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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司隶校尉

    小福寿走到后院,活动了几下,脱下上衣放在一旁。

    这一脱不要紧,抢眼的不止是他颤颤悠悠的小肚子,还有那些绑在他手臂上的铅块。粗略一算,十岁的孩子,每条手臂上至少也绑了十斤。

    自从六岁那年,师父就开始在他手脚上绑铅块。开始自然绑得少,小福寿每增一岁,他就多绑两块。四年间,这些铅块就一直在李福寿身上,除了洗澡,无论寒暑绝不许取下。

    若要问他苦不苦,刚开始那是真苦,只是苦着苦着也就习惯了,就好似人生一般。这话是师父说的。

    当然他不知道师父还有好多话没说。

    师父总不好说,福寿啊,你在襁褓中时已经触及灵种,而且还是两个,简直世所罕见啊,但师父怀疑这两颗灵种在你体内抵消掉了,要不然你怎么长了这么大,除了肉多,并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啊。你还是好好打磨身体吧,以后要是碰到什么异人,跑得可以快一点。

    院子中间有个沙漏,小福寿盛了两勺沙子放了进去,这两勺漏完即是半个时辰。

    他走到院墙旁边抓起两个硕大的石锁,双臂展开,开始蹲马步。没过多久小福寿已经满身汗水,头顶的汗在冷风中凝成水雾,好似店里蒸馒头的蒸笼。

    最后一粒沙落入盘中,半个时辰已过。

    小福寿起身将那两个石锁放回原地,他的动作相当之轻柔,石锁触地没有一丝声响。按师父的话说,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控制。哪怕咬碎了牙,也不能让别人看出他手里的东西有多沉。

    以上其实只是热身。

    只见他又在手臂上加了几个铅块,接着给沙漏填了一勺沙子。

    他来到一个木架前。这木架是师父特别做给他的练功器具。李暄把牛腿骨削成半寸宽的骨片,再把几片骨片绑在一起,做成一个宽半寸,厚五寸的骨板。

    半寸是多窄?两根筷子并在一起即是半寸。五寸是多厚?那是成人手掌的长度。

    这样的骨板木架上一共镶嵌了二十块。小福寿要做的就是在一刻之内把他们全部从中间劈开。

    两年前,当师父把一个骨板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刀刀劈下去,连这骨板的边儿都摸不到,木架子倒是劈坏了好几个。

    恼羞成怒的小福寿,把刀往旁边一扔,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

    李暄在旁边看得开心极了,他偷偷把小福寿绑好的头发扯开,还特意去挖了好多沙子。

    他配合着小福寿打滚的节奏,在他身边一边向四周泼沙子,一边大喊:“动次,打次,动次,打次,让我葬爱家族的光辉,照耀在这异世的大地上!”

    小福寿突然不滚了,他歪头看着师父问道:“师父你在喊什么?”

    李暄无视他的问题,只是眯着眼看着他:“福寿啊,滚啊,怎么不滚了。”

    “不滚了,我累了。”

    “那就继续劈,直到劈开一个为止!”

    “我不劈,我不劈,这东西这么窄,这么厚,谁也劈不到!你能劈到吗?”小福寿梗着脖子喊道。

    “我当然能劈到。”

    “那你劈给我看。”

    “我不!”

    “那你就是不会,你都不会凭什么让我会!”

    “老子虽然不会劈骨头,但老子特么的会劈你!”李暄说着就从背后抽出一根细木棒。

    于是八岁的小福寿一边嚎哭着,一边劈骨板,就这样劈了十天,他终于在骨板上留下一道刀痕。

    然后他又劈了一个月,终于一刀下去把几层骨板从中间竖着劈开,从此小客栈就再也没有买过筷子。

    这样的刀练了两年,想要把一只羊准准地分成一片一片的,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只是小福寿还不知道自己的刀有多厉害。

    他不知道,可有人知道。比如白天那三个人。

    那时,他们三个从店里出来,走了一会儿,陆远山还意犹未尽地想着那个孩子,他突然“噗嗤”一笑,说道:“那个小子真是有意思!”

