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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交换

    南陵的马车,精致而华丽。

    就像南陵国的人,永远的追求极上的享乐与喧哗。

    南陵的车马入城的时候所有的百姓都出门来看。

    看呐——这就是复国后的南陵!

    据说南陵国的国主就是原本的摄政王,那个十几岁就走遍了天下河川,那个不满于年幼的侄子称帝为王,负气远离朝政举家迁徙到南陵苦寒之地收瓜的梵彦笙。

    关于梵彦笙的传闻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他是南陵国一道传说。

    神出鬼没,呼风唤雨。

    甚至有人说他觊觎过北央帝王的后宫,在游历天下的时候顺手就骗走了后宫中的一个小公主。

    然而北央始终未曾与南陵交恶,甚至在南陵遭到西荒鬼面部落侵扰的时候曾几次出兵相助,由此可见传闻并不属实。

    然而知晓梵彦笙妻子的人却很少。只知道她留下了一子一女后就不幸病逝了。

    那寂寂无名的一子一女如今却成了南陵国的皇子和公主。

    这是天底下何等幸运之事,多亏得他们摊上了这么一个父亲。

    马车里坐着一个小公子,白面干净,身上裹着一席裘袍,看起来就是个南国来的小公子。

    精致的不行。

    小公子下了马车,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很稀奇的样子。

    “南陵皇子。”一脸北央气息的男子上前拱手相候。

    小公子眼眸一眯,“是小爷城中的将军吧?”

    “在下风迟拐。本是覆霜城守将。”

    小公子一路走一路看,尾随着风将军进入了苍城中接待宾客的东风楼。

    “小爷已经命末将封锁了这里整个驿馆,南陵皇子请放心下榻。”

    “不碍事的。”

    小公子虽然看着是个精细的人儿,可是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豁达。

    “请问小爷……”

    他许是想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小爷,却被风迟拐打断了。

    “今晚会准备北央风俗的接风宴,南陵皇子请稍作休息。晚些时候末将会亲自来迎接。”

    虽然全程都安置的很好,但……总觉得哪里有着一丝怪异。

    小公子走进了客房,身后的侍卫都被他留在了门外。

    轻轻关上房门,他猛地推开了一侧的窗。

    嗖的一声,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找到了没有!”

    进来的人摊了摊手。

    “难道已经出城了?”

    “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我哪里知道。”

    “她不是你亲姐姐么。”

    梵箬篱叹了口气,“是啊。可是我连她活着都不知道。”

    进来的人一双细长的妖媚的眼眸闪烁着鬼魅般的光芒。

    “今晚的接风宴,带上我好不好?”

    “他认识你么?”

    “呃……怎么说呢。”

    “怎么说?”

    “他见过长灯。”

    梵箬篱侧过头一脸的不耐,“你和长灯长相一模一样,有时候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见过长灯不就是见过你么。”

    “可长灯那时候易容过了啊!”

    “你小看司幻莲了。就算易容,也逃不过他的目光。”

    “……为什么我的命这样苦。每次好事都被长灯碰上,我就是倒霉事。我在逍鹰派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差点被门派的杀手害死。”

    梵箬篱瞥了他一眼简直不想说话。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梵尘瑾去了哪里。

    司幻莲把她藏到了哪里。

    ……

    对南陵皇子的接风宴设在了司小爷的住处。

    风迟拐果然亲自前来东风楼迎接。

    梵箬篱上了主人家的马车,一路无言的抵达了苍城城主府。

    见到一半塌陷的墙垣时梵箬篱愣了半晌。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司幻莲的父亲筑南王原本的府邸就在这苍城中。

    后来西荒入城的时候被一把火烧了。

    据说几乎全部的家仆都烧死了,活下来的也形同废人。

    司幻莲并没有出来接他,而是由风迟拐引路,一直走到了府邸的深处。

    那里放着几张椅子,一张圆桌,可是周围看起来却很凋零。

    小爷就站在凋零的墙边。

    “司小爷?”

    自从司幻莲封王之后,苍城人改了习惯称呼他为司城主。

    只有身边跟随他多年人依然维持着小爷的称呼。

    而梵箬篱也遵照原本的称呼。

    司幻莲回眸,两人静静的对视着。

    小爷抬手,身后的家将、侍卫纷纷退下。

    皇子抬手,护卫也纷纷退下。

    说是接风宴却清净的很,除了一主一客竟然再无第三个人了。

    “小爷别来无恙?”

