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纸人

    在港城的传统中，做白事往往会有祭祀的说法，家境好的人家往往会开流水席请街坊邻里来吃饭，显示自己子孙孝顺，家境良好。在祖庙奔丧的人家还会在棺材前立一面大的阴宅，显示出死者在地下享受的住宅，同时做上许许多多的纸人纸车下去供死者享用。

    咱们这个故事就要从后张镇大户人家齐家老爷去世说起。

    那齐老爷生前是个体面人，在全国现代化进程推动的今天，齐老爷仍然是我们后张镇一把手。他老人家大儿子是后张镇警局局长，二儿子是后张镇城乡规划局一把手，倒是这个小儿子嘛，不争气，平日里就跟着齐老爷应酬，也掌握不少人脉，凭着家里的金银人脉，旁人见了也得敬称一声齐小三爷。

    在家家户户都拆旧房盖新房的今天，齐老爷偏偏就独爱这古香古色的旧宅邸。

    市面上流传出齐家新宅闹鬼的消息，想来是想曲线救国，可那齐老爷哪里理你。

    齐老爷自从搬进这新宅子里面，那是浑身舒坦，仿佛回到了壮年，晚上常常梦到一个貌美女子和他老人家夜夜笙歌，反倒是让齐老爷很是怀念自己死去多年的老婆，连带着晚上在新纳的小妾肚皮上都努力了许多。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月，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齐老爷新纳的小妾房间里传出刺耳的尖叫，齐老爷终究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齐老爷过世了，但齐家总不能说是精力耗尽，死在女人肚皮上，齐三爷只得把齐老爷尸身挪回主卧，收敛一下对外说是睡梦中过世了。

    齐三爷这下可是真的齐三爷了，不是齐小三爷了，不过目前是得收拾起父亲的丧事，只好收起心里的开心，齐三爷脸上满是孝顺。

    门口贴上白联，连夜叫来哭丧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哭丧的声音叫醒整个小镇，齐老爷得葬礼也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开始了，由于齐老爷早就八十好几，这喜丧别人倒也不敢多说，只得道一句恭喜。

    齐三爷倒是利索的换好了丧服，别说那粗麻的丧服穿在齐三爷身上，反而让长期养尊处优的齐三爷显出一点精干，用他自己的话讲那叫玉树临风。

    齐三爷站在齐家大门口，身边跟着平时跟在齐老爷身后的两个狗腿子，和来捧个人场的邻里搭搭话，说着自己怎么怎么不容易，三个儿子就自己在家照顾父亲，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着。

    这时一辆警车停在了齐家大门口，上面下来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男人和齐三爷有几分相似，但是更为高大，眉目之间有几分果断，齐三爷的脸色一变，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

    “诶呦我的亲哥啊，你终于回来了，老爷子都没等到你就去了啊。”齐三爷这变脸的功夫可是一绝，一句话从笑意变成哭腔自然无比。

    来人是谁？正是那警察局长齐老大。齐老大是齐老爷正妻的孩子，出生时齐老爷还是齐家一门里最不显眼的那一个，可齐老太爷看中了齐老大，硬生生让齐老爷做了家主，所以齐老大和齐老爷本身的感情也是最深的。

    在听到了齐老爷的死讯之后，直接连夜坐车回了齐家，看着眼前不争气的弟弟，齐老大挥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齐三爷一个踉跄，而后提着齐三爷的衣领子就往后院走，从警车上下来的三个警察跟随在后，周围的邻居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齐家后院，灵堂。

    齐老大刚检查完父亲的尸身，确实没有老三害死父亲的痕迹，瞥了一眼角落里捂着脸的老三，齐老大自顾自的坐在了首位。

    “坐，然后说说爸怎么死的。”

    齐三爷顶着那红巴掌，唯唯诺诺的坐到下面，眼珠子一转刚要开口，齐老大的眼睛已经瞥了过来，“想清楚了再讲。”

    齐三爷打了个寒颤，“大……大哥，你知道我的，我有今年全靠爸带着，我不可能害爸的，爸刚住进来的时候还龙精虎猛的，那新来的小妈都说爸跟壮年一样。”

    “爸在哪里死的。”齐老大闭着眼。

    “在小妈房间里。”

    “爸很喜欢这个小妈啊。”

    “那是，这么多小妈里面，爸天天留在这个屋子里。”

    “爸这么喜欢，就随爸去了吧。”

    齐老大定下了那妇人的结局，站起身，“我先去休息一会儿，老二来了叫我。”

    齐老大迈步就打算离开后院，去往自己平日里的别院，可是那终究是父亲，齐老大也不免在棺材前停留一阵，棺材里的齐老爷和生前一样，甚至面色红润，想来是那化妆师手艺不错。

    棺材旁放着两三个纸人，其中一个侍女纸人五官明显，神态生动，倒是和一个活人似的。

    “做丧的和纸人不错，记得赏，爸生前最爱面子，你明白的。”齐老大最后交代一句，迈步离开，之前卡在门口的三个警卫一同跟随，只留下那齐三爷在后面连连点头。

    “哥，你放心，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