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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六亲不认举目无亲(1)

    此间的少年少女,除了已经不省人事的漠白,都是有着非凡的背景,他们在家族中不乏见过修为强横的驭灵者,也正是因此,他们能够隐隐感受到这位蓝袍老者的深不可测。

    琦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他看了看端睿的手臂,然后往漠白的体内传输灵力来稳住伤势。

    扶苓在流璃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神色担忧地看着漠白,心里责怪景炎姗姗来迟。

    霜绛也加入了他们,他是和景炎一道过来的,原本的计划是景炎吸引龙也的注意力,霜绛再进行偷袭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开始就被突然出现的龙坎给打断了。

    天空骑士奉仙从天而降,确认了天启氏族的三个孩子并无大碍之后,从芥子镯中拿出恢复灵力的灵药递给扶苓。他望了眼远方的夜空,确认那个黑衣中年人已经离开,然后神色慎重地看着那边九头龙家族的一家子。

    “你……是什么龙啊?”龙坎问道。

    景炎推开了龙坎的手,蹙眉道:“臭老头,你乱摸什么?”

    龙也脸上出现怒容,其他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敢对如此深不可测的老人出言不逊,不得不称赞景炎一句好胆量。

    龙坎倒是丝毫不恼,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

    连说话都和那孩子那么像。

    龙坎回想起白天兰栅说的一句话,他说既然世叔到了,小侄也该回到家族看看父亲了。当时龙坎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兰栅在玉都照看这个小家伙这么久,倒是又欠了他们万圣鲸家族一个人情。

    “你叫什么名字?”龙坎笑眯眯地说道。

    景炎解除了龙人模式,但是依然紧握穿云弓,他有些不耐烦道:“你管我叫什么?”

    “你!”龙也也解除了妖化,他实在看不下去景炎的无礼,但是看到二姥爷慈祥的面容,也不好做什么。

    龙坎知道景炎心中因何不快,他来到漠白身旁,一只手搭在了漠白的手腕上。

    扶苓正要出手阻止,却被奉仙拦下了,扶苓从他的眼神明白,这位老人不论要做什么,都不是在场的人能够阻拦的。

    苍蓝色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漠白的体内,为他修复被碎骨刺伤的器官,没过多久漠白的呼吸渐渐有序,痛苦难耐的睡容也稍显舒缓。

    扶苓和琦盛松了口气,端睿倒是依旧冷峻,不过眉头也是舒展了半分。

    “没想到苍龙前辈在治疗方面也是颇有建树。”奉仙说道。

    “性命已经无忧,但是伤势仍在,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龙坎看向景炎,又回想起那个总爱拽自己胡子的小魔头,“你母亲小时候顽劣,经常弄伤自己,每次都是我给她疗伤。”

    琦盛和端睿神色震惊地看着景炎,他们和景炎认识有段时间了,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小聪明挺多的平民。

    流璃和霜绛倒是对他们脸上的震惊感到不解,心想你们难道不是一伙的么。

    不清楚前因后果的奉仙也是摸不着头脑,九头龙家族的年轻一辈,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少年,他们怎么还起内讧了?

    扶苓则是直直地看着景炎,想要知道他会怎么处理。

    龙也的脸上写满了诧异,他想到了什么,问道:“二姥爷,他难道是小姨的……”

    龙坎看了龙也一眼,从眼神中,龙也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臭老头你瞎认什么亲戚。”景炎态度极其恶劣,“别以为今天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

    又是一声“臭老头”,所有人看景炎的眼神都怪怪的。你说你不是九头龙家族的孩子,可你那个长满鳞片的模样又要怎么解释?刚刚那两股相持不下的『龙威』又怎么解释?你那双九头龙家族特有的竖瞳又要怎么解释?

    而且今天这事你还想怎么算?且不说龙坎屈尊为漠白缓解了伤势,你一个区区炼魂境的小小驭灵者,没有龙坎的出现,你现在没准已经被龙也打到生活不能自理了,你不感恩戴德息事宁人,你还想怎么样?

    奉仙倒是很好说话,因为扶苓三人没有受到什么重伤,他便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道:“年轻一辈切磋,有些意外的损伤也是难免的……”

    “你一个局外人,凑什么热闹?”景炎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流璃和霜绛都看呆了,不明白景炎一个小辈,怎么敢这样对境界高深的两个长辈如此口无遮拦。

    琦盛和端睿倒是隐隐约约觉得景炎在打什么坏主意。

    扶苓一只手摸着额头,心中大概能猜到之后的发展。

    龙坎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令人头疼的晚辈了,“你表哥也是一时没有轻重……”

    “什么表哥不表哥的,别想套近乎!”景炎感觉自己的演技已经达到了巅峰,“今天这事儿,不管怎么样,都得赔钱!”

    除了火羽客栈的人,其他人都愣了,这原本是一场大型亲人相认现场,失散多年的孩子或许会对陌生的亲人心生怨怼,但认清现实后难道不应该拥抱家人痛哭流涕,说你们终于找到我了啊,然后双方一边谈论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一边许下再也不会抛弃的诺言。

    但是这个叫景炎的人却说……赔钱?

    本该充满感动的场面,一下子就变得不感动了。

    景炎指了指身后的霜绛,“这位小哥,第一次见自己的表弟,就送了一万灵币的见面礼,你们差点弄死了我兄弟,还想让我认姥爷喊哥哥的,不得一人砸个一万灵币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霜绛,神色各不相同。圣启国的在想看不出来霜绛你还是个如此阔绰之人,玉皇国的在想这个家伙莫不是个傻子吧,腾龙国的在想就是你让我们现在这么尴尬的么?