    他看起来更凌厉了些。

    梵彦笙对司幻莲并无敌意,但他注意到司小爷的神情却充满了戒备。

    “这里,应该是曾经的筑南王府吧。”

    梵箬篱试图打开僵局。

    在西荒的时候虽然与司幻莲见面不多,但是这位贵族子弟坚韧的秉性无疑赢得了梵箬篱的好感。

    尤其是他是姐姐信任与效忠的人。

    司幻莲的神思被拉了回来。

    “是。这里就是筑南王府的旧址。也是南陵公主拜师的地方。”

    梵箬篱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司小爷,我姐姐在哪里。”

    “南陵国已经准备好供奉出哪三座城池了?”

    梵箬篱一步上前逼视着司小爷,“司幻莲,你不要太过分了!”

    梵彦笙原本是要攻打苍城的,但是梵箬篱拦了下来。

    他说如今北央朝局未定,北央人虽然处处避战,但百里府的小公子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若是现在与苍城形成敌对之势,难保北央朝廷会突然拉拢司小爷。

    “司幻莲与北央朝廷之间的恩怨来历已久,我们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将对方推入敌国的胸怀。”

    梵彦笙虽然对儿子的用意表示怀疑,但还是给了他这个机会。

    所以梵箬篱并没有带大军前来,他还是希望争取一下这位苍城城主。

    可是眼前的司小爷似乎不打算给他机会。

    “司小爷,你我曾在西荒身为同盟,我们……”

    “鬼择弥荼死了?”

    “什么?”

    “你不是鬼择弥荼的幕僚之师么。除非他死了,否则如何会放你归巢?”

    梵箬篱叹了口气。

    司小爷看来是毫无意思为他接风洗宴了。

    独自倒了一杯桌上的凉茶。

    “小爷是对镜王弥荼有什么误解吧。”

    “他并非西荒人士,难道……他也是南陵国的遗臣?”

    梵箬篱完全笑不动,“小爷倒是高看了我们南陵国。南陵若是有这样骁勇的战士,当初也不会溃败的如此彻底。”

    “小音……南陵郡主曾为他肃清鬼面部落世子,也是你们南陵国的招揽之意?”

    梵箬篱并不怎么在意司幻莲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他们原本就不是朋友。

    可是他在意司幻莲是怎么看待姐姐的,姐姐做了许多违背了父亲心意的事,其实就是为了他。

    “司小爷,我只希望你没有做出令你我都后悔的事。告诉我,你没有做出伤害姐姐的举动。”

    “怎么,在我身边蛰伏如此之久,如今身份败露了还指望我以礼相待,双手供奉?”

    “她并没有!”

    梵箬篱暗中后悔了起来。司幻莲根本没有他以为的聪明,他居然看不明白姐姐的心意!

    他可以误会天下人,甚至他们北央王朝自己的帝王,但他不能误会梵尘瑾对他的好意。

    他没有资格。

    “皇子,你姐姐现在可还在我的手中,难道你不应该更客气一些么。譬如说早早的供上你们的城池。”

    “你知道的,我父亲是不会将任何一座城池让与你的。”

    两双眼眸都闪烁出威胁的心思。

    “是么?那看来仅仅一个公主还不够,还需要一个皇子?”

    梵箬篱咬牙切齿,可是司幻莲的侍卫已经围拢了上来。

    他们在小爷走到墙边,轻轻敲打了一下被大火焚烧过的墙面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隐了上来。

    刀剑之下,梵箬篱被押送了下去,如今已非座上宾而是阶下囚了。

    “司幻莲,你会后悔的。”

    “是,我后悔。我将她视作家人,视作……知己,视作独一无人的人,却原来不过你们南陵国的一颗棋子。”

    “愚蠢……”

    梵箬篱并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只有姐姐。

    漆黑的斗室中,他仿佛可以听到无数冤魂低吟的声音。

    在他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条厚毯。

    “阿姐?”

    “冷么。”

    “不冷。”

    “你怎么这样傻,独自一个人来?”

    “父亲要攻打城池。我不能让他攻打城池。”

    “唉——”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阿姐你可有受苦?”

    “我为何会受苦。”

    “司小爷他……他没有怠慢你吧?”

    “没有。”

    但是他与以前已经不同了。

    他看向她的目光是冰冷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

    “阿姐你为何不回来?我们南陵国复国了,父亲如今是帝王了,我们可以……”

    “阿篱,你为此高兴么?”

    “我高兴啊!”

    “是么。那镜王呢?”

    “他……”

    梵箬篱垂下了头去。

    他是有一丝明白阿姐的。

    阿姐待司小爷的折疚就一如他待鬼泽弥荼的隐衷。

    世事造化,他们姐弟居然都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

    梵尘瑾一阵干咳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脸色惨白站立都吃力了起来。

    “姐姐!”

