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鬼问道，幽冥天下
江家村。
皎白的月光下，少年盘坐在棺材前，双腿上摊开一本古籍，正认真研读。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江家村里正江道凡的孙子，江玉。
也是刚刚那帮密谋妖物的小主人，是他们复仇的第一目标。
江玉并非江道凡亲生，据江道凡所说，他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流浪半生，待到寿元将近之时才蓦然发觉这一生庸碌无为，便挑了一个风水宝地，留待养老送终。
结庐而居初时，周围群妖环伺，虽也没有不开眼的妖魔上门打扰江道凡的隐居生活，但妖物大魔本性使然，弄得到处乌烟瘴气，不堪其扰的江道凡在某一日再也忍受不了周遭妖物的群魔乱舞之象，一朝出动，扫荡群魔。
三月之后，江道凡回归，带回来大批牲畜，还有在妖物大魔手中抢回来的上百凡人，自然而然的建立了江家村。
而在所有带回来的人中，还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江玉。
江玉不是从妖魔手中救回来的人，也不是从流民盗匪手中抢来的孩子，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从乱坟岗里的佛像怀中哭嚎生存下来的孩子。
良久之后，江玉合起书本，拍了拍身上的土，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
单脚独立，身子微蹲，另一只脚搭在这一条腿的膝盖处，两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容肃穆。
而后，他一只手归拢胸前，并指如剑，另一只手高举头顶，自天灵之上握成一个拳头。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从他身躯中走出另一道虚影，这虚影上前三步，敲了敲棺材盖子。
“江老头子，你还在吗？”
棺材无声，唯独血纸面上的“奠”字缓缓变化。
没。
江玉虚影撇了撇嘴，心道：信你才有鬼，无缘无故的这棺材上的字还能变了？
分明还在，却偏偏说自己不在，果真还是生前那个睁眼说瞎话的老头子啊。
他再次发问：“我曾尝试给你立碑建庙，可每次你的神像立起来的时候，总会无故崩碎，你可知为何？”
字符再变。
知。
江玉目光光芒微微一亮，知道就好，只要知道是何原因，就可以着手解决，兴许老头子可以神明之躯重回人世。
那便又有家了。
他咬紧嘴唇，现在所用之法乃是从家里一本古籍上看来的，称为死鬼问道，每一次发动，无论成败，削减寿命十年，而每次发动，有五息时间，三次机会。
运气真的不错，只是第一次尝试，便成功了。
不过就算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如今尚且年少，寿命还有不少。
按照人寿七十岁来算，已活十四载，哪怕此次没能问出个所以然，也还能够发动四次。
他回头看了一眼，肉身天灵之上的拳头，已经张开了三根手指，那就只剩下二息时间了。
想到这里，江玉紧盯着血纸面上的字，第三次敲动棺材板，问道：“如何给你立碑建庙？”
字符没有变化，反而是棺材板升起一条小缝，从里面递出来一张小纸条。
纸条飘转落地，少年借着月光读了出来。
“我曾殴打此地阴间城隍，与其有隙，若我入阴间，他必不允我出酆都。”
江玉愣住。
香火封神，老爷子曾经提及过。
先是凡间立碑建庙，以香火供奉，身处阴间的亡魂受到香火感召，便在茫茫然无上无下无前无后的阴间有了归途信标，才有了回归人间的可能。
阴魂入生死门，以香火之力自证，证实凡间确有信徒，有成神之姿。代表着死亡与审判的阴间伯候土伯才会网开一面，将之放逐，而非将之投入轮回。
随后，阴魂循着香火之气定下的信标，重回幽冥天下，通过幽冥天下与阳间的连接处——酆都，重回阳间。
城隍掌管阳间映射在酆都的投影，若城隍不点头应允，阴魂则无法回到阳间。
更何况阴魂弱小，烈日消磨，风雨侵蚀；酆都远在天涯海角之外，距离遥远，若无城隍护持，即便侥幸通过了酆都回到阳间，也会慢慢消亡在归途，难以抵达香火之地。
归来的阴魂以香火之力铺路，入主神像，以神像承载阴魂，信徒日夜供奉，天长日久，神像诞生神性，转变神像之内的阴魂成神。
这便是封神的全过程。
而殴打过此地城隍......
