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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满腹的委屈

    重用周亚文等人,却又时时提防他们,叛变人员在国民政府情报机构内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可以说,整个国民政府情报机构都是在红党叛变分子的指导下进行工作。无论是党务调查科,又或者是蓝衣社特务处,两大特务机构最擅长的是暗杀,而不是情报工作。

    轮情报工作展开,中央特科是国内首支情报机构,专业程度很高。大量国民政府特务都是由叛变人员进行训练培养,也成为一个默认潜规则。

    那就是论情报工作,国民政府情报机构都得仰仗叛变人员,重用这些叛变分子,因为这些人情报能力很强,对于红色分子更为心狠手辣。

    徐兆凌对于周亚文等人的能力和工作进程很满意,但又在意这些人是否与地下组织藕断丝连,害怕自己会像上一任上海区特派专员一样,被红党打狗队刺杀。

    殴打周亚文等人,让余非在上海党务调查室出了一场风头。

    有人认为余非不懂官场沉浮,有人认为余非军校出来太过于死板,有人认为余非斤斤计较,也有人认为余非是为同事讨薪而已。

    一部分人认为余非殴打周亚文等人虽然事出有因,但殴打长官还是过于放肆,需要严加处理。大多数都认为余非讲义气,为同僚讨薪才打人。

    讲义气,这是大部分人承认的一点。讲义气很重要,在充满江湖气息的特务机构里,讲义气远比能力强更重要。

    最后徐兆凌的处理,停发余非三个月的生活补贴,用以赔偿周亚文等人的医药费。周亚文最惨,自筹补足挪用经费,委员会经费一律由总务负责发放。

    挪用的经费足有一千多元,周亚文最少半年才能补足,这段时间他别想花天酒地了。

    ······

    苏州河边的长椅上。

    余非身旁放着一个包袱,这是谢朝香亲自给他织的毛衣,毛线密实,谢朝香织的极为认真。

    身穿黑色西服拄着文明杖的林业佟走来,自顾自坐在长椅旁。

    “汤永福同志牺牲,请组织认定他为烈士。”

    “好。”

    余非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就被林业佟夺走,自己抽起来。

    “以前没见你抽烟,现在怎么烟不离手?”

    “总得有个寄托和爱好。”

    林业佟摘下礼帽说:“能不能搞到些电子元件,组织上缺乏电台。还有就是消毒计划开始实施,不少叛变同志在组织问话中承认叛变,并且得到组织原谅,已经转移至苏区。

    特科命令,要求你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尽量获得完整的‘细胞计划’名单。”

    余非点点头:“嗯,明白。上次我问你关于红鱼的事情,你避而不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嗯~~~”

    沉默片刻后,林业佟缓缓说道:“关于红鱼,我也不太清楚,只能告诉我知道的一些情况。红鱼是白色恐怖时期潜伏进敌营的同志,但是因为魔术师的叛变,导致红鱼断线,后来组织几经周折联络到他,但最后还是断线。

    特科只是知道有位代号‘红鱼’的同志潜伏在敌营,但不知道他是谁,更没有办法联络。

    后来经过几方印证,得出结论‘红鱼’已经叛变,这是敌人所制定的钓鱼计划。无论多少次联络到他,最终结果都是整条线的同志被捕。”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联络他?”

    “情报比生命重要。”

    “嗯?”

    林业佟解释道:“联络红鱼势必导致大量人员损失,可红鱼会向组织递交大量重要情报。这就像是交易,红鱼会给我们重要情报,同时我们要用生命去买单。”

    “滑稽的交易。”余非嗤笑一声。

    “很无奈。”

    “红鱼的基本信息知道吗?”

    林业佟说:“不知道。组织希望能摆脱这场滑稽的交易,自从你成功潜入党调室后,组织也没有与红鱼进行任何联系。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红鱼,因为我们有惊蛰。”

    “我······”

    余非鼓起勇气说:“我想和谢朝香在一起,恳请您为我提供建议。”

    “很好啊。”林业佟笑着说。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

    林业佟抬起头看向阴沉的天空,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我可以从三个身份为你提供建议。

    作为你的老师,能看见你找到自己心爱的人,我很高兴,并祝福你们能够白头偕老。

    作为你的上级,组织一贯提倡自由结合,特别是谢朝香这样的独立女性。我会祝福你们。

    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与谢朝香在一起。我们的工作困难重重,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越是喜爱谢朝香,叛变的可能性越高。”

    余非站起身质问道:“我连爱一个人的机会都没有吗?从进入党调室后,我现在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我已经失去很多美好的未来,就连喜爱一个人,你作为朋友都不允许。冠冕堂皇的话说够了,最后才是你的本心。”

    “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不是吗?”林业佟平静的说。

    “我现在很彷徨,每天清晨起来就要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审问劝降自己的同志。害怕自己能力不足失去往上爬的机会,升官才能得到更重要的情报,可升官又得迫害自己的同志。”

    余非不停的絮絮叨叨:“很多时间,我甚至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先生,您和组织是需要我的身份,还是我这个人?”

    “对不起。”

    林业佟慰籍道:“作为你的上级,没有发现你现在的精神情况,我向你道歉。

    余非?

    又或者是陆宜修?

    宜修,如果你觉得‘余非’的面具戴上太久取不下来,为了你的精神健康,我支持你脱离地下斗争。”

    “不要!”

    余非怒目道:“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我有烦恼,你便让我放弃。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不是放弃追求答案,哪怕一次,一次就好。

    您从心里支持我一次就好,不需要那些空喊的口号,也不需要徒劳的行动,就只需要您从心里支持我一次,一次都不行吗?”

    “宜修······”

    “不要叫这个名字!”

    林业佟叹了口气:“作为你的上级和老师,不希望看见你重蹈我的覆辙。我宁愿看见你因为理想道路不相同而选择离开,也不愿意听见你叛变的消息。”

    “你认为我会叛变?”

    “未来谁也说不准,就像曾经我们认为魔术师不会叛变那样。”

    林业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对不起,我没有过多时间听完你的倾诉,但是我会把你的倾诉记在心里,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能帮你打开心结。

    抱歉,让你独自一人承受那么多痛苦,我感到很心痛。”

    余非低头喃喃说:“不需要你的抱歉,是我无理取闹而已,感谢您听完我无理而又狂怒的倾诉。”

    “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