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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深宫行

    笑幽扶着淼淼的手缓缓步入前厅,苍白的脸上脂粉未施,对于紫竹这样的高手来说,掩盖重伤未愈的事实纯属徒劳。

    紫竹的背影看上去极其疲惫,角落中收敛所有气息默立的静斋冲笑幽微点了一下头,笑幽会意心中稍安,她靠近两步问候道:“紫竹先生别来无恙?不知……”紫竹像一座泥塑毫无反应,笑幽微诧:“你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紫竹深吸口气骤然转身:“带你去见一个人,为瑞王殿下。”

    笑幽蹙眉,眼前人比之在无水关时仿佛老了好多岁,满下巴的胡茬衬得他脸色发青,“麻烦你说详细点。”

    紫竹扫了眼房间内其他人闭口不答,笑幽走到茶几旁款款落座:“我和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再者我现在全无自保能力,不管你要说什么、做什么,他们绝不会退出这间房。”

    紫竹抿唇定定看了岚归数秒,接着转向淼淼,最终视线停留在静斋身上,他勾唇惨淡一笑,无论从哪种角度出发,楚笑幽绝不会信任他吧……他向她走近几步,所有人神经瞬间紧绷,静斋盯着他紧紧扣住手中毒药的瓶塞,紫竹回视静斋一眼停在原地,接着撩袍直直跪了下去。

    笑幽挑眉,紫竹的一跪当真比冬雷贯耳还稀奇。

    “我一生只跪过三个人,太上皇、陛下和先代统领。”坦荡的言辞中流露出一抹清傲,紫竹双拳紧攥咬牙道:“请你跟我回去见太上皇!”

    “去当云意衍的挡箭牌还是去做云颜祯再一次威胁儿子的筹码?”笑幽冷哼,不是所有跪求都值得怜悯。

    “楚阁主认为若所有神侍突袭瑞王府,谁胜谁负?”

    笑幽眼皮一跳,这话什么意思?她定定回视紫竹,那双染遍沧桑的眼眸中承载着满满的痛苦,紫竹苦笑继续道:“若你不去,就算背叛太上皇,我也会在檄文流传四海前斩杀瑞王!”

    檄文!笑幽倒吸一口凉气,紫竹知道证明云意衍也必定知道了,怎么会……怎么会呢!妖精的计划出其不意缜密非常……

    笑幽一系列心理活动紫竹了若指掌,他沉声道:“你猜错了,现在知情者只有太上皇和我,我来求你去上津就是为阻止他们兄弟自相残杀,我了解他,从他还是稚童时就在暗处注视着他,他现在争皇位不为自己,而是为惟妃娘娘和前太子争一口气!可……可那深宫里多少事件背后的真相他并不清楚,如果现在不阻止他,有朝一日他明了内幕,恐怕这一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趁大错未铸成前阻止才能救他,如果你想毁了他尽可以不去!”

    紫竹恳切真挚的眼神让笑幽有所动摇,谁最怕看到两兄弟开战,无疑是羽帝,他既不想伤云意初性命又要保住云意衍的皇位,这一点笑幽很清楚,看来紫竹说他和羽帝瞒着云意衍之事有七成可信,以紫竹的武功大可以偷偷潜入庄院掳人,而他现在却跪地好言相求,由此可大致推断羽帝的打算,他是想让她去劝服妖精吧!如果她不去或不从,难保羽帝会痛定思痛全力倾帮云意衍……

    她快速盘算得失利弊,不去——三营军马近几日才出发,云意初和萧沉雪仍在瑞王府中,怎么算都来不及……现在递消息过去,羽帝严密防守下,云意初或许能在水见和塔门的帮助下冲出上津,可神侍太过强大,要带出一个痴傻的萧沉雪只怕会有闪失,更别说跟随他多年的幕僚亲随。去——无论答应或拒绝羽帝的要求,起码这段时间内不会有重大变故,对羽帝虚与委蛇拖延,云意初则可趁此间隙佯装不知下暗地布置,最好的情况是他有惊无险,她亦能巧妙脱身,万一不幸败露,羽帝也不会轻易杀她,不过……会从利用转为要挟云意初的筹码。

    不管后事如何,先解妖精时下危情才是最紧要的!但……她仍有顾虑,如果紫竹在替云意衍演戏,她若轻易栽进去就成了天下最蠢的傻瓜。

    笑幽挑眉冷视紫竹:“诚意不是一跪或几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言语可以替代的,你拿什么证明这并非圈套?”

