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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头轻生执念深4

    见他蹲在地上不起来,子衿更加担心了,也跟着蹲下去“怎么了?那里疼?”

    “头疼……”白秋辞小声喃喃了一句。

    “摔到脑子了?”子衿一惊。

    白秋辞有些懊恼,他起抬头来,问她“你怎么在这?”

    “我说我路过,你信吗?”子衿抠了抠脸颊。

    “我不信。”白秋辞答的很果断“对了,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鬼一傀儡尸离开?”

    “看见了,往那边跑了,不过应该跑远了。”子衿指了个方向。

    白秋辞叹了一声,拍拍身上的草,站了起来,内心安慰自己:没关系,她都不介意,她也没嘲笑我,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放宽心态放宽心态!

    “没事,秦昀应该会自己回来,我先去那边的茅草屋看看。”白秋辞说着,便准备往坡上爬“泉溪镇河边有个小孩蹲在那,你要是闲来没事的话,如不帮我去照顾一下他?”

    “已经派人去了。”子衿随口答道。

    白秋辞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看来不止路过呢。”

    子衿露出一个很乖的笑容来。

    “……”

    走了两步,白秋辞又停下来,他看了看子衿身上这身白裙,裙摆处绣着色泽淡雅的兰花,显得她出尘不染却又不失矜贵。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走过去,披到她身上,道“夜里冷,你先将就穿着。”

    “那你呢?不冷么?”子衿把自己的胳膊伸进衣袖里,热乎乎的。白秋辞的体型看上去像少年,清瘦些,但他的外袍对她来说略大。

    “我有点热,跑了一个山头了。”

    子衿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

    远远的站着时,白秋辞觉得这几间茅草屋邪气很重,走进了才发现,血腥气也很重。两人往血腥气最重的屋子走去,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白秋辞眉毛微挑,与子衿对视一眼,在后者拔剑冲进去之前将人拦住。

    子衿在后面托了一个火焰照明,白秋辞一脚踹开门,屋内的腥味扑面而来,让人直犯恶心。可当看清了里面的场景时,白秋辞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那是一个惨白惨白的婴孩,匍匐在一具尸体边,满嘴鲜血,见有人闯进来,它倏地转过头来,它的眼瞳全是黑的,牙齿又尖又长。

    白秋辞愣怔了一下,就见那婴孩反应迅速的翻窗溜了出去,留下一连串嘻嘻哈哈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只是这笑声回荡在黑夜里,不仅不会让人觉得愉悦,反倒感到一阵恶寒。

    地上的尸体半边身子被啃食殆尽,皮肤紫青,看上去死了有一两天的样子了,他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般圆睁着眼。

    估计看见的就是刚才跑走的东西。

    “鬼婴?你那晚在水里遇见的是它么?”子衿嗓音冷淡平静,像是见怪不怪。

    “不知道,这种东西很常见吗?”白秋辞眨了眨眼睛,恢复神色。

    “不常见,我也是第一次见。”

    不管是鬼婴还是傀儡尸,亦或是那些邪门的符阵,基本上可以确定,有一位隐匿于黑暗中的鬼道修者,并且这位鬼道修者还很强。

    白秋辞看了一圈,这屋里没什么别的东西,便打算退出去。

    反正山下还有萧天那些正统仙门子弟的人在,等他们上来了,让他们去处理这里的尸体好了。

    “白秋辞!”秦昀从黑暗中走来。

    白秋辞抬眼看去,刚想开口,子衿见他一步拦在秦昀与他之间。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子衿冷声道。

    “看他投缘,相互知道个名字而已!”秦昀笑笑。

    白秋辞拍拍子衿的手,示意她放松,问秦昀“你见到了?”

    闻言,秦昀微微低头“追出去一段距离后,因为离你太远,便不能前进半分了,所以就回来了。”

    “那是你要找的人,对吧?”

