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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夜缘

    如被伟力截取的星河般的长剑无声四散,重凝为一团柔和的白金光芒飞回星羽乐身上。

    游鸿暗叹“神奇”之余抹去两颊的泪痕,站起身对星羽乐再施一躬,略带羞涩地恳求道:“小姐,我能否请你教我识字?因为出身的原因,我——”

    星羽乐摆了摆手,示意游鸿不必再说下去,道:“私下时你对我不必如此多礼,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游鸿当即一喜,点了点头,同时对星羽乐平易近人的印象更为深刻。

    “从你随身携带的武器来看,你走的是灵巧近身的战斗风格?”星羽乐一如他人,凭空取出两把装于套中的短匕,递还给游鸿。

    “也不算是。”游鸿恭敬接过,顺势别挂在腰带上,解释道,“因为一些原因我只能选择它们作为武器防身,刀剑拳脚我其实也有所涉猎。不过如若非要说我擅长什么的话……应该是弓箭吧。”

    兴许是天赋异禀,游鸿对弓箭有着极为异常的适性,甚至风哥曾以此调侃——“给你把好弓和足够的箭,扔进山里过上个把月绝对还是活蹦乱跳的!”

    “那你觉得这个如何?”星羽乐起身摊开一只手掌,无数柔和的白金色光芒忽然从四周涌现,汇聚在其上方。不消片刻,一把如同用玉石雕琢而成的长弓浮现,平稳地落入她手中。

    游鸿早已挪不开眼睛,这几日虽也见识过不少“神奇”,但星羽乐这种却还是头一回看见。

    向星羽乐投去探求的眼神并获得准许,游鸿迫不及待地走到近前伸手摸去,触如实质的感觉当即让他啧啧称奇。

    “如何?”

    “很神奇,很方便。”大脑近乎被与“学”字有关的念头占满的游鸿,用所余不多的地方思考出两个简洁的形容。

    “这是灵师的‘聚灵成物’。”星羽乐说着看向一侧角落的瓷瓶,手一招,一根用以装饰的翎羽蓦然从中升起,平飞而来飘落在她空余的手中,“这是‘意控移物’。”

    言罢,星羽乐示意游鸿退至一旁,以翎羽作箭,搭于弦上。

    游鸿敏锐地看到,在星羽乐动作完成的瞬间,凝练的白金光芒从她指尖攀附上翎羽,将其整个包裹不再显得柔软。

    “这是元士的‘触物附元’。”星羽乐边做解释,边拉满弓弦。

    只听“嗖”的一声,翎羽离弦,精准射穿门上窗格的油纸。通过破开的孔洞,游鸿看见它最终直挺插进树干之中。

    『这也太帅了吧!』游鸿又是震惊又是兴奋。他虽然自信可以用箭矢模仿出相同的结果,但这又岂能和星羽乐的这一手相比?

    星羽乐轻吐一口浊气将长弓散去,道:

    “灵师,炼精悟魂,法术阵仪,缥缈难测。

    “元士,锻体练魄,厉招狠式,勇往无畏。你可有中意其一?”

    游鸿一听,哪能不明白星羽乐的用意?顿时暗自思量起来,『这还真不好选择。从小姐的演示描述来看,灵师类似法师,元士类似战士……』他努力回想过去因偶然听见同学闲谈,进而去查询试玩所得获的游戏资料。

    『要是当初再坚持坚持,不意冷重回只有枪火的单机世界……』一念生灭。大概是因为身处异界的缘故,让原本认为已能平静面对过去的游鸿在“翻动”它们时,再生刹那感悟。

    『如果单从契合考虑,自己无疑应该选择元士;但从目的来说,我似乎应该选择灵师才对。难道就没有什么两全其……不对,小姐她刚刚不就是全都做到了吗!』

    想到此处,游鸿不再纠结,向星羽乐问道:“小姐,你是灵师还是元士?”

    星羽乐似是早有预料,眸中不见有任何波澜,“我是,戍夜··星族。”

    一句答非所问的话,却立刻让游鸿醒悟到自己与星羽乐是“不同”的。『我要是与她同族,该有多好。』他有感而至地想道,脸上流露出些许落寞。

    虽然相识并未有多久,对星羽乐的了解也不见得有多么深刻,但游鸿却是真心喜欢与她相处时的这种氛围——没有莫名其妙地刻意疏远,也不会对自己的外貌指指点点,甚至不介意种族,身份,来历。

    “抱歉,我并不是要打击你。”

    “不不不,是我太贪心了。”游鸿连忙说道,心中也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

    “其实,人族是可以做到二者兼顾的,但是却有太多的阻碍,基本无人愿意这么做。”星羽乐向游鸿解释道,“首先必须要有成为灵师的资质。可这在人族当中本就稀缺,也导致其地位要稍高于元士。”

    游鸿暗暗点头,心道:『物以稀为贵,与其贪心兼顾,不如独修一路。』

    “其次是付出。灵师侧重于精魂,元士侧重于体魄,而这些都非朝夕可成。”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结合灵师的稀缺与地位,的确会让人感觉得不偿失。』

    “最后,无论灵师还是元士,都要经历‘碎涅’这一生死困境。如若二者兼顾,更是难上加难。”

    『这对“人族”来说怎么看都是赔本买卖啊。』游鸿听完星羽乐的利弊阐述暗自一笑,问道:“小姐,我可有成为灵师的资质?”