    霜绛心里很不是滋味,景炎的话像蜜蜂蛰了他一样,先前遭受戏弄的羞怒,和如今两袖清风的懊悔,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不止不休。

    龙也皱了皱眉头,但是看了龙坎一副今天不管景炎说什么都要满足他的表情,便站在后面保持缄默。

    龙坎明白了景炎的意思,心想你母亲以前想要什么都是直接张口要的,你这样拐弯抹角的,倒是让我这个当二姥爷的拿捏不准了。

    龙坎看了眼火羽客栈的几个人,琦盛很识时务道:“他叫景炎。”

    真的是姓景啊……龙坎这么想着,脸上和蔼的表情不变,从芥子镯中取出一个珠子,递了过去,“第一次见面,二姥爷也没有准备什么,这个就给你,当个小玩意儿玩吧。”

    景炎接过那个圆润的珠子,在手中抛了抛,嫌弃道:“这能卖多少钱?就不能直接给灵币么?”

    所有人都被景炎的粗鄙无语了。

    奉仙倒吸一口凉气,他认出了龙坎送出的东西。

    那是一枚龙珠。

    龙坎又从芥子镯中取出个芥子镯,递给景炎,“想来你这些年过得辛苦,这些就当二姥爷给你的零花钱,想买什么,不够了就再问二姥爷要。”

    景炎接过,心想总算有属于自己的芥子镯了,芥子镯里面还放芥子镯,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只是景炎不知道,碍于芥子镯中的空间有限,当某些东西过于多时,为了方便拿取,这种大环套小环的操作,是分类整理的常规操作。

    当然,这是有钱人的常规操作,而贫穷限制了景炎的想象。

    景炎传出一道灵力,感受芥子镯中的空间,下一刻,便心神受到了动摇一般,僵住了脸。

    他在里面看到了好多的灵币。

    多到一个富婆瞎了眼,用来包养漠白那个穷酸二愣子都没问题。

    景炎险些就喊出了“姥爷”两个字,但是再也撑不住演技,支支吾吾道:“呃……时间不早了……再不把我兄弟送去医坊的话,他可能就要凉了。”

    龙坎点头道:“嗯,既然如此我和你表哥先行一步,回店里等你。”

    “在哪儿等我?”景炎怀疑自己的耳朵。

    “火羽客栈啊。”龙坎疑惑道:“兰栅没和你讲我们要过来住么?”

    景炎脸色僵硬,意识到自己的自在日子可能到头了。

    就在扶苓准备跟着景炎,一起前往医坊的时候,奉仙叫住了她,偷偷问道:“小苓,那个少年,是叫景炎?”

    扶苓嗯了一声,不明白这位天空骑士叔叔为什么表情这么怪异。

    奉仙心中大骇,因为常年侍奉在神婆母亲身边,他知道一些被忌讳的秘闻,所以推断出了一些东西。

    他姓景……他姓景?他姓景!

    他怎么敢姓景!他竟然能姓景?他居然就姓了景?

    奉仙意识到,尽管只是猜测,自己在玉皇国的这段期间,又多了一位要保护的人。

    他看了眼苍龙离开的方向,又意识到应该还轮不到自己操心。

    ……

    漠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见到了父亲。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父亲了,已经记不清父亲的样子,只是那个伟岸的肩膀仍然印象深刻。

    梦里他变回了孩童的样子,拿着父亲给他做的小斧子,跟着父亲上山打柴。

    打着打着,父亲忽然拿去了他手中的小斧子,塞过来两根木棍,然后让自己按照他说的样子,刺劈撩挂云。

    小漠白学得有模有样的,后来渐渐地,舞动两根木棍成了他上山砍柴的必要功课,再后来有一天,他问父亲,你教我的是什么啊。

    父亲默默想了很久,到下山的时候才说,以前我以为那可以是光,也可以是暗,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那在你手里,原来也可以是……时间。

    漠白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见过的天花板。

    这里是紫血家族的医坊,夏天蝉还在沸鸣的时候,漠白和东流一战身受重伤,就是在这里接受的治疗。

    漠白晃了晃微痛的脑袋,回忆起那个模糊的梦。

    他不记得听哪里的说书先生讲过,当你有一天,梦到了一个很久很久都没见的人了,那么这说明,那个人正在把你遗忘,如果你梦到了他三次,便是缘分到了尽头,再也见不到他了。

    漠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找到父亲,只是觉得就应该去找,可能是因为母亲离世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吧,一个人上山打柴,一个人晚上看天上的星星发呆。村里的老憨头虽然说自己可以搬到他那里一起生活,但是漠白想了想就在第二天踏上了前往玉都的路,背着母亲藏在床板下面的村里最好的两把剑。

    可能这就是父子吧,哪怕不知道你在世界的何方,都想要见上你一面,那时就可以抱着你痛哭流涕,跟你说我总算找到你了啊,然后听你许下再也不抛弃的诺言。

    漠白看了眼斜靠在床边的黑白双剑,剑柄上是已经发黑的血迹。

    他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刻,想起了那个身上长着尖刺的黑鳞龙怪,想起了他压倒性的强大,漠白喃喃道:“那个怪物,是怎么回事啊……”

    同样是入道境,被自己干掉的东流和那个黑色怪物相比,简直就是个泥人。

    漠白双手抓着头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从没有如此刻般,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弱小。

    和别人差距如此之大,那他要怎样,才能在云王会上大展身手?才能像母亲说的那样名震四方?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见到父亲啊……如果自己太磨蹭了,父亲他真的……把自己遗忘了……该怎么办啊……

    漠白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满茧子的双手。

    他破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