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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二)前世今生

    陕西一个小镇,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一个星期还不停,小丫头爬在窗户上用小手接雨滴,接一滴,放在嘴边用舌头舔一下。

    在这个小镇生活了一年,这几天就要离开了,她舍不得小伙伴们,每天在小树林里捉迷藏、在四条火车道旁的蒲公英花丛里捉蝴蝶、看着东来西往的火车一列列开过、日落前赶着鸭子去池塘游水、在梧桐树下捡花朵吃花蜜、在乡间小路上把小狗装书包里......

    两天后,她跟着家人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八十多岁慈祥的太爷爷,太奶奶,他们比母亲还疼爱她。

    坐上西行的火车,两天两夜后来到了另一个小城,在这里算是扎根了,听父辈们闲聊时说,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地方是一座古国,名叫飞仙国,而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刚好是飞仙国皇城文曲城东侧,后来皇城被风暴埋了,就在沙漠底下。

    现在的城市和街道都是在飞仙国遗址旁边新建的,是全国各地通往XJ的陆地必经之道。刚到小城的这天夜里,小丫头就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穿着古代的长裙子,在皇宫里选妃子。

    梦里,她站在众女孩最前面,身后有很多穿着各种颜色长裙的女孩,她没有回头看,只看着坐在宝座上像皇帝一样的男子,还有正深情看着她的,像皇子一样的少年。那皇子用手指着她,说了句:“我选她做我的皇后。”

    梦里的她,吓一跳,说了句:“我不喜欢你”然后冲出了皇宫......

    梦醒来,小丫头看着屋顶天花板定神,回想着刚才的梦境,突然看到屋顶有只小壁虎正准备要捉那只苍蝇,就在她眨眼的瞬间,壁虎就把苍蝇吃了。

    后来,小丫头总是做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云中飞、梦见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奔弛在黑雾弥漫的草原上、梦见在古战场打仗,这样的梦做了好长时间,直到长大成人,还会梦回那厮杀中的烽火战场,梦中的城楼上,写着“天下第一雄关。”

    她与梦中的女孩,有着怎样的关系,难道是轮回?或是冥冥之中的缘份。如果一个梦境出现一次是巧合,那十几年连续做同样的梦,就是残留在记忆深处和生命中的往事。

    2017年十一国庆长假,9月30号,开车去做了清洗和电瓶保养,购买了自驾游路上的食物和一些用品。晚上收拾好行礼,洗完澡冲了杯咖啡,坐在电脑前查阅JYG、敦煌、NMGEJNQ的旅游攻略。

    查完攻略,又查阅了一些敦煌,玉门关的历史资料和著名景点介绍,翻看着敦煌壁画里的飞天,看着看着睡着了,进入梦乡,她再一次来到那个古战场,上阵杀敌,场面模糊又混乱,如之前梦境依旧一样,她被敌人的乱箭射穿了身体,倒在了戈壁滩大地上,躺在地上看着将士们与敌人厮杀,脚步杂乱,马蹄狂踏......

    突然惊醒,心跳得声音那样清晰,揉了揉眼睛,躺在床上回味梦境中一次次所感受到的受伤时的疼痛和灭国后的痛苦。

    睡不着了,索性下床继续整理东西,装好相机胶卷,检查了一下证件,然后,洗漱,带上行礼出门。把所有东西收纳装进后背箱,上车出发。

    当时高速路还在修建中,只能沿着312国道老线西行。而这条路,正是飞仙国太子殿下与皓明道长、源净道长西出伏魔之战的原路,只不过几千年前走的是沙石路,现在是石油沥青路,好走多了。

    这条路,就是著名的河西走廊西段。

    刚出城这一段国道车辆比较多,她开得稍慢一些,但不影响抽空看一眼四周的盐碱地和沙枣树林,这种土质环境和千年前西行时看到的几乎一样的。

    等远离城区后,开到戈壁滩,公路上就只有往返的车辆,除了超车,其它时候边开车边欣赏沿途的荒凉。陪伴司机眼睛的只有茫茫戈壁和沙半城沙漠,半城路的景像了。

    马路旁边的沙漠底下埋葬的正是飞仙国。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与飞仙国的渊源,她只是要去寻找梦境中的地方,解开困惑自己多年的谜团。