    “是。”

    “你也看见了,他已经死了,被人练成了傀儡尸。我带你见到了他,你也该兑现承诺了。”

    “……好。”

    “这里邪气太重,我带你找一个好点地方,送你走吧。”

    “谢谢!”秦昀重新抬起头来,向他走近,露出明媚的笑容来。这样的笑容若是放在他生前,必定好看,可现在的样子,确实怪渗人的。

    “不必谢我,我只是觉得……”白秋辞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里嗡鸣作响,像是被挤压,疼的喘不过气来。不消片刻,这样的疼痛消失,连同他的意识一起。

    子衿立马察觉到异样,她一把抓住白秋辞,见后者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位小姐,非常不好意思。”附身的秦昀缓慢的开口道“我需要借你家小郎君的身体一用。”

    子衿脸色一沉,眸中布满霜寒,仿佛化为实质,神色染上戾气,她低喝道“滚出来!”

    “哈哈,不要这么暴躁。”秦昀摆了摆手“我相信你也清楚我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就附上他的身,他的神魂很虚弱,若是你使用强劲的手段把我拽出来的话,他的神魂也会受伤,轻则昏迷,重则不醒。”

    子衿冷笑一声“你不会真这么天真的以为,我拿你没有半点办法么?”她上前一步,慕心剑出鞘三指,膝盖高的杂草瞬间被斩落一地,远处一大片高耸的树木纷纷倒下“你猜猜,是你先找到萧赋快一些,还是萧赋被我碎尸万段快一些?”

    “你、你就不怕,我拿白秋辞的性命要挟?”秦昀显然被这一幕惊到了。

    “你试试?”子衿嗓音轻下来,眼神狠戾“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你就不怕他神魂受损?!”

    “大不了我就多砸些天材地宝,总有将他神魂修复完好的一天!”

    “你……”秦昀话还未说出口,一股强大的斥力袭来,他被驱逐出了白秋辞体内。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白秋辞便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眼神还有些迷糊茫然,可出手却极快,又准又狠。

    秦昀被提着脖子,双脚离了地,他眼巴巴的望着,见白秋辞掏出了符箓,此时恐惧一下子便达到了顶峰,他忍不住哀求“不要不要,求你了不要,我还不想离开,我还想见见萧赋,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从你打算占据我身体的时候起,你就已经没机会求饶了。”白秋辞冷声道,他眼眸轻阖,手指夹着那张符箓。

    “我很尊重你的感情,也很同情你的遭遇,可世道便是如此。普遍的认知中便是男女相爱,这是从神话传说之中传承下来的固有印象。当世上成百上千人都认定了一个事实后,却突然出现与他们不同的人,那么就被人共同指认为异类,你那些所谓的爱意便是荒谬之谈。

    所以,才会被千夫所指。但其实事实上,在我看来,爱便是爱了,无论你所爱之人为谁,那都是你的心之所向,既然是一段心意就不应该遭受蜚语与指责。爱这个词,在我理解来看,是美好的、浪漫的、忠贞不渝的,而不是深陷泥潭、躲躲藏藏。”

    “我真心祝福你,在来世能够遇见让你安稳渡过一生的良人……”

    秦昀崩溃的大喊起来“永昌国有十几万人,十几万人都在对我们的感情进行指责与谩骂,我又能如何!我能怎么办!就算遇见了能够让你动心的人,门不当户不对,甚至人不对!都会被指责!我做错了什么!我难道就不能爱我心爱之人,我连做鬼都不能见见他吗?!凭什么!!!”

    “凭什么一场真挚的感情,在他们眼里就是荒诞无稽的笑话!!我要诅咒你们,永远也遇不到自己珍爱之人,就算遇到了,也会被人拆散,永世不得相见!日日夜夜,被恋火焚烧,生不如死!”

    白秋辞置之不理,他微微睁眼,看向秦昀,将符箓贴过去。

    “等等!等等!不要!我不想走!”