    “简单!”紫竹慢慢站起身,“我孤身前来一个人都没带,你大可以现在就废去我武功,我不会反抗,入上津前可先派人刺探宫中虚实,究竟是不是圈套凭洗剑阁的能耐两日可知,届时选择杀了我离开或和我秘密进宫面见太上皇都随你。”

    此言一出不光笑幽,连埋伏在屋后的江重重都不禁动容,紫竹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得来有多难,任何一个习武的人都明白,他竟然就这样淡淡一语尽数放弃……

    笑幽一拍手道:“好!岚归——”

    岚归会意逼近紫竹,二指蕴满十成功力直向他气海点去,紫竹释然一笑纹丝不动:“若舍一身功力能让太上皇无憾离世,紫竹无悔。但请楚阁主记得,我出来多少天太上皇心里有数,你要是反悔第一个害的就是瑞王殿下。”话落他微微仰起头,看都没看一眼马上就要点到他身体的手指。

    “停手!”笑幽起身喝止岚归,紫竹疑惑望向她,笑幽表情复杂道:“方才只为试探,你要知道,有多少人拼一生辛苦,花费数十倍的努力也无法练到你现在的境界,这份上天的赐予你应该珍惜才对。”

    紫竹表情怪异,她此举是在替瑞王收买人心吗?明明不出声就能废去一个扎手的敌人。“卖人情我也不会领,哪怕瑞王有一天坐上皇位,我的主子也只有太上皇亲口交托的陛下。”

    笑幽没理会,侧头冲窗外唤道:“阿重——”

    江重重翻窗而入,笑幽冲他点点头:“金针封穴你应该比习阮用得更纯熟。”

    “自然,我可是正而八本的嫡传弟子,那个阴毒的侏儒不过偷学了三成。”江重重掏出素布包裹走向紫竹。

    五针同时落下时笑幽正色对紫竹道:“让我安心并不需要废你武功那种极端的手段。十几年让我明白一件事,敌人和朋友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名、利、财、势、情、仇化作微风一吹,薄纱阻隔出的界限便荡然无存,人的心……是会变的,变好变坏如同六月天气一样难测,你——也在变,道虽不同但至情重义者,起码目前还没有斩尽杀绝的必要。”

    紫竹沉默,第八十一根金针刺入身体时,他开始有一点明白,从小看尽美色的瑞王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子情有独钟。

    七日后,在江重重一路罗嗦和苦涩药汁的陪伴下,笑幽终于抵达上津。九华宫内的羽帝已卧床不起,云意衍每天都烦躁郁郁,他查不出究竟是什么刺激了羽帝,致使本该一个月后才出现的状况骤然提前。云意初也时常进宫,但都等到深夜时分才去,且从没踏进内殿一步,每回他都立在回廊下枯站到天色微白,然后和来时一样静悄悄回府。

    笑幽没有去见云意初,也没有告诉他,她就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只让岚归易容潜入瑞王府示警,得知檄文暴露,云意初第一反应不是惊慌失措,而是极苦涩的一笑,他弄不懂,为什么有时觉得羽帝根本无法交流,有时他又了解他到可怕的程度……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半日,连水见都不许进去,直到晚膳时分,他扯下染满酒渍的衣服,选了套紫色长衫缓慢穿起,每一个绳结、盘扣都亲手仔细系好,仿佛第一次上阵前披挂盔甲时一样。踏出房门,面对水见等人关切的目光,他悠然问:“都吃了么?没吃一起。”众人的下巴差点全掉在地上。

    当云意初的应对策略在饭桌上成形时,笑幽接到了宫中细作传来的奏报,紫竹没有骗她……

    是夜,紫竹亲驾车马载笑幽和江重重从西小门入宫,一路畅通无阻,笑幽在紫竹的房间内等到丑时末才进入羽帝寝殿。幔帐内羽帝睁着眼睛像是在等她一般,他身边瑶妃趴在床畔呼吸均匀,显是疲累到极点撑不住睡着了,紫竹赶上几步跪地道:“您还好么?属下回来了,楚笑幽……属下也为您带来了。”

    羽帝缓缓转头扯出一抹辨不清意味的笑:“没想到你当真敢来。”紫竹既然说“带”,那么必定没有用强,他探出一只手,紫竹连忙扶他坐起来,羽帝紧握着紫竹:“紫竹,你从来不会让朕失望。”

    紫竹眼眶发酸,只摇头不说话,笑幽逼出一道真气点了瑶妃的昏睡穴,羽帝皱眉紧张看着瑶妃,待确定她无碍才道:“过来。”

    笑幽坦然走上前,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面对羽帝,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和云意初拥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云意初魅惑的眼眸,直挺的鼻骨,无疑传承于羽帝。羽帝则深深打量笑幽,简单的发式,简单的衣着,苍白的脸色,却掩盖不了那份出尘风华,的确是人间绝色,和当年的萧沉雪比不遑多让。

    “你是否恨朕。”

    笑幽淡淡摇头:“有怨无恨。”

    羽帝牵起唇角:“是么?朕唆使叶荧惑拆散你和初儿,制造了那么多误会,你全不在意?”

    “恨一个人是很辛苦的事,如果没有你的拆散,或许我会错过他。”

    “既然如此,怨又从何来?”

    “你懂。”笑幽只回了两个字。

    羽帝轻笑出声:“你在替初儿不平。”

    笑幽点头:“还有,你明知我和他真心相许,却固执偏见不接受我们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心爱的人无法获得最重要的家人认可,我和他会有多难过。”

    “最重要的家人……难过……”羽帝喃喃默念,初儿……会因为他的不认同而难过么?他在他心里仍旧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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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抱歉,状态不好很痛苦,昨儿写了一章全删了,越是最后我越想写得仔细些,滥竽充数的东西绝不会拿出手,更不会为凑每天3000字丧失准则,好在……我没状态的时候不是很多……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