    投胎转世轮回了多少次,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呢。也许只有前世的自己托梦往下传承了吧,然后,不是每个接梦的人都有机会去传承的,如果没有诚意和信仰,即便梦见了,也会擦肩而过,不会重遇。

    有缘人,要等上千年。

    四十分钟后,她到了高台,也就是灵宝年的北凉城。城中百姓邻水草而栖,现在依然可以看到那片沼泽的痕迹,已经被开发成了湿地公园,景色优美,游客来往不绝。

    三个小时后到达了JYG,根据自己的旅游路线计划,找了一家离JYG长城最近的宾馆入住,从车上取了一些食物和水,把车放在停车场,回房间放好行礼,带了点吃的和水出门包了辆出租车,因为对景点路不太熟,还是当地司机可靠一点。

    和司机闲聊着,远远地就看到梦中常出现的那座霸气威风的JYG城楼。

    在梦中来到武曲城的时候,是从沙漠那边下来的,进城有侍卫迎接,现在进城,有售票处阻拦,城墙之上的人,不是甲胄长枪的古代人,而是穿着时髦的现代人。

    站在城楼下为这座铁壁铜墙拍下照片的时候,她已经共情到了某个人的复杂心情,并不是旅游的愉悦,而是故地回归一片陌生的悲伤和亲切。

    当她抬着头仰望“天下第一雄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悲伤涌上心头,有种想哭的感觉。

    一步一个台阶,往城墙上登去,每走一步,脑海里都会浮现一双绣着卷云纹的黑靴,脚步有力的踩着台阶向城楼上快速登去......赤霞赤焰双军的军靴就是黑色卷云纹的。

    她抚摸着每一块墙砖,想像着守城的士兵当时一定就站在这里,手握红缨长枪,严肃警惕地站岗放哨。在那个烽火狼烟的年月里,城下攻城的戎敌云梯无数次搭上这个垛口,又无数次被英勇的将士砍杀跌落,烧了云梯。

    她从垛口向下望去,掉下去摔不死,但一定会残废,短时再战是不能的了。祖国江山,如此多骄,令无数英雄尽折腰,站在城墙之顶,手扶着垛口远望,那巍峨连绵的大雪山,是那样圣洁威武。

    “如果我是将军,敌人来犯我中华,也必当以身护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便战死千百回,也要守住这城这关。”默念完这句话,她顿时明白了,也许,她真的是这守关的将军,所以这梦境出现了千百回,也死了千百回。

    原来如此啊,她用力握着城墙上的砖,与古战场上的她共情,红了眼眶,却又自豪冷静,那种从容不迫,与城合一,大敌当前临危不惧的感觉,是牧云白的,只是她不知道,牧云白是谁。

    参观完城楼,下城楼去了古战场遗址。

    这次她让司机坐旁边,亲自开车,十分钟后来到大峡谷入口,这里山风很大,吹得睁不开眼睛。

    四周没有任何一棵树可以为你带来一处阴凉躲避骄阳,脚下沙沙作响的沙石路和风声是这里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今天很奇怪,居然没有一个游客来此处,只有她与那名女司机。这个古战场并非在峡谷大道上,而是在峡谷一处被悬崖围起来的山坳里,是一个大大的沙石巨坑。

    景像非常壮观,建造极其富有智慧,即便有敌人的大军偷袭峡谷,都看不到这个隐藏着的军营。

    顺着大坑边沿用木头麻绳串起来的长梯向坑底走,长梯之下是黄沙,坑底是一片宽阔地,从梯子上望下,还保留着战时的木轮战车、军营、大炮、辕门。

    下了梯子回头看一眼来时的上方,真高啊!这个营地的设计,可以从坑底的辕门出去,出口处可从敌人后方堵截敌军,俗话说兵不厌诈,无智慧的仗必败。

    一步步走过这些古遗迹,轻轻抚摸过它们,她耳边回响着梦中听到的将士厮杀声、刀剑盾牌砍击声、羽箭飞过来时的嗖嗖声、战马嘶鸣声,战鼓震天,摇旗呐喊,而眼前,安静得只有风声......