    星羽乐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顿时泛起一丝隐晦的涟漪,似是一种无力,一种无可奈何,“有,魂灵天一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我的回答是:两个都中意。”游鸿目光坚定地说道。星羽乐的一番演示让他的视野更为宽广,也让他对自己的认知更为深刻。

    『自己或许连斗莫都打不过……』游鸿自嘲地想道,『但这正说明自己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无论是为了保护小姐,还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我都需要力量!若是畏惧获得它的代价,自己那晚也不会立下拼尽一切的决心。』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便再多加言语。随我来。”星羽乐说着迈步在前,启门而出。游鸿亦紧随其后,关门跟上。

    一路上,星羽乐或向游鸿说明一些途经场所的职能和出入禁忌;或暂且驻足在一些有牌匾刻碑的地方,为他讲解上面的文字,使其有一个基础印象。

    游鸿的记性本就不错,经过启赋后更是让他觉得头脑比原先清明了许多;而星羽乐的说明讲解又十分的简明扼要,耐心温和;这便使得他记下这些完全没有任何的负担,在抵达目的地时更是已经可以看懂门上匾额的文字。

    “夜缘?”游鸿轻声读出。

    星羽乐点了点头,领他走入。

    十分宽敞的庭院中,一名二十有余的健硕青年正在同一棵高大粗壮的苍翠老树较劲。

    只见,赤着上身、手戴露指拳套的青年沉腰坐马,双拳紧收于腰侧;待蓄力充足、臂膀青筋隆现时猛出一拳,重重击打在树干之上。

    一声闷响,树枝摇动,叶雨飘落。

    青年见状,当即踏步腾挪,将落叶片片接住;最后大手一摊,逐个捏起,细数起来。

    “一,二……十七,十八。唉,又没对。”青年憨厚地挠了挠头,冲地打出未落实处的一拳,用溅荡起的拳风将刚才丢掉的叶子吹往四周,调整架势准备再来一次。

    “辰文哥,你要是再继续下去,罡爷爷可就没有地方乘凉了。”星羽乐出言劝道。

    辰文乍闻女声,先是身体一僵,随即快速抓起一旁石栏上的汗衫躲入树后。

    一阵窸窣之声,辰文像是无事发生一样背手走出,直视前方空地故作老成地说道:“令牌留下,族妹你就可以进去了。”

    星羽乐顿时眉梢弯起,眼含笑意道:“辰文哥,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辰文转过身,见星羽乐轻纱遮面的打扮先是迷糊了一阵,随即讶然道:“羽月?!”

    迈步走到辰文近前,星羽乐柔声问道:“辰文哥,罡爷爷呢?”

    “别提了,一大早就拉着我爷爷去喝酒下棋了。”辰文一脸苦相。

    “所以你就被抓来代班了?辰武哥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这么难得的机会,大哥他怎么可能不回来?他说这种事我一个人就能胜任,十分放心交付给我单独来做。”辰文相当自豪地说道,完全没有被自己亲哥坑了的自觉,“羽月你来这是……?”

    “他需要进阁中一趟。”星羽乐侧过身子,露出在后方静默跨立的游鸿。

    “这位兄弟倒是面生的很。”辰文好奇地上下打量,憨厚的模样似乎因为这是星羽乐带来的人,所以完全没有多想。

    游鸿隐隐看向星羽乐,天蓝的眸中蕴含“要不要澄清一下”的询问。

    星羽乐并未应同,而是指了一下旁侧的楼阁,对游鸿说道:“你进去吧,切记将想法诉与夜空。”

    “是。”游鸿应道,既然星羽乐无意他也不便僭越。

    『辰文明显与小姐相熟,先前戏耍时展露的两手亦能看出他实力不凡,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游鸿一边心想着一边走到楼阁近前,推门进入。

    见远处的门扉已完全关却,星羽乐重新看向辰文,说道:“阁中自成空间,他不会听见的。”

    辰文仍是一脸憨厚,但眼神却是变得犹如藏锋的宝剑,“你竟然真的收他做护卫了,刚听到传闻时我还不信。”

    “难不成你还打算着揍他解气?”

    “偷袭我爹的混蛋早就被爷爷收拾了,我干嘛要揍他?不过……”辰文揉捏起有些发痒的拳头,“等他踏足灵动后,切磋切磋还是有必要的。他的属性是?”

