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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个梨子不能吃

    谢宥一微微叹了口气,在门外徘徊良久。

    院中月色如水,他坐在花架下的石桌边好一会儿,晚间冷露沁衣,直到感觉伤口隐隐作痛,他才起身缓缓走到廊下,推门进去。

    在院中时候,他一直凝视着房中,房中那人身影忙忙碌碌,应该是在准备明日进宫的东西。

    在云梦泽时候到底伤了身子,每逢冷潮,他全身都疼痛不堪。达兰台说没办法,只有慢慢调理,下雨下雪一定得注意,恐怕后半辈子都要服药缓解。

    吴景辉正和嬷嬷点数宫礼,见夫君进来,浑身被露水打湿,忙要帮他脱掉外衫,“这样晚回来,可是又被那些人拉住?见到平凉公主了?”

    谢宥一忙止住,自己脱掉外衫,嗯了声,算是回答了。

    嬷嬷见大少爷回来,忙躬身退下,轻轻将门关上。

    坐在桌边看她忙,谢宥一竟不知道要帮她什么,吴景辉将给孩儿连夜缝制的衫子叠好,又笑道,“夫君不必帮忙,只怕一帮忙,我更手忙脚乱。听说平凉公主是个大美人儿,夫君觉得如何?”

    谢宥一给吴景辉倒了杯茶,又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想了想道,“没注意。”

    他确实没注意平凉公主到底生的如何,平凉公主美不美,和他有什么关系?

    吴景辉知道自己夫君向来正经,不在这些事儿上留心。她顺口问问,不过也藏了婉转心思,虽知道他不留心,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自己就更觉安心。

    他们已成亲十年,相敬如宾,从未闹过别扭,夫君迁就她,她十分满足。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只有长显一个孩儿。

    十年前,因为父亲调任,吴府举家南下,连夜抵达凌州后,她长途疲惫,进了城,掀开车帘瞧了瞧,虽是傍晚,但凌州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衣冠之风流,比起永州雍州,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车缓缓的在河边行过,无意间,她目光被不远处桥边那少年吸引。

    那少年青衫磊落,静静地望着河面出神,只能瞧见俊朗的侧影,手中拿了枝玉箫,正百无聊赖的敲着栏杆。

    桥上人来来往往,他其实并不惹人注目,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眼瞧见。

    直到马车驶过去,她还不住回望,可惜一错眼,那少年已消失不见。

    那桥叫明月桥,那河叫青川,都是极好听的名字。

    她后来又去过明月桥很多次,只是再未见过他。

    再后来,她就定亲了。

    她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叫谢宥一,是谢府长子,年少英武。

    谢家世代高门望族,吴家只是高帝朝才崛起的新贵。妇家为婚,婿家为姻,门当户对方成眷侣。爹爹能和谢家结亲,实在让她惊讶。

    两姓结亲,本就要互相掌故,互相扶持,共同进退。

    然而,谢家并不需要依持吴家。

    因为高攀,吴景辉也曾惴惴不安的问过祖母,祖母只是含糊道,你与谢公长子年貌相当,可堪配俦。

    这理由实在牵强,她却只能接受。

    吴景辉不是没暗暗想过这准夫君是何等样貌性情,好不好相处。家人都说谢公长子一表人才,是世上难得的好男儿,前途不可限量。

    听如此说,她既安心,又有些担心。

    世家公子多纨绔,多骄奢,多风流,多孤倨。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婚期日近,她云里雾里的从吴府嫁到谢府。

    她的一颗心局促不安,又隐隐期待,从白天到夜晚,悸动的煎熬。

    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感觉到那红色的喜帕被风微微带起,她慌的忍不住想要用手按住了,可是紧张让她无法动弹,只能听着那脚步声渐近。

    他脚步不知是顿了下,还是踉跄了下,停在离自己三尺远的距离不动了。

    他停下来,可否也是因为忐忑?

