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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友谊之舟摇摇欲坠(2)

    龙坎离开了火羽客栈,出门前,他又找掌柜讨了一壶酒。

    破败的酒坊里,绝柳怏怏不乐地坐在空酒坛堆里,一脸起床气的样子。从他打湿的头发和上衣可以看出,是被迫醒的酒。

    龙坎坐在他的对面,风流蕴藉地抚着长须,丝毫不在意对面的恼火眼神。

    “说吧,什么事儿!”绝柳没好气道。

    “我说你怎么这般不顾颜面,参加后辈们的大会,原来是要归还那玩意儿的碎片啊。”龙坎给自己倒了一碗掌柜的酒。

    龙坎看着沉默不语的绝柳,接着说道:“上次见面你居然提都不提,连我也不说,难不成还怕我给你走漏了风声?”

    “你终究是腾龙国的妖,这件事往大了说,是我玉皇国和圣启国之间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绝柳撇了撇嘴。

    “你确定你获得这块碎片的方式,和我无关?”龙坎身上的气息一凝,抬眼看去,他的双目竟成了摄人心神的竖瞳!

    数十个酒坛子骤然破碎!

    “我知道,当年的事,对你们九头龙家族是一场劫难,你的三弟,你的儿子,还有黄金公主,他们都死了。”绝柳沉声道:“但是,当年的事,我能说的,当年就已经全和你说了!绝无隐瞒!”

    龙坎凝视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收敛了气息,苍蓝色的竖瞳也恢复如初,叹息道:“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绝柳擦了擦溅了一脸的酒水,目光迷离说道:“当年的事,我们都失去太多了,我开始嗜酒也是在那之后,不论喝什么,都是鲜血的味道。”

    一人一妖一时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龙坎率先说道:“所有人都以为,那玩意儿目前还完完整整地在扶天氏的掌控之下,在东皇扶摇或者一位圣人的手中,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你手上居然有那玩意儿的碎片……归还碎片这种事,你本可私下里做,如此大张旗鼓,他们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后面难免会发现,你不怕他们在玉庭天部联名弹劾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剑帝陛下爱怎么听怎么听,我已经无所谓了。”绝柳喟叹道。

    “他们肯定会说你身为直属于黑天家族的八大将军之一,居然为了自己的恩怨纠葛,不顾玉皇国的国家立场,行莽撞之事,定你个叛国罪也说不定哦。”

    “爱咋判咋判吧。”

    “现在可不是当年打仗的时候,在这太平盛世里,巴不得动你的人,可大有人在。”龙坎好心提醒。

    “太平盛世?这话从你一个九头龙家族的妖口里说出来,也未免太过刺耳可笑。”绝柳冷哼道。

    龙坎轻笑一声,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你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收一收各自的鬼蜮伎俩,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归还碎片,也是在某个人的计划当中呢?”

    “你什么意思?”绝柳神色凝重,归还碎片一直是他多年的夙愿,但是他不愿意被玉庭以及圣启国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算计。

    事到如今,难道自己依然是在某个人的掌心里,在按照这个人的心意行事?

    “你以为那个孩子为什么会来玉都?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要知道,如果再早一些归还碎片,那个孩子的身体,可是会承受不住的。”

    “你是指……”绝柳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大哥曾经说过,整个圣启国,他不惧壶帝,不惧月帝,更不惧当年突然崛起风头正盛的劫帝,唯独一个女人,令他有所忌惮。”龙坎正颜厉色地说道:“那就是天命之所的神婆。”

    “你……有什么依据……”绝柳双目微睁,不愿相信。

    “你没发现么?这次圣启国带队的人,便是神婆之子——天空骑士奉仙。十二天启氏族其他有点实力的人,一个也没来,只来了这么一个后起之秀,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圣启国颇负盛名的天启四骑士之一,在龙坎的口中,居然也归到了所谓的“后起之秀”的行列。

    绝柳的呼吸有些沉重,“你应该早些说的。”

    龙坎针锋相对,“你也应该早些说的。”

    绝柳双拳紧握,然后松开,然后再紧握,再松开,沉默片刻之后,仰天长叹道:“预言之类的,也太无赖了。”

    终归是做了他人的棋子,防不胜防。

    “来,干。”绝柳拿起一个酒坛子,和龙坎的酒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看着老友怅然若失的样子,龙坎没有多说什么,同样将碗中的酒一干而尽。

    绝柳不打算再聊自己的事,问道:“后面的比赛,你有把握么?”

    龙坎扬了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那还用说,我家的小也,是无敌的。”

    “且不说倾天氏的那个小女娃,黄泉家族的那个孩子,你有认真看过么?”绝柳问道。

    “倒是在云端之上,见过几眼。”龙坎顿首,筛选赛的时候,他看着景炎五人围攻江伦,心里那叫一个快活,只是他当时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江伦身上,而是放在同样在云端的、江伦的父亲——剑鬼江蓠身上。

    “我劝你不要小看那个孩子,他和其他家的孩子,都不一样。”绝柳慎重道。

    “我家小也是无敌的。”龙坎又重复了一遍,表示就是这么豪横,就是这么嘚瑟。

    绝柳捂着额头,心想九头龙家族的妖怎么这么让人讨厌!

    “不过提到黄泉家族,有一件事,让我一直都很在意。”龙坎捏着下巴说道。

    “嗯?”

