫头还依偎在了一起。一时间破庙里只有老汉的恸哭声。

    他这么激动,姬信便也不再征询他的意见,自己伸用将那孩子的右手拿了过来,帮他把起脉来。见他把着脉,刚刚入庙的一群人便也不急着整顿,在那几名二十来岁女子的带领下,一群人慢慢围了过来。

    阿余记得以前赵宫里的太医们诊脉的时候最忌吵闹,可这会儿,老汉的恸哭声,人群走动的声音,再加上他们的私语声,庙外还有人搬东西的声音......但姬信却似全然不受干扰一般。半晌,才轻轻放下孩子的手,一句话没说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老汉还在恸哭,才进庙的一众人见姬信放下孩子便走,便有人大声议论,“没救了,没救了!”似乎是没什么热闹可看,那些女子便将下人们赶走,围观的人不一会儿便一哄而散。因为有两处被老汉和阿余他们占了,这群人便往破庙的剩下的两角去安置。

    真的没救了吗?阿余眉头紧锁,要不然公子也不会一声不吭地放下孩子就走,连火都不烤了吧。

    那老汉虽然之前也说孩子没救了,可听到大家这么一起哄他却像是要发泄一般,哭得更厉害了。这般动静,这孩子竟也只是抖着,没有一丝好转的意思。也不知这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可看着他发抖的样子,阿余却只觉得和自己小时候很像,她在老汉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握了孩子的手,似乎这样便能给他一点安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