    “月。”

    “这还真是有意思。”辰文顿时显露一丝惊讶,“你确定他只是个人族吗?”他看向星羽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至少我能确定,他和海族、冷渊城没有关系。”

    “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再好质疑的,动脑子这种事本就不适合我。话说,需要我替你去提前‘警告’一下族中的那些刺头吗?”辰文跃跃欲试地请缨道。

    “有些事,当面戳破反而更好处理。”

    “那到时你一定要通知我们,我和大哥一起去给你压阵。你不常在外走动,族中的有些人未必真心敬你,甚至还有可能在背地里恨你骂你。”辰文的话说得十分正经,因为他过去就曾偶遇过一回;其结果,便是它将那个说闲话的族人打成重伤。

    “谢谢。”

    “谢什么,如果不是我当初……”

    “那不是你的错。”星羽乐轻握住辰文的右手,眸底再次掠过那种浓浓的哀伤之情。

    漆黑的楼阁内,游鸿有些无措地伫立在原地。他的夜视能力虽强,但也不是完全摆脱了光。就比如此刻,身处极暗之中的他同常人一样不能视物,一样会因此心生恐惧——甚至还更为强烈一些。而他之所以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全是因为他内心里相信星羽乐。

    在黑暗中,人对时间的感觉会变得模糊,游鸿亦不知自己已站了多久。蓦然地,四周浮现无数的光点,一轮银月在它们的拱卫中显现,高悬于空。

    环视一圈,感受身处夜空之中的神奇,游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喃喃自语道:“将想法诉与夜空……”

    缓缓伸出一手探抓向空中,游鸿翻转腕部摊展掌心,单膝跪下虔诚说道:“请赐予我所需求的力量。”

    “汝,纵使满身伤残,亦愿不离守护?”忽尔响起的声音,似一人独语,像众人齐道,伴随无数如同星辰的光点闪耀。

    “愿,万死不变!”游鸿朗声回道,诉说自己的内心。

    “此约,星辰见证,时光难却。”一道白金色的光芒从远处飞来,没入游鸿脑中。

    “唔……”游鸿只觉得头脑胀痛了一瞬,突兀多出来许多信息。可还没等他细查,一道仿佛自亘古就存在的苍老声音响起——

    “汝,若奏万千情幻,可能不失本心?”

    “能,一如赤子!”游鸿恭敬回道。

    “此约,夜容予庇,恶意无窥。”一束怪异的光从夜空深处投落进游鸿脑中,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引起短瞬的胀痛。至于为何言它怪异,是因为游鸿在看见它时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有违常理的“纯黑”,而是一种能包容万物的“深邃”。

    “你,假睹血腥悲惨,是否不浊眸目?”

    听言,游鸿当即瞳孔大张,上望高悬的银月。这一问,音声难辨;不光像是从他心底中问出,亦狠狠撼动它的防线。

    『“请不要怨恨你的眼睛……”』游鸿仿佛再一次听见风哥的声音。他用空余的手捂住胸前,用尽全力向银月喊道:“是,明清善恶!”

    “此约,银月映照,四宇不隔。”语落,一泓银白的月华轻拂过游鸿,让他不由得闭上眼睛。

    当游鸿睁开双眼,周围的一切已然大变,既无神奇的夜空,也无极致的黑暗,只余留下一片“开阔”。

    『幻境?不对,脑中多出的信息还在。考验……吗?』游鸿左右打量着,表情困惑,『但如果这“三问”便是考验,是不是有些过于单调?』

    『或许有机会可以问问小姐,自己对戍夜·星族和这个世界的了解实在太少了。更何况,脑中多出的这些信息也的确需要小姐帮忙。』游鸿略显苦恼地单手捂脸。他所获得的信息就像是一篇篇文章,仅凭路上积累的字量根本无法解读出所有,能让他看懂个别的单词便已是极限。

    启门走出,游鸿直觉得外面光线刺眼了许多。待适应了一阵仰望天际,他才发觉时间似是已经来到了正午。

    辰文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躺椅,放置在树荫下给星羽乐用来休息;而他自己则是又觉无聊地跑到了大太阳底下,自虐式地扎起马步来。

    两人见游鸿出来,当即起身来到他近前,一左一右。

    “如何,兄弟,获得了哪个传承?”辰文迫不及待地问道,同时隐隐观察游鸿的状态。

    游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向星羽乐投去求助的眼神。

    星羽乐自是心明,换了一种问法,“有几色几道光落入你身?”

    “三色三道。”游鸿回答。『虽然最后有些许模糊,但银月的的确确是回应了自己。』

    “哇靠!兄弟你行啊,不愧是羽月看中的。”辰文怪叫道,毫不吝惜自己的震惊。

    “哪里哪里。”

    “辰文哥,既然此行目的已成,我们就不多叨扰你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羽月,有机会记得替我向族长美言几句,最好是能让我留在烁黎城,他可是最听你的话了。”辰文前脚对星羽乐说完,后脚看向游鸿,“兄弟,手痒了记得找我切磋啊。”

    游鸿点头应承,同星羽乐离开。

    目送着两人离去,辰文收敛神色喃喃道:“一个属性只是月的人族居然能获得‘三绝’的全部承认且状态无损,而羽月对此亦没有一点意外……

    唉,我已经没有什么颜面呆在羽月身边了,如果将来你敢让羽月伤心流泪,我定然追杀你至世界尽头!”

    “咔——”依然是没有落到实处的一拳,但地上的石砖却是没能像先前一样承受住拳风,碎裂开来。