江玉抽动了几下嘴角，说不清是哭是笑。
这是旧有仇怨，哪怕土伯网开一面，有意放逐阴魂回归阴阳之间，与之有仇的阴间城隍必然不会放开生死门，让老爷子顺利归来。
那便意味着死了便是真的死了，再也没有回来的希望了。
棺材板翘起一个小缝，又漏出一张纸条。
“有生就有死，生死不由人，我滞留在幽冥天下，就是怕你这痴儿用此法寻我，快快回转身体里去吧，死鬼问道之法伤身，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伤了根本元气。”
江玉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见棺材中射出一道白光，直奔他胸膛而来，江玉躲闪不及，白光重重的撞在他的胸膛上。
这白光柔和，并没有想象中的刺痛，但却势大力沉，让他不由得后退好几步，正退到肉身之中。
等到他再睁开眼，面前一切都已恢复如常，哪有递出来的两张小纸条，更没有血红奠纸的变化。
就好像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但江玉明白，那绝不是一场梦，而是切实发生了的。
死鬼问道能够成功发动，仅仅是老爷子还未魂归生死门，仍然滞留在阴阳之间。
阴阳之间，又名幽冥天下。
那是死者的乐园，活人的禁地。
人一旦死亡，魂魄再有意识之时，便自然而然出现在幽冥天下之中，仿佛一切本该如此，仿佛魂魄原本就在此地，亡魂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到达的幽冥天下，更加不清楚如何逃离幽冥天下回归现世。
内里有无穷大雾遮人心魄，称之为无奈雾，雾气回落，就形成一条贯穿整个幽冥天下的滔滔大河，称之为奈河，内有无数亡魂失足落水，苦苦挣扎。
幽冥天下内有无穷道路，便是黄泉归途，一人一路，道路或可相交，但绝无重合。幽冥天下交接人间与阴间，亡魂会在死亡的一刹那进入幽冥天下，但不知通途在何方，而无论如何徘徊，走向哪个方向，脚下都是独属于自己的黄泉归途，最终的归宿也都是生死门。
只因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去，都会踏上独属于自己那条人生路，最终都会见到所有亡魂的归宿——生死门！
在魂归生死门之前，亡魂所在之处，便是阴阳之间。
皎白的月光下，少年盘坐在棺材前，双腿上摊开一本古籍，正认真研读。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江家村里正江道凡的孙子，江玉。
也是刚刚那帮密谋妖物的小主人，是他们复仇的第一目标。
江玉并非江道凡亲生，据江道凡所说，他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流浪半生，待到寿元将近之时才蓦然发觉这一生庸碌无为，便挑了一个风水宝地，留待养老送终。
结庐而居初时，周围群妖环伺，虽也没有不开眼的妖魔上门打扰江道凡的隐居生活，但妖物大魔本性使然，弄得到处乌烟瘴气，不堪其扰的江道凡在某一日再也忍受不了周遭妖物的群魔乱舞之象，一朝出动，扫荡群魔。
三月之后，江道凡回归，带回来大批牲畜，还有在妖物大魔手中抢回来的上百凡人，自然而然的建立了江家村。
而在所有带回来的人中，还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江玉。
江玉不是从妖魔手中救回来的人，也不是从流民盗匪手中抢来的孩子，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从乱坟岗里的佛像怀中哭嚎生存下来的孩子。
良久之后，江玉合起书本，拍了拍身上的土，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
单脚独立，身子微蹲，另一只脚搭在这一条腿的膝盖处，两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容肃穆。
而后，他一只手归拢胸前，并指如剑，另一只手高举头顶，自天灵之上握成一个拳头。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从他身躯中走出另一道虚影，这虚影上前三步，敲了敲棺材盖子。
“江老头子，你还在吗？”
棺材无声，唯独血纸面上的“奠”字缓缓变化。
没。
江玉虚影撇了撇嘴，心道：信你才有鬼，无缘无故的这棺材上的字还能变了？
分明还在，却偏偏说自己不在，果真还是生前那个睁眼说瞎话的老头子啊。
