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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塞外孤镇双旗飘(1)

    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为整个小镇披上一层银辉。青石板上,一道影子被拉伸得很长。清脆的脚步声有节奏地敲击在青石板上,打破了整个小镇街道上的寂静。

    深秋的关外总是寒冷的,而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能有一口热酒暖暖身子才是极好的。不过怀中的酒壶已经见底,最后一口热酒被咽下之后,杜雪棠略显惆怅地轻舒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一座不算大的镇子,镇子名为双旗镇,因为街道的尽头处有两根旗杆,旗杆上挂着两面旗子。与其说是两面旗,倒不如说是两张破布还恰当些,也不知道是谁挂的,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的。在这么多年的风霜吹打之下,两面旗已分不出颜色,看不清图案,晚风之下的两面旗倒更像是两张破布。

    旗杆的旁边是一家酒馆儿,这是整个双旗镇里唯一的一家酒馆。酒馆的生意谈不上多好,当然也不至于太坏。毕竟是一座边陲小镇,在这样的一个不法之地,总归是有一些不法之人的。

    所以在这里开酒馆,不仅要会做生意,更重要的是要会做人,而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背景。关外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儿也都会发生。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做靠山的话,在这样一个地方别说是把生意做好,能活着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掌柜的很清楚这一点儿,所以他早在十年前就每月按时把一笔银子送到十里之外的万马堂,作为整个关外最大的势力,万马堂当然有着足够的实力去庇护这么一间小酒馆儿。

    不止是这家酒馆,整个塞外基本上所有的生意人都或多或少会跟万马堂有些关系。在这样一个地方,不管做什么生意,如果没有万马堂的庇护,只怕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住。

    杜雪棠一步步地走着,很快就已经来到了街道的尽头处。两根旗杆上的破旗在秋夜的风中猎猎作响,酒馆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也被吹得摇摇晃晃。酒馆儿没个招牌,也没个字号。只有两扇虚掩着的大门,透过半开的大门,里面的红光依稀可见,酒馆里面喝酒划拳的声音清晰可闻。

    杜雪棠看了一眼这家酒馆儿之后,迈步走了进去。虚掩的酒馆大门被推开,原本嘈杂声不断的酒馆瞬间安静了下来。

    里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转而将目光对准了突然闯入的杜雪棠。但凡是在这个时候还在酒馆里面喝酒的,不是酒鬼就是恶霸!

    酒馆里面肯定是有酒鬼的,但塞外的酒馆里,只知道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像只软脚虾一样的酒鬼早就不会活到现在了,整个酒馆里面所剩下的只有那一群凶神恶煞的恶霸。

    整个酒馆里稀稀疏疏地坐了差不多十多个人,每一个的身上都带着家伙,都是统一的朴刀。这种刀劈砍起来极为顺手,而且很便宜。所以在塞外的大多数人都喜欢随身带上一把用来防身。

    但杜雪棠却不是,他的腰上挂着的是一把剑。一把很吸引人的剑,这把剑虽未出鞘,但即使是这样,人们也不敢轻易否认它的价值。

    因为在这把剑的剑鞘上,镶嵌着整整七颗宝石,每一颗宝石的色彩都不一样,而且每一颗都有鹌鹑大那么大。单单是那七颗宝石就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剑,即使剑鞘里装着的是一片废铁,这把剑的价格也足够让一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可这么名贵的宝石镶嵌的剑鞘内,又怎么可能只是一块废铁?这肯定是一把能够断金切玉,开山裂石的绝世好剑。

    能配得上这把剑的人,一定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虽然杜雪棠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整个酒馆里的人们却并不这么认为。在整个塞外,扮猪吃老虎的事儿可不是没有发生过。

    杜雪棠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目光,而是径直走到了酒馆的一张空桌前面坐下,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来横放在桌上,然后从狐裘下摸出几粒碎银子和之前已经空了的酒囊放到了桌上道:“一碟现炸的花生米,半斤牛肉半斤酒,一个烤饼,再来些果蔬,然后帮我把这酒囊装满。”

    店小二看到杜雪棠拿出银子,急忙上前将银两和酒壶收起,然后恭敬地对杜雪棠道:“这位大爷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您准备去!”

    说完之后,店小二急急忙忙地朝着后厨奔去,在一旁对账的掌柜则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杜雪棠。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名生客,当掌柜的难免会多注意几分。

    雪棠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双眼只是平静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宝剑。似乎在他的眼中除了这把剑之外,再容不下其他任何的东西一样。

    剑,是一把好剑。可这样的宝剑,总是难免会惹人惦记。财不外露的道理,他并不懂。也正是因为这样,他遇到过不少想要从他这里把这把剑夺走的人。

    菜还未送上桌,一个大汉却慢慢走到了杜雪棠的面前。这是一个身形高大,留着络腮胡约莫四十多岁的一个汉子。

    他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可脸上却长满了络腮胡。眼睛瞎了一只,粗壮的左臂上,一道刀疤从臂弯处一直延伸到后背。原本他的身上是纹着一身漂亮至极的花绣,只可惜被这么一条刀疤给破坏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另外几个汉子。论身形肯定是不如为首之人高大,但也都是极为精壮的人。这些人每一个手里都拿着一把朴刀,而他们的双眼则都落在了杜雪棠的身上。

