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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这不是死人的地方

    宫中派去的使者前往李恪府上得到时候已经是寅时,天空已经微微见亮,李恪先前在将军府半分便宜没收到反而憋了一肚子气,回家还没躺下来成功睡着,便被人从被窝里翻了起来,因为来者无名宫的人,李恪肚子里憋气也不敢怠慢,急匆匆披上外衣踩着鞋子跑到客厅,结果迎接他的便是冷冰冰的一句“希望李恪大人去城中调查一番近期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变化,或是来了什么奇怪的人,尽快回给国师大人。”

    李恪反手指着自己鼻子,拔高语调不可思议的反问了一句。“他国师大人金贵,省着鞋子不愿意出门,回头便让我去跑腿!?老子不值钱是不是!?”

    “这是国师大人信任您呢。”

    白衣侍从温言浅笑,面对李恪阴阴发怒的一张脸,仍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完美笑脸,这是宫里的人独有的本事,特意为这一群难伺候的上仙大人培养的人才,任你千百辱骂唾弃,他们全数接收不说还能从暴怒的咆哮辱骂中准确挑出来需要回答的关键问题,礼节上绝对挑不出半分错处。

    偶尔李恪瞧见这些细节,也会跟着隐隐羡慕人间帝王的富贵荣华养尊处优的日子,修道者寿命漫长,且大多都是各扫门前雪的冷僻性子,在享受这方面,却又是远远不如这些寿命短暂更偏爱推崇及时行乐的凡人了。

    但这份羡慕现在姑且是没有的,任谁折腾了一天又要被讨厌的家伙从被窝里翻出来都是要发火的,更不要提李恪的脾气原本也没有那么好,瞧着白衣侍从好脾气的小模样,反手就是一巴掌挥了上去:“给老子滚!老子又不是他的奴才,你们这群贱骨头乐得去跪他老子不稀罕!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他的!?”

    他好歹是个有底子的修者,这一次又没敛着手劲儿,这一巴掌下去顿时把侍从的下颌骨打得粉碎,碎牙混着血沫从裂开的嘴角流淌而出,直接摔倒在地。

    李恪府上的其他婢女侍从也跟着打了个寒噤,战战兢兢缩着脖子站在一边,丝毫不敢出声。

    侍从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平日里在青冥身边做些整理文卷的简单工作,虽然常年对着青冥一张骇人冷脸,可那人从来都只是远远叮嘱两三句,偶尔问些个问题也都不是刻意刁难人的古怪问题,若是答不上来也不像其他贵人那般动辄打骂,充其量不过是勒令离开无名宫而已。少年在那地方习惯了后,竟下意识觉得其他的修道之人应当也和他是一样的性子。

    可今天这一巴掌,不仅让他清醒了不少,更是让他直接去了大半条命。李恪半分不见心虚之意,瞧着跌坐在地的少年嘴角血液淅淅沥沥染红白衣,心中竟跟着升腾起一丝扭曲的快意来。

    瞧吧,再怎么样嚣张也不过是命贱如纸薄的凡人而已,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

    他咧开嘴角,冷笑一声:“滚出去!老子不耐烦看你!”

    少年连自己的脸也不敢捂着,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却也没能站稳,只觉得便是一阵晕眩身形摇摇晃晃又要倒下,旁边几人眼疾手快的上前扶着,这些侍奉李恪的仆人也不敢让他久留,也顾不上少年狼狈模样瞧着有多惨多可怜,几乎是拖着他就往外走。动作粗鲁,莫说是尊敬之意,就连对伤者最起码的呵护也瞧不见半分。

    宫里的人怎么了,他们如今侍奉的可是连龙椅上那位都不曾放在眼里的,说到底命不值钱的还是他们,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能挣回来自己半天命已经算是赢了。

    白衣少年被扔到了府门之外,他踉跄几步勉强够到了柱子让自己靠着,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见后面的大门吱嘎关上的沉闷声响。

    少年沉默片刻,挤出一声冷笑,却又惹得伤口剧痛无比,整个脑袋又麻又痛,涨涨的发晕。

    这一巴掌打得太狠,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坏脑子。

    ……还要回去复命……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哆嗦着手扶着粗糙墙壁踉踉跄跄往前走,却觉得脑袋愈发地晕了,膝盖一软,竟是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少年苦笑起来,他们平日里受到的训诫有许多,其中一条便是无论何时都要保证白衣洁净,半点灰尘也不许沾染,可眼下不要说是灰尘了,污血和碎牙染上衣襟,更不要提这一身肮脏尘土。

    大概……回去也要被直接扔出宫等死吧。至于李恪这边,换一个人再来说就是。

    意识迷糊中,闭眼喘息的少年恍惚听见有女子声音,居高临下的响起:“如今人间界的规矩……便是如此吗?和我那里一样,可以随便死在哪里都行?”

    紧跟着回答她的是另一道明显谦卑温顺许多的女子声线:“自然不是的,大人。不过这样的衣着打扮应当也是名门弟子,这个时辰路上本就没人,若是在这儿受伤死了,大多数人也是不敢上前收拾的。”

    提问的人疑惑道:“为什么不敢?”

    因为怕惹不起。

    少年心中嗤笑,却是嘲讽自己不自量力,有眼无珠。

    “怕招惹的对象迁怒自己,怕自身难保呀,大人。”女子柔柔回答。

    “可随随便便死在路上,不是你们的规矩,对吧。”

    这个奇怪的人,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可回答者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用十分理所当然的平淡语气回答说:“是的,大人。”

    下一刻,少年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捏住,那人手指冰冷,像是一块冰贴在了自己的皮肤上,激得他顿时打了个寒噤。

    脑袋很昏,几乎迷糊得快要睁不开眼睛,饶是如此仍然能感觉到自己伤口撕裂的血肉被某种力量强制牵引着愈合重生,碎掉的牙齿连接着牙根,新生的牙齿毫不客气的顶走所有残存的牙齿,大半张脸被强制撕裂重生的感觉痛到脑袋几乎快要裂开,少年甚至恍惚间以为,这个人也许不是为了要让他活,而是要让他在这种酷刑般的疼痛中生生疼死。

    他死死闭着眼睛,试图催眠自己这场绝望的疼痛不过是某个过分真实的梦境。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彻底晕过去的一瞬间,这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瞬间解脱的熏熏然的解脱轻松快感,少年脸上扭曲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化成了眉眼舒展的畅快,这让他原本清秀漂亮的脸蛋显得分外可笑。

    “行了,看来活了。”

    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顺势撤走,女人轻飘飘的说道。

    少年低着脑袋偷偷摸摸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嫣红如血的裙摆,铺满了眼前的地面。彻底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明艳红纱向上飘荡摇摆,少年的视野便也跟着向上。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燕飞秋低头看着木呆呆的少年,低声道。

    “是我瞧着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