    她脸上的表情莫名的伤感,皱着的眉间全是痛心的悲伤,虽然自己没有真正的在这个战场打过仗,但那伴随了自己数十年的梦,她似乎已经战过无数回了。脑海里浮现出阵亡的战友和将士的脸。

    拍了几张照片,她们从梯子上原路反回,走到梯子中间的时候,她转身,为下面的战场行了一个庄严的注目礼。

    离开古战场,她让司机开车跟在后面,自己走进了大峡谷中间的古道上,脚下的沙石嘎吱作响,大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呜的哀鸣,是的,是哀鸣声。

    从进入城墙开始,她就在与梦中之人共情了,长眠于地底下的忠魂化为这坦途大道,镇守中原、沟通西域,丝绸之路,也是一条忠魂的冥府之路。

    司机问她:“JYG好不好?”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她说:“很震撼。”历史有什么好与不好?又怎么去评价历史好与不好呢?埋骨沙漠下的将士们也不在乎后世评价好,还是不好......

    离开天下第一雄关和古战场,她去了此行程的最后一个地方,玉门关。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舟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来到玉门关出关隘的黄土夯成的一段长城残垣处,买了票,去挑马,非常凑巧的是马群中有一匹黑色骏马,她说要这匹黑马,但是售票员对她说:“这马你不要选,它性子烈,怕你驾驭不了,上去过几个男游客,出了隘口没走几步就被它原路驼回来,鞭子抽也没用。害得退了好几回票,它在这儿就是因为长得俊,让游客坐上去拍照片使的,选别的马吧。”

    她听完,坚决要这匹马,并保证摔了自己承担后果。没办法,这隘口没有一点点阴凉,暴晒之下的荒滩上没有其它游客愿来,为了赚钱,他还是把黑马牵了过来,让她上了马背。售票员问:“用不用我牵着?”这段路有点远,太热了。她听完说:“不用”

    她其实是有一些担心的,担心这黑马发狂把它驼到山谷不回来了,或是把她甩地上。因为,它真的很高大,坐上去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抓好缰绳,轻轻抚摸了一会它那油亮修长的脖颈,起身坐好,两腿一夹,它向前迈开了步子。

    真实的情景再现,梦中黑马驮着她行军的时候,就是那样警惕的环顾四周,尖尖的灵性的耳朵左右转着听一切声音,声怕敌人来袭击自己的主人。而现在,黑马做出的一切反应,都和梦中一模一样。她现在完全信了,此次重踏飞仙国遗址,是她的前世在召唤。梦中的那个女将军,就是她自己。但,她的名字是什么?她叫什么?

    原以为这匹马走了一半真的会原路返回,意外的是,它一直警觉乖顺地向前走,一直走出了玉门关,走到大峡谷悬崖边,站了下来,抬起神俊的马首,望着远方,耳边听到的声音,有风声,马鼻子喷出热气的呼呼声,之外就是一片死寂。

    就这样,一人一马,像视察江山一样,同向而望。

    可惜,没有人拍下这珍贵的一刻,只留在那马的记忆里,和她的记忆里。

    牧云白的坐骑是一匹西域进贡来的宝马,全身乌黑油亮,高大神俊,牧云白赐名:凫璃

    当她骑着黑马出现在辕门口的时候,等在那里的售票员吓得脸都发白了,大喊大叫的说:“我的乖乖,你可算回来了,前面是峡谷,我都怕这畜生发狂把你拉下去,我就完蛋了,这责任就大发了啊,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她微微一笑,说了句:“希望你们好好爱护它,它有灵性,不是畜生。”说完,从马上跳了下来,万分不舍的抱着马头,用自己的额头帖在马的鼻梁上,轻声说道:“我的战马,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你是我的坐骑,我走了,如果有来世,我还要你做我的战马,继续守护玉门关。”

    轻轻拍了拍黑马的脖颈,转身离开,那马儿在她身后发出一声低鸣,她的心很痛。

    回到宾馆,已经是夜幕降临了,边塞的天空很蓝很蓝,靠在床上,整理着一张张照片,脸上时而微笑,时而痛楚。整理完照片,沐浴,睡觉。

    明天要早起赶路,下一站,敦煌莫高窟千佛洞,前世今生的画卷还在那里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