    老人微笑应道:“岂止是有意思,简直是不凡。那孩子眼中有灵光,心中有正气,手上有绝技。那一手快刀,你若不用灵力,怕是应付起来也要颇费一番周折。”

    陆远山一听这话,有些不服气:“东家言重了吧,我陆远山堂堂司隶兵曹,禁军中也罕逢敌手,拿他一个黄口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者听他不服,也不反驳,只是听到那“司隶兵曹”四字,眼神中有些异样。

    一向稳重的常赫连忙拍了他一下,说道:“远山慎言。”

    陆远山也看出老者表情不对,他忙到:“东家莫怪,是我妄言了。”

    老者摇头道:“无妨,诸事皆为过往。”

    几人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西城门。

    三人到了西城门却看见城门已经关闭。老者顿时心里一沉。

    那守城的士卒,看到他们便解释道:“今日有斥候回报,发现有匈奴大军痕迹,遂提早关闭城门,今日便出不了城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看向三人身后,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将那三人都吼得回头向后看去,那士卒看见三人转头,便一步后撤,与此同时,一张大网闪着莹莹光点从天而降。

    那大网四周都栓着重物,落速极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三人头顶。

    那老者在一转头之时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可此时再躲避已来不及。

    他出手如闪电,瞬间抓过陆远山手中那包着羊肉饼子的布包,抬手一扬,那布包便掀起一阵劲风撞在那大网中间,带着那大网又原路飞了回去,连三人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碰到。

    陆远山和常赫也早已反应过来,此时已是持刀在手,分立老者左右。

    这时一阵掌声从三人身后传来:“不愧是司隶校尉何尊武。啧啧,恕罪恕罪,是前司隶校尉何尊武!”

    来人正是城外那身穿绣衣之人,他说话之间,从城门边废弃的民居中已经涌出大量手持劲弩的士兵。这些人迅速列队,成扇形将几人围在中间。

    此时老者三人已是前有强兵,后有城墙,进退两难。

    那人一步向前,道:“何尊武!你等莫要再负隅顽抗,把东西交出来,跟我回京御前请罪。”

    听他如此说,陆远山不禁怒道:“谢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大人名讳!御前请罪!你倒是说说如今的御前是谁的御前!”

    谢昌冷笑一声:“陆大人问我谢昌是什么东西,在下不才,承蒙当今陛下隆恩,已加封绣衣司隶兵曹,自然这也要感谢陆大人传位让贤。”

    至于那御前是谁的御前,如今这大康是依然姓赵,还是随了太皇太后姓傅,他又是在谁的手中接过的节杖和虎符,这些不言自明的东西,该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则不能知道。他又怎会因为一句怒斥而在这边军之中和陆远山呈口舌之快。

    “卑鄙小人!”

    这谢昌当年正是陆远山手下,陆远山在位时对他多有提携。此刻听他如此说,不禁气得火冒三丈,提刀就要向前。

    那人见状退了一步,挥手便道:“放箭!”

    “且慢!”那老者喝道。

    “你就不怕我死了,你便再也找不到那物事吗?”

    听他如此说那谢昌顿时神色一滞,可他向旁边一瞥,瞬间又恢复了狠厉的表情,再次大喝道:“放箭!”

    一时间万箭齐发。

    陆常二人将手中长刀舞成一道光幕挡在老者何尊武面前,那弩箭虽来势凶猛,却被二人纷纷崩飞,好似落在伞上的暴雨。

    二人护在何尊武身前,顶着弩箭,缓缓向前逼近。待快到了那阵列前面,陆远山一声大喝,后脚猛地向后一蹬,脚下青砖碎裂,他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向前方激射而去。

    他快得像箭,那迎面而来的羽箭对他来说就比之前快了一倍。但是这依然奈何不了他,那些弩箭纷纷被他荡开,他好像一抹斩开流水的剑光,转眼间就来到了前方队列之中。

    “军中兄弟,得罪了!”

