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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时代变了

    王赟和她的,应该是同学吧,两个女生说说笑笑走过紧急楼梯间前面,躲在里面的王郢听见她们俩的笑声,连呼吸都停滞了。

    不知躲了多久,外边的电梯提示声响了又响,但他始终不放心,一直不敢出来,终于,在确认两人的确走了以后,他才从紧急楼梯间里低着头走了出来,快步走向大厦正门。

    经过他身边的人闻到他身上那股恶臭,都皱起了眉头,避而远之。

    他的身形消失在大厦玻璃幕墙灯光的阴影里。

    其实,他完全不必躲的,因为就算被王赟撞见了,他也大可以说自己是来这里找一个大老板商量东山再起的事,属于正当行径,王赟又不知道他这些天是混迹于地下赌场的。

    但他不愿意和王赟碰面。

    因为他无颜见她。

    曾经,他是王赟心中无所不能的哥哥,自从他们俩的父母先后离世后,是他绞尽脑汁赚钱把王赟养大,一直供到上大学;

    现在,他由于一次决策上的失误,上了最好的朋友的当,亏得倾家荡产不说,还欠下了一屁股外债,家也不能回。

    他没脸见王赟。

    王赟应该也对他很失望吧。

    王郢走过市民公园,刚想折进去找张长椅度过今晚,却看见街对面亮着灯的便利店,心中一动,走进去买了两听啤酒。

    哧的一声,撕开拉环,他在便利店外的路沿上坐下,大口大口地喝着,眼泪从眼角不受控住地流下。

    此刻,沉珂大厦中。

    原本和闺蜜相谈甚欢的王赟走到马克·安伯办公室门口时,忽地紧张起来,拉住闺蜜的手臂,迟疑说道:

    “年年,我们这样进去真的可以吗?不需要提前预约吗?”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沈年年回头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也不敲门,直接拧开了办公室的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马克叔叔!”

    她甜甜地叫道。

    正在悠闲地翻看着一本成功学巨作的马克·安伯听见声音,身体本能地一颤,暗暗叫苦:这个小姑奶奶怎么来了!脸上却挂起慈蔼的笑容,“沈小姐,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个小地方了?这位是?”

    他看向沈年年身后畏畏缩缩的王赟,一边说,一边按下台式内线电话上的一个按钮,让秘书准备三杯咖啡送过来。

    “她是我同学,王赟。”沈年年介绍道,拉着王赟在房间一侧的沙发一屁股坐下。

    “哦哦,王同学你好。”马克·安伯冲王赟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王赟紧张地立刻站了起来,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你干嘛?”沈年年疑惑地看她,“快坐下!”

    王赟于是被她拽着又坐了下来。

    坐在沙发里,王赟显得有些坐立难安,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从马克·安伯的身上,她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上位者气息吧。

    可是,为什么让这位马克先生尊重备至的年年,却没有让她产生这种感觉?

    秘书办事效率很快,不多时就送了三杯热咖啡进来。

    王赟抿了一口就放下了,不敢多喝。

    倒是沈年年,喝了之后还要给马克·安伯提意见,说这咖啡质量不好,等等。

    马克·安伯听得连连点头,连声说要让手下人注意,明天就去进一批好的进口咖啡来。

    “最好是檀香山的,那里的咖啡甘甜、柔滑、芳香四溢。”沈年年点评道。

    马克·安伯脸色顿时僵住了,心说檀香山的咖啡当今世界上还残留有多少啊?这位大小姐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檀香山,说是山,其实是群岛,位于永宁海,曾经是永宁海的“十字路口”,是亚细亚大陆、美利加大陆和海中之国的海运、空运枢纽,全年气温变化不大,没有季节之分,很适合咖啡种植。

    只是,随着海兽的出现,檀香山很快就沦陷在了它们的铁蹄之下。

    檀香山的咖啡,也就此绝种,现在世界上残留的应该不多了,都有市无价,有钱都买不到。

    只有像沈家这种扎根在桑苏、历史底蕴深厚的地头蛇,还收藏了十几公斤。

    像他这种打工人,既没有途径,也没有足够的金钱,买不到,也买不起。

    “一定,一定。”马克·安伯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和沈年年较真,岔开话题问道,“沈小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年年随口说道,“我这位同学,她家里欠了点钱,数目不多,就二十多万。其实,本金就十万,剩下的都是利息。我听说,马克叔叔你和那些高利贷集团认识,就想让你帮个忙通一下关系,让他们免了那些利息,就让她还个本金算了。你看行不行?”