    好一会儿,耳边忽然响起金属轻轻撞击花梨木托盘的声音,她精神紧绷,心悬在嗓子眼,一颗心砰砰乱跳。

    又好一会儿,喜帕在意料之中被挑开,眼前忽然一亮,她忍不住闭上眼,将头低下。

    她轻轻睁眼,却不敢抬头看眼前人。

    家里嬷嬷说,喜帕被挑开的时候,一定要给夫君留个好印象,一定要展开最美丽的笑容。

    可是,在喜帕挑开的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竟将嬷嬷说的全忘记了。

    他好像在盯着她看,于是她将头低的更深了。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放下喜秤,转身向桌边走去。

    她知道,他是要去拿起那雕龙刻凤的酒壶。

    她忍不住想瞧瞧他。

    抬眸那一瞬间,她惊讶的开口,“是你?”

    那挺拔的男子听见她说话,正斟酒的动作顿了顿,回身茫然道,“什么?”

    她忙慌张的掩饰,“没什么。”

    原来是他。

    低下头,一股惆怅的甜蜜涌上心头,她禁不住又抬眼看他,却看见他正端着酒杯走过来。

    互饮完合巹酒,她低着头紧紧握着杯子,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身后锦被上铺着满满的蜜枣,花生,桂圆,还有栗子,她是不是应该起身去收拾下?

    他好像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在床边坐了会儿,他没话找话,“你渴不渴?”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他道,“桌边坐会儿吧,我倒茶与你。”

    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这才发现他这样高大挺拔,自己只能到他肩膀。

    坐在桌边,他们默默地饮茶。

    他不停地续,她只得不停地喝,却实在羞于启齿不必续了。

    她想同他说话,将这尴尬的沉默化解。

    我见过你。

    在她反反复复斟酌,如何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拿起一只西子绿梨,“嗯,看上去,还不错,削与你吃。”

    她忙按住他,“不可。”

    她右手按住他胳膊,他微微诧异的低头看了眼,没有拿开,轻轻问了句,“为何?”

    她嚅嗫了会儿,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这个梨子不能吃。”

    他清亮的眼神探究的看着自己,她只好解释,“这个……寓意……永不分离,不能吃的。”

    说完,她脸上浮起绯红,怪自己莽撞,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暗示什么?

    她又慌又急,竟忘了拿开手,直到他不着痕迹的抽走,放下梨子,她才反应过来,于是她更羞愧了。

    “抱歉,我不知道。”他歉然的说道。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太谦谦有礼,竟让她更局促不安。

    又不知坐了多久,他轻声道,“今日有些累,我想先歇着了。你……”

    他后面的你还没说完,她忙起身,“我……我去收拾下床。”

    (笔者不知道怎么往下写,所以不往下写了,这一章笔者并没有水字数,真的。)

    谢宥一的婚假只有半月,半月过后,他就要回凌州。虽然不舍,吴景辉还是为他打点行装。

    十年来,他们聚少离多,一年中待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她却无怨无悔。

    嫁与将军为妻,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得知他在云梦泽下落不明,她心疼的一下子昏过去。

    悠悠醒来,睁眼便看见长显头上裹着白绫,她崩溃的将白绫扯掉,抱着孩儿嚎啕大哭,“你爹爹没有死,一定没有死!”

    她拒绝穿丧衣,小叔也拒绝穿,公公只得启明圣上,暂不办丧。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希望也一点点熄灭,不得不接受自己夫君战死的事实,终日以泪洗面。

    好在他回来了。

    他踏进家门的时候,第一次在人前,她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哭的不能自己。

    古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倒不盼望能有什么大福了,她只盼望他能平平安安,哪怕在京城当个羽林郎。

    想到这儿,吴景辉温柔道,“祖母前几日去通化寺,特意为姐姐和夫君求了平安符。”

    说着从一小锦盒中取出来给谢宥一瞧,“据说极其灵验。”

    谢宥一看了眼,缓缓道,“请代我谢过老人家。”

    吴景辉轻笑,身子微微前倾要取下夫君腰间荷包,“我帮你放荷包里。”

    谢宥一慌忙起身,“不必!我……自己来。”

    慌张中他竟将手边的茶杯带到地上。

    呯的一声,茶杯跌个粉碎,茶水四溅。

    吴景辉有点讶然,不懂夫君反应为何如此大,看了眼那荷包,她默默的俯下身子,一下一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心中不免起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