    这么多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杜雪棠身上,可杜雪棠却好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样,他的眼中只有横放在自己面前的宝剑。

    “这剑怎么跟我前些日子被偷的那把一模一样啊?”那壮汉坐在杜雪棠的面前,看着桌上的宝剑阴阳怪气地说道。

    而在他身后的那些个汉子也跟着附和道:“对呀!这不就是老大前些日子刚丢的剑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杜雪棠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壮汉,壮汉也在看着他。在那壮汉的眼中,杜雪棠就算是再厉害,他也绝不可能胜得过这酒馆里面的十多人,所以他完全有自信能够把杜雪棠手里的宝剑给抢过来。

    如果杜雪棠敢跟他叫板,自己这里这么多人。便是将他撕成碎片,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大汉朝着身后的一众小弟稍稍使了个眼色,一群人便已将雪棠团团围住,根本不打算给他半点儿机会。一旁的店小二手里端着托盘,正打算将杜雪棠点的酒菜端上去,可看到眼前的场景又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别人不知道他店小二可是清楚的,这群人正是多年来一直盘踞在这一带的马匪,个个手里都沾过血。若不是因为酒馆受万马堂的庇护,只怕这群人早就将这酒馆的屋顶都给掀了!

    面对如此不利的情况,杜雪棠却显得十分镇定,只是淡淡地开口道:“不管是你虎口上的茧子,还是你手臂上的肌肉都表明了你就是一个使刀的好手,你却在这儿说这把剑是你的,这借口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吧?”

    杜雪棠不疾不徐地说着,整个酒馆也安静得出奇。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可坐在她面前的壮汉却根本不在乎,他今天就是药夺了这宝剑。到时候送到问金阁去,一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来!

    “哼!老子说这剑是老子的,它就是老子的!你小子要是识相,就乖乖把剑给老子,不然老子可管不住这帮兄弟们的手了。”壮汉一甩脸上的横肉,蛮不讲理地说道。

    而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周围的十多人也纷纷将手里的朴刀给抽了出来。只等着老大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将杜雪棠撕个粉碎!

    杜雪棠扫了一眼周围的一众马匪,随后淡淡道:“这把剑跟了我七年,打它主意的,你不是第一个,应该也不是最后一个。”

    为首的壮汉冷笑一声道:“你这是想吓老子?”

    杜雪棠没有说话,在他的眼中,这些人已经和死人无异。毕竟这么多年来,想从他手中抢走这把剑的人,大多都已经死在了这把剑下。

    “你个狗东西!想找死是吧?”那壮汉见杜雪棠迟迟不肯交出宝剑,已没了耐心,伸手便要强行把桌上的长剑给夺走。

    可当他的手刚伸出去的时候,杜雪棠的眼中却闪出了一抹杀气!紧接着,是一道寒光闪过。利剑出鞘,必然饮血!

    长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划过,剑光过处,洒落一片嫣红。血还透着热气,壮汉的惨叫声却已经传遍了酒馆的每一个角落。一只手掉在桌上,而后混着鲜血滚落到地下。

    “啊!给我杀了他!”那壮汉一边握着自己的手腕,一边朝着身后的小弟们嘶吼道。他的声音很大,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以至于吼声都有些嘶哑。

    而雪棠却对此并不在乎,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出手也更没了顾忌,剑未入鞘,杀心难收!

    十个人,十多把朴刀,一齐朝着杜雪棠的身上招呼了过去。可杜雪棠却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也没动。

    可就在下一刻,杜雪棠手中的宝剑再次划动,一道剑光闪过,一众人手里的刀还没劈下,他们自己却先慢慢瘫软了下去。

    只出了一剑,却夺走了十多人的性命。每一个人的脖颈上都有一道又细又薄的伤口,而点点的血红正从伤口处慢慢渗出。

    杜雪棠慢慢站起身,将宝剑握在手里。众人也终于看清楚了他手里宝剑的模样,这是一把很特别的剑,剑身上泛着点点的青光,很锋利,也很薄。薄得近乎透明,可就是这样一把接近透明的宝剑,却闪着一抹别样的光彩!给人一种既冷,又清的感觉。

    为首的壮汉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家伙,竟然有这么快的剑。不仅剑快,他出手也很快。

    以至于这年轻人就在自己面前连着两次出剑,自己都始终没能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出的招。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踢到了铁板上,可眼下自己即使是想要就此收手,只怕对方也不会答应了。

    杜雪棠一步步走到那壮汉的面前,他的双眼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壮汉,像是看着一只断了后退,在泥地里爬行的野狗一样。

    那壮汉被杜雪棠的气势所摄,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双眼看着杜雪棠。他已经意识到杜雪棠对自己已经起了杀心。这么多年来,他和自己的一群兄弟们一直盘踞在塞北,从来都是他们杀别人,抢别人。

    而现在却轮到他们成为别人剑下亡魂的时候他才真正体验到了成为弱者的恐惧感!