    “就这事啊?小事!王同学,请问是哪家高利贷,我打个电话过去,一句话的事。”

    马克·安伯一口应道。

    一直默默聆听着他们交谈的王赟听到话题到了她身上后,立刻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啊”了一声后,结结巴巴道:“明达,明达金融服务有限公司。”

    现在这年头,连放高利贷都正规化了,从以前的地下放债摇身一变成了金融产业。

    但手段还是一样的难看,手底下豢养着一批凶神恶煞的打手,催收手段暴力且恶劣,很多都在违反的边缘试探。

    但由于有合同在,即便报案了,侦缉局也不会立案处理,反倒是让他们私下解决。

    除非是彩票中奖,否则这笔恶债将跟着王郢、王赟兄妹一辈子。

    他们无论如何都还不上!

    王赟自从得知此事后就一直烦心,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课也听不进,常常在深夜里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泣。

    偶然的一个晚上,嗨到半夜才回到宿舍的沈年年听见了她的啜泣声,进来询问后才得知了她家里的事。

    原本,王赟是抱着诉苦的心情和沈年年说的,她并未期望着沈年年能帮她还上这笔债。

    尽管沈年年在学校一直表现得很有钱,但是,她有钱是她的事,王赟还拉不下那个面子向室友借钱。

    可是,耐不住沈年年这个人非常有正义感,听说是她哥哥上了最好的兄弟的当,用全部身家做抵押贷款做生意,结果赔得底裤都不剩后,立刻气得胸膛起伏不停,决心要帮她这个忙。

    于是,就有了沈年年今天把她带到马克·安伯的办公室这件事。

    “明达啊……”

    马克·安伯抽出抽屉,拿出一个伸缩式电子显示屏,在上面找明达的电话,一会儿后,用私人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

    马克·安伯把手机设置成免提模式,放到桌上。

    一个大喇喇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喂?”

    “我,马克。”

    “哦,马克老板啊,怎么,又有生意要照顾兄弟了?”

    “没,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那边是不是有个叫——”

    马克·安伯看向王赟,王赟脸上写满了急切,道:“王郢。”‘

    “哦,叫王郢的人欠了二十多万。”

    “有吗?我看看。小舟,你查查,我们这儿有没有个叫王郢的,欠了……二十多万是吧?”

    “对。”

    短暂的沉默。

    对方传来声音:“对,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

    “是这样的,这个人和沈家有点关系,能不能免了他的账?”

    “只要免利息就可以了。”王赟在旁急切地说道,却被沈年年拽住了,沈年年把手指放到唇前,示意她别说话。

    “那可是二十来万啊,不是小数目。”对方说。

    “我知道,不过,他是沈家的朋友。”

    “那沈家为什么不直接帮他还了这笔债?马克老板,咱们也是替人打工的。这二十来万免了,我拿什么和上面交代?”

    马克·安伯陷入沉默,曾几何时只要他报出沈家的名字,像这种高利贷公司,都不敢说一个“不”字,怎么今天变得那么硬气了,是谁在后面给他们撑腰?

    “那这样可以吗?”马克·安伯退了一步,“利息免了,只还本金。这样你们也不会亏,也能和上级交代。”

    “主意是个好主意。问题是,免了这个利息,我和兄弟们的年终奖可就没了。少了这部分钱,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去酒店开房,拿什么养小孩,孩子也是要读书的嘛,知识就是力量,你不能让小孩子长大以后没力气啊。”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别急啊马克老板,既然你打电话来了,我肯定要卖你这个人情。这样,我看这个王郢欠了我们二十二万五千七百零八,这个五千七百零八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抹了,他只要还二十二万,怎么样,够意思吧?”

    “嘟…嘟…嘟…”

    马克·安伯黑着脸把电话挂了,他觉得自己在沈年年的朋友面前失了面子,刚才他可把话说满了,说这是小事,结果现在却办成了这幅鸟样,真是丢脸!

    不止他觉得丢脸,沈年年也感觉面子没地方搁。

    放高利贷的那个人话里行间都不把沈家放在眼里,这让她十分气恼。

    什么时候起桑苏地头蛇沈家没落到这种地步了?

    “王赟你别急。”沈年年安慰王赟道,“一条路走不通,咱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我一会儿就回去,找我爸,他老人家出面,这个什么明达敢不给面子?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

    “实在不行!”她气咻咻地说,“我帮你还了!不就二十万嘛,我三个月的生活费而已!大不了我就三个月不去外面玩,就在学校里好好读书,不过王赟,这三个月就得靠你养我了,我可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不用了,谢谢你年年,债务的问题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还有您,马克先生,也谢谢您。再见。”

    王赟原本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站起身,向马克·安伯和沈年年鞠了一躬,转身,默然无语出门。

    “哎,王赟!”

    沈年年快步追了上去。

    马克·安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把自己丢进沙发里,满脑子都是刚才那明达的人趾高气昂的态度,不明白这个世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难道只是因为小姐要把沈家抬上正轨,整个地下世界都开始排斥沈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