    龙坎将冬日劫持细细地讲了一遍,令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他忽然就无法准确感知景炎他们的气息。

    那种感觉,就像你的牙齿里卡着东西,你的舌头知道在哪里,但是你的手却不知道在哪里。

    着实太过诡异。

    绝柳听了之后,双目瞪得比先前还大。

    他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这个猜测着实太过荒谬,甚至可笑。

    “怎么了?”龙坎问道。

    绝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

    龙坎拍案怒斥:“我原以为,你参加小辈们的比赛,就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居然有比你还不要脸的!你们玉皇国的人,怎么都这副德行!”

    绝柳哑口无言,他也没想到,黄泉家族居然在几个小辈身上,动用了自家的族宝——无间录。

    这实在是过于荒唐。

    或许是今日聊的事情都比较荒唐的缘故,绝柳心中生出一个更加荒谬、更加可笑的猜测。

    他将这个猜测说了出来。

    龙坎感到有些无语,他是来自九头龙家族的大妖苍龙,同时也是妖都狩殿的十二大妖之一,司辰龙之位的一代大能,其见识不可谓不广。

    饶是以他这样见过大世面的妖修,这一刻也被打破了下限,他沉思道:“他们都已经这么不要脸了,再不要脸一点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绝柳低头看着坛中的酒浆,想象不出云王会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

    在玄女楼大厅二楼的一间包厢里,一位黑衣女子坐在丝绸软垫之上,不耐烦地抖腿。

    她是来自黑山羊家族的妖修——衍龄。

    自从来到玉皇国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面前这个眉间有着灰蓝色菱形印记的少年。

    他是桃李七杰之首——黄泉家族的江伦。

    衍龄看到江伦耷拉的眼皮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没想到江伦居然又把自己叫到了这样一个风月场所,而且居然又让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时间。

    衍龄感觉遭到了冒犯,她以前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觉得退一步蹬鼻子上脸。

    怎么说她也是黑山羊家族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打小便因为灵力上的天赋和一副姣好的面容,而受到家族长辈们的重视。

    而她所在的黑山羊家族,地位上虽然不及腾龙国如日中天的十二妖族,但黑山羊家族的一族之长,可是妖都狩殿中,司未羊之位的十二大妖之一。

    因此论身份地位,她自认为不比什么桃李七杰要差上多少,可是面前这个家伙目中无人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我是家族派来跟你合作的妖,不是你的侍女!

    “阁下居然又把我约到这里,莫不是对小女子有什么想法?”衍龄怒极而笑。

    江伦揉了揉眼角,淡淡地说道:“没有。”

    衍龄倒吸一口凉气,对方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自己的气话,会面这么半天只听到这么两个字,你怕不是专门来消遣我的?而且什么叫没有?难道你还觉得我配不上你不成?

    衍龄感觉自己的矜持都要被磨没了,险些破口大骂说你是来拉屎的吧!

    “叫你来不为别的,是通知你淘汰赛第二轮,该怎么做。”江伦冷漠说道。

    “你倒是又摆起架子来了,啊?”衍龄不再掩饰心中的怒火,拍案而起,“你在教我做事?”

    “嗯。”

    衍龄愣住了,眨巴着眼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怕是早就出命案了。

    衍龄几个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坐回到丝绸软垫之上,她意识到,和这么一个谈话终结者交流,必须要保持心如止水般的平淡心境,不然谈话很难进行下去。

    “我劝你最好别再提什么非分的要求。”衍龄显然也是受够了甲方的支配,上一次江伦让她在筛选赛上杀了业璋,来激化白巫家族和霜天氏的矛盾。但是她趁着夜色,将赛区里的所有人一一淘汰之后,愣是没有找到业璋。

    “我只通知你应该做的事情。”江伦挑了挑眉,一副“我说的话就是命令”的口吻。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衍龄怼得无所畏惧,如果不是她找到了端睿挖的地道,并且解决了挂在树上的参赛者,江伦当时便会被景炎五人的围攻给打成重伤。

    “我这次是要告诉你,第二轮收敛一些,别指望能对扶苓下杀手了。”江伦冷声道。

    没错,衍龄第二轮的对手,便是扶苓。

    衍龄又愣了愣,大脑宕机说不出话来,实在想不明白江伦这么说的理由。她万里迢迢,从太阴涧来到玉都,为的就是这一战,她要杀死扶苓来为家族长辈解心头之患。

    这也是黄泉家族大人物们的心头之患。

    可为什么事到如今,江伦偏偏又改了主意?

    衍龄的指尖嵌到了桌案里,“难道你觉得,我会输给她?”

    她的声音异常冰冷,仿佛能够结出霜来,显然是再度到了情绪的边缘。

    江伦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心想如果衍龄输了,确实不仅没有达到目标,而且还会暴露。他说道:“是上面的意思。”

    衍龄又一次愣住,沉思片刻之后,她冷哼了一声,不再试图争些什么。她是黑山羊家族培养出的合格的执行者,不会在如此重要的事上意气用事。

    “那什么时候杀?”衍龄问道,必杀之人,总是要杀的。

    “如果她或者景炎能够撑到决赛,那么自然,是由我来杀。”

    江伦说得很平淡,似乎是已经看到,自己站在决赛场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