    梵箬篱紧张的伸出手去扶她,手指触到她手臂的时候才暗自吃了一惊。

    她怎的会如此的单薄?

    “你的身体怎么了?”

    尘瑾的笑容中夹杂着一抹惨淡。

    “是释魂琴。释魂琴之力将我烧至不见人形。”

    梵箬篱一把抓紧了姐姐的手腕,“姐,为什么你要入北央的与非门,与非门凶残,多年来弑杀无度……你为何还要护与非门之人,护沐氏之人?”

    她一直想瞒着他的。

    可是事到如今她却忍不住自嘲,自己又护得了谁。

    “阿篱,你还记得阿娘么。”

    “当然记得。”

    “阿娘她正是姓沐啊。”

    “阿娘是……与非门人?”

    “是啊。”

    “那姐姐入与非门真的不是为了司幻莲,是为了阿娘?”

    “我们的阿娘啊她亏欠了小爷的母亲,所以我入与非门开始只是为了赎罪。我护与非门,是因为他们是阿娘的族人,也是我们的族人。”

    “我才不在乎那些族人!”梵箬篱负气了起来,“阿娘病重的时候,阿娘去世的时候,又有谁来管过我们?为何我们还要在乎他们!”

    “阿篱!是我们的阿娘先抛弃了自己的族人。”

    “那一定是他们待阿娘不好,否则阿娘为何要离开。”

    梵尘瑾愣住了,她没有料到阿篱会这样想,在阿篱的眼中只有别人对不起他。

    “阿姐,你赶紧离开这里吧。父亲是不会用城池跟司幻莲换取你的。他宁愿玉石俱焚。我不会看着你有事的。若是司幻莲敢伤你半分,我会亲手将他扒皮抽筋。”

    一阵突如其来的胸闷截住了尘瑾。

    阿篱啊,为什么他现在的口气与父亲那样相似。

    母亲临终之前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阿篱会像父亲一样,永远不会满足,永远心怀愤懑。

    “你们的父亲他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奇才,然而正是由于他这份天赋,他的眼中永远容不下任何人,无论是谁都比不上他。因此他永远不得满足,永远无法停下步伐,哪怕他过的并不快乐。”

    阿娘的话在尘瑾的脑海中回响。

    阿娘最担心的人始终是阿篱,害怕父亲会将满腔的郁郁不得志寄托到阿篱的身上。

    “小瑾,替阿娘照顾好阿篱……”

    可是阿娘,小瑾也好累啊。

    “姐姐——”

    梵尘瑾无力的佝偻在地上,虚弱的汗水一颗颗的滚落下来。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阿姐——”

    梵箬篱拼命的想要从牢笼里挤出来,想要抓住她。

    “来人啊——帮帮她!帮帮阿姐!”

    司幻莲从外头匆匆的走了进来。

    面无表情的盯着梵箬篱和梵尘瑾看着。

    梵箬篱的指尖掐出了血来,“快救她!救她——”

    “三座城池。”

    “你说什么!”

    “三座城池。”

    “你疯了?!她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差点连命都丢了,对你来说她就是三座城池?司幻莲,你的良心被狼吃了吗!”

    “三座城池。”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梵箬篱,可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瞥着梵尘瑾。

    他知道她现在的体质,羸弱不堪。

    阿巫前辈为她制的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而她的身子骨已经彻底败了。

    所有的仙丹妙药只是拖住她的面罢了。只是让她活着的日子再没有那么痛苦。

    梵尘瑾对他说,用我来换三座城池的时候,司幻莲完全不能明白她的话意。

    南陵国的城池或许没有东桑的富庶,没有北央的固悍,但是南陵国的城池容易打理。

    苍城早晚是兵家之地,与其在苍城艰难自首,不如另辟佳径。

    可是你南陵国的父亲会愿意放弃三座城池么。

    笑容中的绝望是源自于对自己生父的了解。

    父亲不会答应的,就算我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答应了。

    那一刻他想伸出手,不要了,那就不要了吧。

    可是她说,父亲不会答应但是阿篱会答应的。

    你派人去,用我换城池,必须要让阿篱知道这件事。他会来找我。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梵尘瑾说,这是她作为南陵国的公主最后能够做到的了。

    “三座城池。”

    梵箬篱的眼眸猩红。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死!”

    “三座城池。”

    “好!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让我带我阿姐走。从此以后她的生死都与你无关!司幻莲,算我看错了你。算我阿姐看错了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