    “你…你不能…不能杀我!我是…我是…我是一刀佛的徒弟!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他绝不会放过你的!”壮汉倒在地上,一边往后退,一边不断地说着。

    他知道,自己又几斤几两。在杜雪棠这种人的面前,杀自己就跟宰一条狗没什么差别,所以他只能搬出自己师父的身份来,希望眼前这尊杀神会因为自己师父的威名而放自己一马。

    不过他显然是太天真了些,一刀佛虽在塞外颇有些名声,可杜雪棠既然已经决定要杀人就断然不会为此而做出改变的。

    不等那壮汉把话说完,雪棠已然挥动了手中长剑,剑刃划过,一颗头颅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动着。而雪棠则从怀中拿出一张锦帕将宝剑上的鲜血轻轻擦掉。而后又另外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随后看了一眼躲在一旁的店小二道:“小二!上酒菜!”

    对于满地的尸体,雪棠似乎根本没有在乎。他就像是刚走进这家酒馆一样,一样的坐姿,一样地把宝剑横放在桌上。甚至于和电小二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店小二见状急忙将已经做好的酒菜端了上来,双手虽在打颤,可店小二还是勉强将雪棠要的酒菜全部送到了桌上,而后便急急忙忙地朝着后厨去了,临走时还被地上尸体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可杜雪棠却根本没在乎这些,只是伸手抓起桌上的酒肉便开始朝着自己的嘴里塞,赶了两天的路,他也确实有些饿了。不然也不会这般狼吞虎咽。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杜雪棠便将桌上所有的酒菜一扫而空。而后轻轻打了个嗝,便要准备离开。可就在他刚站起来的时候,酒馆里的掌柜却突然走了上来,叫住了他:“这位少侠请等一下!”

    杜雪棠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他问道:“有什么事么?”

    掌柜急忙走到杜雪棠的面前说道:“少侠您刚才杀的,是一刀佛的徒弟。一刀佛在整个塞北都是叫得响的,您若不想惹事的话,还是趁着消息还未走漏,赶紧逃吧。”

    掌柜当然不是好心劝告杜雪棠,他只是怕惹事而已。但凡是做生意的,都怕惹上麻烦。可今天这个麻烦,他却似乎是躲不掉了。一刀佛的名号虽然响亮,可在万马堂的面前终归是有些不够看的,所以一刀佛的人死在这酒馆里,当掌柜的自然是不怕。

    可杜雪棠不一样,杜雪棠并非是万马堂的人,虽然他的武功极高,但在掌柜的眼里看来,一刀佛明显是比杜雪棠更强一些的。

    一刀佛手下有着近百的门人弟子,前些年一直是靠着打家劫舍过活的,后来万马堂出面干涉,一刀佛才不再打劫塞外的居民,转而做起了马匪的勾当,专劫往来的客商,不管是西域还是中原的,他都不会放过。

    而一刀佛这个名字,则是因为此人出刀极快,杀人从来不出第二刀,而他又偏偏是个光头,看起来像是一个出家之人。所以才有了这一刀佛的外号,至于他真名叫什么反而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对于掌柜的劝告,杜雪棠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既然来了这关外,就没打算这么轻易离开,区区一个一刀佛,还不至于让他害怕。

    “多谢掌柜告知,不过还得麻烦您一件事儿,今夜我杀了一刀佛弟子的事情……”杜雪棠的话还没有说完,掌柜的却抢先开口打断了杜雪棠。

    “这事儿少侠只管放心,这事儿我们必然守口如瓶。就算是一刀佛要查也有万马堂罩着,不会有事的。”掌柜以为杜雪棠是担心他们会走漏了风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急忙开口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甚至还搬出了万马堂来。

    “掌柜的你想多了,我不需要您帮我隐瞒此事,而是要拜托您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只要有人来查,你便只管告诉别人,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与您完全没有关系,我就住在这双旗镇北街的一处院子里,很好找的。”

    很显然掌柜是理解错了杜雪棠的意思,杜雪棠并非要让掌柜为自己遮掩,他本就不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而且他也正好可以借这件事引出一些人来。

    “少侠您还是太年轻了,一刀佛威震塞外十多年,您便是武功再高,只怕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啊!”掌柜还想继续劝杜雪棠几句,可杜雪棠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掌柜不必再说下去。

    随后杜雪棠淡淡说道:“多谢掌柜好意,不过您只管放心。今日之事,我自有计较。您只管按我说的去办就是了,这样您也少些麻烦不是?我先走了,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来您这儿喝酒的。”

    说完之后,在掌柜的惊讶表情之中,杜雪棠走出了酒馆。夜晚的风将酒劲儿提了上来,街道上已透着些许的寒冷。

    杜雪棠还算清醒,塞外的马奶酒劲头很大,但好在他的酒量也算是不错的。顺着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一直往前走,而在街道的另一头,一个人正侧着身子站在街上等着杜雪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