    “愿你来世平安顺遂,万事安康。”

    “萧郎——”

    符箓下,绿色火焰起,白秋辞手下的秦昀在喊过最后一声后,消散而去,化作点点萤火,飘进了草丛中,林木间,黑暗的夜里。

    白秋辞打开卷轴,一道金光飞进了卷轴里,卷轴上多了几行文子,表示任务完成。

    他愉快的打了个响指,眼眸一弯“完美,收工!”一转身,便看见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子衿。

    白秋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哈哈,那个,我们回去吧?”

    子衿:“哦。”

    正要打道回府,身后传来一声剑鸣,风声呼啸,草木莎莎作响。白秋辞反应飞快,腰间佩剑迅速出鞘,当的一声重响,将袭来的一剑格挡下。

    依旧是萧赋,不过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这次出招并不是无意识出招,更像是有意识的出招,带着狠辣和愤怒。

    因为秦昀?

    白秋辞心中除了这个解释,没有其他答案。毕竟刚才秦昀那一声喊得还挺震天动地的。

    萧赋像是发了疯,明知不可敌,却依旧不断进攻,即使被白秋辞压着打的喘不过气,也依然不愿意就此放弃。

    林中传来了纷乱。

    “这边这边!”

    “那个魔修带着那个鬼来这边了!”

    “在那!”

    是萧天,他们还请来了帮手。为首那人一身正义凛然,被众人拥簇着,他一脸不屑的看了眼白秋辞这边,走了过来。

    “敢问阁下是何人?”他中气十足的道。

    见白秋辞不答,他眉头一皱,略显不满“阁下可知,修魔道是何罪?”

    “你瞎啊?”子衿冷笑道“哪只眼睛看见他是个修魔道的?”

    听到子衿的话和语气,白秋辞不禁汗颜。

    “你又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我师兄说话?”萧天怒道。

    “他若不是,为何我门弟子都看见他随身带着一只鬼?”萧师兄道。

    “那你看看那只鬼现在在哪?”子衿嘲讽的笑道“出门没带钱的我见过,没带脑子倒是头一回见。他要是个魔修,为什么还要练一个傀儡尸陪自己打架?闲得慌吗?”

    萧师兄回头,瞪了一眼萧天“那他是何人?哪门哪派?归谁管教?”

    “你又是哪门哪派归谁管教?”子衿不答反问。

    “萧家,萧忌。”

    “原来如此,巧了。”子衿指指萧赋“那人正好是你们门派中人,名为萧赋,失踪一年,敢问为何你们门派中人被人练成了傀儡尸,又为何作乱良久也不见你们出面,这刚被人碰上,准备祓除的时候,你们就屁颠屁颠的跑来抢功劳了,还屎盆子乱扣,当这是你家茅房呢?”

    白秋辞见萧赋身上伤痕颇多,手中的剑不是握着的,而是用一条布带绑住的,剑身受损严重。看起来,生前似乎经历了一场死斗。

    他指出一剑,擦着萧赋手背而过,化开布带,布带松开,萧赋也没有能够握住剑柄的支撑,那柄残破的剑掉到了地上。

    随着剑落,萧赋动作一滞,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愣在原地,不动了。

    那边正被子衿一个人骂的厉害,白秋辞也不担心,好奇的上前去查看萧赋是什么情况。

    结果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别动!”

    白秋辞吓得一哆嗦,赶紧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了。接着他一转头,就看了子衿神色紧张的脸,她一把抓住了白秋辞的手腕。

    “我没碰他。”白秋辞赶忙解释。

    子衿深吸一口气,皱着眉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扭头对萧忌等人道“人已经在这了,你们想怎么处理,都随你们得便。私下处理掉,还是正大光明的公事公办,都不关我们的事!”

    “走吧,你不是要去回去见那个小孩么?时间要来不及了。”子衿声音又柔了下来,对白秋辞说。

    白秋辞抬头一见上空,明月正冉冉的往上升,眼见着就要达到头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