    陆远山将手中长刀一转,化刀锋为刀背。他认为,为国戍边的军人不应该死于自己人刀下。饶是如此,凡是挨上他一刀背的人也是骨断筋折,无再战之力。

    刚刚整齐的队列瞬间阵型大乱,人群中哀嚎一片,常赫那边的压力瞬间降了下来。

    何尊武在二人的护持下缓步向前,他虽身负绝世武功,但却已经老迈,他要做的只能是寻找机会,瞬间制敌。

    恰逢此时他看见前方人群中出现一个缺口,他身形一闪,这个穿着羊皮袄的老汉瞬间荡出,不似陆远山那般刚猛,却犹如鬼魅。

    转眼间他已来到谢昌身前,护卫谢昌的都是他带来的武士,这些人武艺远高于军中将士。一人从谢昌背后绕出,正是那城外快刀斩蛇的武士。

    他当头一刀向何尊武斩下,这一刀快且刁钻。可何尊武更快,他身形一闪,那一刀即便再快也只能落到空处。

    再下一刻,何尊武已经一指点在那武士的哽嗓咽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武士便倒了下去,口中还发出“咯咯”的声音。

    谢昌看准何尊武收招的间隙,曲指成爪便向何尊武抓去,这一爪犹如毒蛇吐信,直奔何尊武面门而去。

    何尊武横臂挡住,手臂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原来谢昌手上竟带着一副铁爪,这一爪抓在何尊武手臂之上,深深嵌入肉中。

    他一使力便将何尊武抓了过来,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一把短剑,直刺何尊武胸口。

    眼看那短剑就要刺到何尊武胸口,可哪知此时何尊武被谢昌抓住的左手臂却硬生生从前胸绕道右手肩膀。他原本右肩上的右臂也在电光火石见从背后直接甩到了左肩之上。

    只这一下,谢昌的剑就被自己的右手挡住,他整个身体也被带歪,此时,何尊武左肩上的右手也闪电般探出反手就死死扣住了谢昌的脖颈。

    何尊武手臂一震便甩掉了谢昌的铁爪,于刹那间双臂归位,左手从右手中接过谢昌,将他举在空中。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谢昌已经一脸灰拜,他本以为何尊武已经垂垂老矣,没想到对方仍是如此狠厉果决,拼着受伤,同时借助自身诡异的身体将他一招擒住。

    何尊武将谢昌举过头顶,一掌震落他手中短剑。

    此时的何尊武上身虽鲜血淋漓,却哪有半分窘迫,脸上虽满是皱纹,却哪有半点老态。这便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其锋锐又怎能被光阴轻挫。

    他大喝一声:“通通住手。”

    看见谢昌被擒,四周将士纷纷停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陆远山和常赫也退到他身边。

    “让他们打开城门!”

    谢昌被他放下,咳嗽了几声,只得无奈喊道:“打开城门”

    何尊武挟持这谢昌走向城门,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一柄短刀刹那间刺入了他腰间,这持刀之人竟是常赫。

    何尊武身形一滞,他僵硬的回过头,看见他身后之人竟是那病汉子常赫,只是此时他还哪有半分病容。

    何尊武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继而化为无尽痛苦。

    他反手一肘砸向常赫下颌,常赫伸手挡住。何尊武就要再次施展异术,可他腰间那柄短刀尾端却亮起刺眼的白光,何尊武身子顿时一僵,就感觉浑身力气好像百川归海般涌向那刺入体内的匕首,异术哪还能施展。

    “如此大的极品聚灵石吗?倒是下了大本钱。”何尊武冷冷道。

    那平日成熟稳重,令人信赖的常赫此时眼中更闪出一抹狠厉。

    “自有朝廷供给!”

    说罢,他沾满鲜血的手上就要加力。

    何尊武忍着剧痛和力量的流逝,拼尽全力,测头一撞,还是将常赫击飞出几丈远。

    陆远山看到这一幕已然呆立当场,大脑中一片空白。

    谢昌趁此机会挣脱出来,刚要有所动作,何尊武便再次一挥袍袖将他也抽了出去。

    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抓起还在发呆的陆远山,越过人群,向前急纵,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民房之中。

    “追!”谢昌吐出一口血,气急败坏地喊道。

    他真是想不到何尊武竟强横如斯,这种情况也能被他逃了。所幸四方城门已经关闭,陆远山带着重伤的何尊武插翅也逃不出这隆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