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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那年夏天12

    八月初,最炎热的天,每天都可以达到35度以上。教室里没有空调,全班同学共用那少到可怜的吊扇,所有人都冒着汗,可依然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听进去一个又一个枯燥的知识点。可是,他们的心中保留着一个念想——熬完今天就结束了,因为今天是补课的最后一天。

    下午,英语课结束了,只剩下最后一节数学课,便要和这个暑假所有的课程说再见了。许颜雨站在走廊上,她的面前是房屋的屋顶,那是蓝色的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分外美丽,那是天空的颜色,更像是大海的颜色,波光粼粼的大海。凌宇飞走到了她的身边,没有说话。他们俩已经很久没有说话,或者说,许颜雨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阳光照在他们俩扶着栏杆的手上,凌宇飞张开手掌,像是要把阳光抓住,可握拳,手心里便只剩下黑暗。

    过了好几分钟,凌宇飞才说话:“你家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许颜宇依然看着眼前如海的屋顶,一片一片的瓦有序地排列着,有一块出错,便无法为人们遮风挡雨。她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我家发生了什么?”

    凌宇飞摇了摇头:“你没和我说过,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许颜雨终于看了一眼身边的男生,冷冷地说:“现在,我是犯罪分子的女儿了。”

    凌宇飞惊讶地看着她,可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温柔的东西,因为他的眼神中尽显柔情。他微笑了一下,说:“那又能怎样?我不在乎。正好相反,现在的你不应该被孤立,反而应该被温柔以待。我知道,很多的事情,我们都是受害者。还记得两年前的夏天,你拯救飞扬的时候,你说过,希望未来的自己也可以有被拯救的机会,今天,我想要成为那个可以拯救你的人。”

    许颜雨也露出了微笑,她依然看着眼前的屋檐,低声说:“你已经拯救我了。”

    数学课上,严老师正津津有味地讲着练习题,这是她这个暑假最后一次将知识传递给孩子们了。可是,李明楷并不领情,他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看见稍微掀起了一点点皮,便开始用嘴巴咬,认真程度不亚于在上面讲课的严老师。

    严老师终于看见了下面自己这位学生的动静,丝毫不留情面,大喊一声:“李明楷!”

    李明楷抬起了头,有一点被吓到,不过,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

    “站起来,回答一下这一面的第三题。”严老师说。

    李明楷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练习册,那一题上面正好是一个叉,他不可能知道答案。旁边的余越将自己的练习册推到了他们俩的桌子中间,指着自己的作业,他的意思相当明确:快念我的答案吧!

    李明楷看到了余越的作业,可是,他的眼神并没有在上面聚焦,而是抬起头看向了老师:“老师,这题我错了,不会。”

    他很少这么诚实的,余越想。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拍一拍自己的同桌,然后疯狂地眨眼睛;可这一次,答案就在眼前,他居然没有回答。他变了,那件事之后,他真的改变了很多很多。

    严老师本来想发火的,还是摇了摇头,手摆了摆,示意他坐下,嘴上说:“离开学还有二十多天,希望你可以好好调整心态吧。九年级了,该放下一切,好好读书了。”她也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的心中也埋藏着最温柔的情感。

    李明楷坐了下来,他看着余越,笑着说:“果然是好兄弟。”余越没有说话。他将练习册拿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这会儿,轮到他发呆了。

    下课的时间到了,严老师收拾着东西:“你们的暑假正式开始了,不过千万不能放松哦,作业要认真完成,九年级了,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严老师离开了,学生们闹成一团,这是他们这个暑假最后一次相聚了。周文杰将书塞进了书包里,他看向了自己的同桌。林梦也正好看向了他,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微笑。

    他们并肩走出教室的时候,其他同学几乎走光了,在补课的地方,所有人都没有留在教室里的习惯。林梦走在前面,周文杰跟在后面,他看着眼前的女生,马尾辫一荡一荡,阳光照在上面,分外美丽。那一刻,周文杰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渣男:我喜欢的人不是苗可欣吗?怎么可以和其他的女生走这么近呢?可是,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跟在她后面走。

    林梦的脚步慢了下来,周文杰也慢了下来,他看向了旁边,那个小区里面,那个杂物间,那个造就了一段有趣经历的杂物间,破旧的门已经换上了新锁,上面还能不能看见周文杰撞出来的痕迹呢?林梦回过头,她看着周文杰,问:“明天就要立秋了,今年的夏天到此结束了,你觉得,如何?”

    周文杰戏谑地回答:“什么如何啊?要补课,我便快乐不起来。”

    林梦微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心里想着:其实,这个夏天,你很快乐。

    周文杰确实很快乐,他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东西。补课时的学习压力减了很多很多,这才是他所渴望的初中时代。也许无法和秦淮河的夜景比吧,但是,坐在桌前,看着遥远的天空,也未尝不可。

    也不知道,一个月之后的九年级,会有怎样的生活等待着他呢?

    他们来到了那条上坡路,再走一点点的路程,便要到马路了。周文杰知道,这一次,他的爸爸会来接他,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段路程。旁边就是他们一起躲过雨的屋檐,好像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周文杰加快了脚步,超过了林梦,他已经看到爸爸了。回过头,说:“和你成为同桌还挺高兴的。”

    林梦微笑着,看着周文杰离开的背影,低声说:“希望还有机会吧。”

    周文杰没有回答,他看着远处的天,想到了钢琴比赛第二天的补课,那天放学,好像比这暗一些,却同样美丽。有时候会想,如果一年半以前,自己的视力没有那么糟糕、那次考试的成绩也没有那么糟糕,他们还是同桌,他的初中时代,会不会往另一个方向走呢?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啊,很多事情,没有如果。

    那年夏天的最后一阵风轻轻地扶过,月亮悄悄地升起又悄悄地落,带走了忧伤、带走了全部的欢乐。那是18年的夏天,那一年,他们开始了九年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