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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仰观吐曜(下)

    怎么会…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

    “唔…唔!”苏澜回过神,摇了摇头,突然发觉自己的嘴可以动了——那手同那人突然从眼前消失了…不对,她只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就像从未离去。

    这一路上堆满易碎的瓷器,就连常在此来往的苏澜都不敢轻举妄动,眼前这女孩,却一回神的功夫便来无影去无踪,怎么可能?

    女孩手指抵在唇间,警告苏澜噤声,接着快速瞟了眼周围,指了指她襦裙翻起的下摆:“绣的不错。”

    她随她的手指低头看去,苏澜两个大字板板正正的绣在裙上,顿时面红耳赤。

    “那老家伙都不敢多待的地方,你看着一点不怕啊。”女孩从藏身处起身,伸出只手给地上的苏澜。只见那手纤细绵长,指尖有茧,眼前这人,似乎精通乐术,可细看她的穿着,这会儿光打在她的白衣之上,虽略挂污浊,却不染一丝风尘气色,腰间饰一玉佩,似是官家流落的小姐。

    阳光下显形,她并非是鬼,那刚才的事要如何解释?眼前这女孩,就像是刚经历了场浩劫——大概二妈要寻的人,乐坊的大事就是她了。

    “你,你是谁啊?”苏澜没搭那手,警惕的后退几步,随手抄起一个卷轴指着女孩,“这里是百宝阁,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女孩用下巴指了指大门,“如果吓到你了,我很抱歉,能带我去见花魁吗。”

    “酉时已到,花魁要做准备迎接贵客,闲杂人等不得干扰,多少人挤破头未必能见她一面,你若是想见花魁,当示诚意与千金。”

    “小姐,我不是在让你选。”女孩笑了笑,一股莫名的压迫让苏澜不寒而栗,“请?”

    她再次伸出手,明明是灿烂的笑着,却好似块坚冰:“我不找她喝酒,多余的别问。”

    “嘿!”苏澜顿时乐了,“那更不能带你过去了,我也不是在让你选,小姐,我该怎么把如此面露凶相的你,带去见我坊花魁?”

    天幕慢慢落了下来,走廊的木地板微微作响,一个娇巧的身影快步走着——苏澜边走边警惕的反复巡视,尽管早已确认四下无人,她还是放不下心。

    苏澜举起掌心玉佩,其上巧工镌刻一个“夏”字。

    “我也不逼你做恶人,你只消拿着这块玉佩,交予花魁一看便知。”戾气散去,女孩扯下腰间玉佩交予苏澜,“我只剩下这个了......拜托了。”她眼中的光随话音一般低落下去,拱手,转身跑出了这间屋子。

    夏?苏澜仔细在脑中搜寻,可曾有什么官员姓夏吗?

    朝中官员间消息最灵通莫过乐坊,吃醉了酒,曲通了心,传出的也在这儿,搜寻的也在这儿,众女之间,又当趣事相谈,日子一久,便成了整个上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记得好像有个...叫夏枯草的?

    “苏澜!”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叫住了她,正想着这功夫,她已经走进了乐坊的主楼,聆星坊三个大字赫然其上,四周熙攘,灯火通明,走卒们忙着招呼,客人三五款款而来。

    她并未前去花魁处,那女孩行踪之诡异,是她十二年来从未见过的——妖术么?就像坊外传言的那样。

    早在聆星坊建坊之前,这还是祭祀水神的帝台,传说帝台之上,人与鬼神地位如水面般平等,聆星坊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自诩高强的法师来过,任他在坊外传的多神乎其神,只消到了坊内,全都一视同仁——不过是些个手舞足蹈的寻常人罢了,这些大师们,无不大喊着有邪气有邪气尴尬鼠退,久而久之,这小小乐坊,也便成了“神明禁行”之地。

    可那女孩...除妖术外,苏澜想不出别的解释,因而就算她一路确认并未被尾随,她还是不敢直接去找花魁,引狼入室。

    “之桃。”她与方才招呼她的女孩挥手示意,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包囊扔给她,“小口点吃,汜和居的糕点,二两银子一个。”这是她在乐坊的朋友,与她一样,都是十二岁这年即将面对花魁甄选的女孩。

    “你干嘛去?不怕二妈找你?”

    “她这会儿怕是没空搭理我。”

    几下打发完之桃,苏澜遁入人群。夏家小姐的腰牌还在她这呢,看给二妈吓成那样,这么大的事,她到底还是要报给能管这事的,可她都能拿着人家的腰牌在这大摇大摆半天了,这副样子去找坊主,她多少有些害怕被当作“通敌的“细作。

    既然依那夏家小姐之言,把这玉佩交予花魁便知,那她俩或许真的认识?看她的样子,就算自己不去告知花魁此事,这人也会自己找上去的吧,不管是敌是友,还是先提醒花魁为妙。

    只是个玉佩而已,应该无大碍...人群里绕这么久了,就算跟也跟丢了吧。趁着没人注意,苏澜闪身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巷子。

    说起来...夏家...夏枯草......

    这个夏枯草,她有点印象,毕竟少有拿中药名当绰号的人,听姐姐们说,不少客人都谈及过他,似是朝中梦魇,可这听着像是个正直之人啊,如果真是他家千金,怎么沦落到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