他再次发问：“我曾尝试给你立碑建庙，可每次你的神像立起来的时候，总会无故崩碎，你可知为何？”
字符再变。
知。
江玉目光光芒微微一亮，知道就好，只要知道是何原因，就可以着手解决，兴许老头子可以神明之躯重回人世。
那便又有家了。
他咬紧嘴唇，现在所用之法乃是从家里一本古籍上看来的，称为死鬼问道，每一次发动，无论成败，削减寿命十年，而每次发动，有五息时间，三次机会。
运气真的不错，只是第一次尝试，便成功了。
不过就算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如今尚且年少，寿命还有不少。
按照人寿七十岁来算，已活十四载，哪怕此次没能问出个所以然，也还能够发动四次。
他回头看了一眼，肉身天灵之上的拳头，已经张开了三根手指，那就只剩下二息时间了。
想到这里，江玉紧盯着血纸面上的字，第三次敲动棺材板，问道：“如何给你立碑建庙？”
字符没有变化，反而是棺材板升起一条小缝，从里面递出来一张小纸条。
纸条飘转落地，少年借着月光读了出来。
“我曾殴打此地阴间城隍，与其有隙，若我入阴间，他必不允我出酆都。”
江玉愣住。
香火封神，老爷子曾经提及过。
先是凡间立碑建庙，以香火供奉，身处阴间的亡魂受到香火感召，便在茫茫然无上无下无前无后的阴间有了归途信标，才有了回归人间的可能。
阴魂入生死门，以香火之力自证，证实凡间确有信徒，有成神之姿。代表着死亡与审判的阴间伯候土伯才会网开一面，将之放逐，而非将之投入轮回。
随后，阴魂循着香火之气定下的信标，重回幽冥天下，通过幽冥天下与阳间的连接处——酆都，重回阳间。
城隍掌管阳间映射在酆都的投影，若城隍不点头应允，阴魂则无法回到阳间。
更何况阴魂弱小，烈日消磨，风雨侵蚀；酆都远在天涯海角之外，距离遥远，若无城隍护持，即便侥幸通过了酆都回到阳间，也会慢慢消亡在归途，难以抵达香火之地。
归来的阴魂以香火之力铺路，入主神像，以神像承载阴魂，信徒日夜供奉，天长日久，神像诞生神性，转变神像之内的阴魂成神。
这便是封神的全过程。
而殴打过此地城隍......
江玉抽动了几下嘴角，说不清是哭是笑。
这是旧有仇怨，哪怕土伯网开一面，有意放逐阴魂回归阴阳之间，与之有仇的阴间城隍必然不会放开生死门，让老爷子顺利归来。
那便意味着死了便是真的死了，再也没有回来的希望了。
棺材板翘起一个小缝，又漏出一张纸条。
“有生就有死，生死不由人，我滞留在幽冥天下，就是怕你这痴儿用此法寻我，快快回转身体里去吧，死鬼问道之法伤身，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伤了根本元气。”
江玉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见棺材中射出一道白光，直奔他胸膛而来，江玉躲闪不及，白光重重的撞在他的胸膛上。
这白光柔和，并没有想象中的刺痛，但却势大力沉，让他不由得后退好几步，正退到肉身之中。
等到他再睁开眼，面前一切都已恢复如常，哪有递出来的两张小纸条，更没有血红奠纸的变化。
就好像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但江玉明白，那绝不是一场梦，而是切实发生了的。
死鬼问道能够成功发动，仅仅是老爷子还未魂归生死门，仍然滞留在阴阳之间。
阴阳之间，又名幽冥天下。
那是死者的乐园，活人的禁地。
人一旦死亡，魂魄再有意识之时，便自然而然出现在幽冥天下之中，仿佛一切本该如此，仿佛魂魄原本就在此地，亡魂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到达的幽冥天下，更加不清楚如何逃离幽冥天下回归现世。
内里有无穷大雾遮人心魄，称之为无奈雾，雾气回落，就形成一条贯穿整个幽冥天下的滔滔大河，称之为奈河，内有无数亡魂失足落水，苦苦挣扎。
幽冥天下内有无穷道路，便是黄泉归途，一人一路，道路或可相交，但绝无重合。幽冥天下交接人间与阴间，亡魂会在死亡的一刹那进入幽冥天下，但不知通途在何方，而无论如何徘徊，走向哪个方向，脚下都是独属于自己的黄泉归途，最终的归宿也都是生死门。
只因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去，都会踏上独属于自己那条人生路，最终都会见到所有亡魂的归宿——生死门！
在魂归生死门之前，亡魂所在之处，便是阴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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